绿豆王的猴子

郭述军

康熙皇帝亲政已经三年，辅政大臣鳌拜依然把持朝政。若非顾忌康熙的侍卫魏虎臣和九门提督吴六一，他恐怕要做皇帝了。康熙不愿再受鳌拜摆布，一心想要把他除掉，可惜年龄太小，力量不足，只能默默等待时机。

后来有消息说，鳌拜同吴三桂往来密切，康熙坐不住金銮殿了。吴三桂驻守云南，拥兵百万，早有谋反之心。如果鳌拜同他联合谋反，康熙的皇帝宝座被夺走事小，恐怕性命也保不住。不能再等了！可是，谁能帮他呢？魏虎臣想到一个人：“香山脚下住着一位侠客，绰号绿豆王，开粥店为生，只卖绿豆粥和烧麦。若能请他出山相助，铲除鳌拜一定能成功。”

康熙不知绿豆王根底，要微服私访，一探虚实。

这日，康熙和魏虎臣乔装成百姓来到香山脚下，看到一个不起眼的酒店幌子，上面写着“绿豆王”仨字，便走了过去。一个长相丑陋还有点驼背的中年人正蹲在酒店门前挑绿豆，旁边蹲着的一只猴子，也跟着帮忙。见有客人来，绿豆王站起身迎客：“二位爷，里面请！”

魏虎臣轻声告知：“此人就是绿豆王。”

康熙看他一眼，浑身不自在。心想此人其貌不扬，邋里邋遢，能干什么呀？又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或许真有本事帮自己除掉鳌拜，于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粥店门开着，挂着门帘。魏虎臣撩起门帘，康熙迈步走进去，一转身又出来：“怎么满屋苍蝇？”屋内苍蝇成群，飞起一群足以“遮天蔽日”，落下一群足以覆盖地面……

绿豆王指着猴子发脾气：“别玩儿了，灭苍蝇！”

猴子抓起一把绿豆，后腿直立行走到门口，仰脸看看康熙和魏虎臣，眼睛里含满了委屈——屋内有苍蝇咋能怪猴子？不能怪猴子的事情怪了猴子，不是冤枉了猴子？猴子被冤枉，怎能不委屈？突然，猴子挥爪一扬，动作好像天女散花一般优雅。可是，一颗颗绿豆箭一般飞射出去，带着足足的劲头，空气中划出“滋——滋——”的响声，一粒绿豆击中一只苍蝇，“哒、哒哒、哒哒哒……”没有一粒绿豆落空。

康熙大吃一惊：养着玩儿的一只猴子都有这般功夫，猴子的主人岂能不十分了得？康熙开始对绿豆王刮目相看，但仍然不动声色。

“谁让你糟蹋绿豆？”绿豆王又朝猴子大吼。

猴子吓一跳，龇两下牙，算是向主人道歉，然后从窗台上拿起一根银针，冲进屋内向苍蝇刺去，竟然一刺一个准，速度之快让人有点眼花缭乱；另一只爪子像用苍蝇拍似的，不停地挥舞着，每挥一下至少拍落一只苍蝇……有的苍蝇落在顶棚上、墙壁上，猴子针刺不到，也拍不到，急得团团转了几圈，突然捡起地上绿豆飞投出去。接着，顶棚上墙壁上的苍蝇，随着“啪、啪、啪”的响声，一个接一个掉落地面……前后不到十来分钟的工夫，屋内一只苍蝇也不见了。

猴子“吱吱”叫着把银针送回窗台，一副“得胜还朝”的样子。绿豆王“咯咯咯”一阵呼叫，几只鸡跑进屋，把地上绿豆和苍蝇吃了个干净。猴子拿来洗干净的抹布，很快把屋内桌子、凳子都擦了一遍。

康熙大开眼界，暗暗敬佩起绿豆王：“就喝你的绿豆粥，吃你的烧卖！”

“请稍等。”绿豆王举止文雅，不像武功高绝的侠客，反倒像学富五车的学究，回头看着猴子，“还不剁馅儿去！”

猴子正在院子里追赶大公鸡玩儿，听到主人命令急忙跑进厨房，洗干净两只前爪，把一块干净布铺在案板上，放上一块肉，双手抡起两把菜刀如风轮般剁下去。“当当当、当当当……”速度之快，仿佛百鼓同敲。

康熙拉着魏虎臣去看，心中都在想：等肉剁好了，下面的垫布恐怕也稀烂了，还不混进肉馅里，做出的烧麦还能吃吗？然而，奇迹出现了：猴子把剁完的肉取走，洗净下面的布拿到院子里挂在晾衣绳上，竟然完完整整，上面一条刀伤都没有。

康熙内心惊骇，马上打定主意，一定请绿豆王出山相助！

绿豆王听说面前少年就是康熙皇帝，也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磕头。康熙亲自把绿豆王搀扶起来，然后请他出山相助。绿豆王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鳌拜阴谋得逞，天下必起刀兵，老百姓又要遭殃。为了老百姓不受战争之苦，我也该帮助陛下铲除鳌拜。只是我已金盆洗手，不能手执兵刃与人搏杀，只能让我的猴儿前往效力了。”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猴儿确实本领非常，可它毕竟还是猴子……”

