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华之“错采镂金”与“初发芙蓉”的美学思想探究

2020-02-23 15:34
延边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宗白华芙蓉美感

龚 贺

宗白华之“错采镂金”与“初发芙蓉”的美学思想探究

龚贺

(信阳师范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宗白华在中国古代传统艺术的解读和研究的基础上,发现了“错采镂金”与“初发芙蓉”两种不同的美感。本文探讨的是宗白华眼中这两种美感的具体呈现和存在关系,体会中国艺术史中存在的两种美感所承载的民族情感。

宗白华;美学思想;中国传统艺术

宗白华作为中国现代美学的开拓者,他的美学理论是源于对中国古典美学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在对中国古代美学史的研究中,宗白华参照鲍照和《诗品》中比较谢灵运的诗与颜延之的诗,谢诗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颜诗则“铺锦列绣,亦雕馈满眼”。《诗品》中也这样写到:“汤惠休曰:‘谢诗如芙蓉出水,颜诗如错采镂金’。颜终病之。”概括出了能代表中国美学发展脉络的两种不同美的理想,“初发芙蓉”的美与“错采镂金”的美。这两种美感或美的理想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美学效果,表现在诗歌、绘画、工艺等艺术领域,交织在中国人三千多年的美感发展之中,这也正是宗白华所理解的人类美感的差异性所在。

一、对于“错采镂金”与“初发芙蓉”两种美感的认知

“错采镂金”的美在中国艺术领域占有很大地位,是中国最早的审美形式,即雕饰的美,强调艺术中的人为。“错采镂金”用于艺术评价始于南朝钟嵘所写的《诗品》,后经现代美学家宗白华发现提出。回顾中国文学艺术史,楚地的歌辞、以丰辞缛藻来为汉帝国的优越昌盛以及统治者高唱赞歌的汉赋、六朝字句两两相对的骈体文、颜延之的诗、清朝雕饰繁琐的家具和色彩绚丽的瓷器以及现代的民族绣品,都是“错采镂金”的美。

魏晋是美学思想上一个大解放的朝代,诗、书、画所表现内容是鲜活生命和自我情感。此时,谢赫的《古画品录》也随之诞生,自此,艺术家一直追寻的艺术境界上升到了“骨法用笔”“气韵生动”。自魏晋六朝,中国美学诞生了