“请皇上放心。”绿豆王知道康熙顾虑什么，“正因为它是猴子，才不会引起鳌拜党羽怀疑。猴儿整日跟随陛下左右，还能起到迷惑鳌拜的作用，让他以为陛下贪玩，出其不意更有胜算。虽然我不能出手，但不等于我不在陛下身边。猴儿与我心意相通，百米之外照样能感受到我的意念，听从我的指挥，一定不辱使命！”

康熙终于放心了。

此时，康熙刚刚十五岁，正是学习用功的好時光。鳌拜为康熙请的老师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不会尽心教授。康熙也十分不满，自己请了落第举子伍次友为老师。伍次友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绝对有资格做皇上的老师。可惜参加会试的时候，先被人妒忌，后又被人陷害，结果名落孙山。没有功名，他又不能成为皇上老师。所以，康熙把伍次友安顿在近臣索额图家，每天都找机会秘密前往听老师讲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鳌拜的密探得知此事，急忙向主子报告。同鳌拜一个鼻孔出气的亲王班布尔善最是诡计多端，给鳌拜出主意说：“等皇上在索额图家上课时，打着追捕犯人的旗号进索府搜查，混乱之中将康熙斩杀，再把罪名推到索额图身上，又除了异己。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鳌拜听罢大喜，马上吩咐手下准备。

这日，康熙正在索额图家听伍次友讲课，猴子与魏虎臣在另一间屋内数绿豆玩儿。绿豆王给猴子穿了一件带有两个布兜的褂子，布兜里面装了一些绿豆。自打猴子进入皇宫，魏虎臣又多了一份工作：猴保姆。如今他们已成为好朋友，经常一起打闹。突然，外面人喊马嘶，呼叫抓捕逃犯，已经有人冲进索额图家院子。

魏虎臣朝外一看，大叫不好：“皇上，鳌拜人马到了。”

康熙一点儿不害怕，镇定地说：“从后门走。”虽然猴儿就在身边，索额图家也有家丁，但仍然众寡悬殊，康熙不敢冒险。本来在等机会铲除鳌拜，没想到鳌拜先动手了。虽然不能冒险，但康熙觉得机会来了，到了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鳌拜的谋反大罪等于公开了，此刻除他名正言顺。

魏虎臣冲在前面，打开后门大吃一惊：后门也被围了，至少有二三百名叛兵。鳌拜算准了康熙会走后门似的，也来到后门外，见了康熙“哈哈”大笑：“他们是逃犯同伙，给我乱箭射死！”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魏虎臣挡在康熙身前，拔刀击打飞箭。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保护康熙安全。想退回去，前门兵士已经冲进屋内，索额图家丁无力阻挡，叛兵正朝后门冲杀……生死攸关之际，忽听一声怪叫，猴子冲出去，快速爬上屋顶，抓出一把绿豆抬手一扬。飞射的绿豆纷纷击中箭杆尾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顿时让飞箭翻转三百六十度，反射回去，刺伤很多叛兵。尤其前面那些射箭的，几乎都被反射回去的飞箭击中，鬼哭狼嚎中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魏虎臣精神一振：“好猴弟，保护好皇上！”说罢向鳌拜扑去。只要挟持住鳌拜，那些叛兵自会投鼠忌器，缴械投降。鳌拜已看出魏虎臣的用意，指挥叛兵把他围住，然后冲向康熙。

猴子虽然功夫非凡，却没有人的头脑，无法时刻分得清“轻重缓急”，此时只觉好玩儿，忽略了绿豆王发出的意念。鳌拜早已冲过来，一把将康熙搂进怀里，大喝道：“逃犯被擒，尔等还不缴械受死！”这声吼有如晴天霹雳，无人再敢乱动，魏虎臣与索额图家丁们也惊呆了。

想不到鳌拜丧心病狂到了极点，全然不顾将要背负的叛逆骂名，发一阵狂笑之后，大喊：“逆臣贼子魏虎臣，本是前朝乱党余孽，伙同逃犯和索额图杀了皇上！你们还等什么？把这一干逆贼通通……”话没说完，就听“扑通”一声，鳌拜倒在了地上。

原来，猴子看到康熙被挟持竟然无动于衷，因贪玩儿故意拒绝绿豆王的意念遥控。绿豆王心中大惊，立即展开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藏身地飞临索额图家屋顶，怒视着猴儿。猴儿不敢再玩了，捡起掉落屋顶的一支箭，挥手飞出，正中鳌拜心窝。众人突然愣住，尤其鳌拜带来的叛兵，主子已经死亡，一时间不知怎么办。这些人中，受惊吓最厉害的是魏虎臣：万一猴子那一箭偏离目标，很可能伤到皇上；如果伤到皇上，第一罪人就变成了魏虎臣，而不是鳌拜了……

康熙也害怕了，害怕的不是猴子的飛箭，而是被挟持时鳌拜手中的刀……终于除掉了鳌拜，康熙长出一口气，想要好好赏赐猴子，猴子却跟着主人走了。后来，康熙前往香山想要再赏猴儿灭苍蝇剁烧麦馅儿的绝技，粥店已经人去屋空，院子里长满了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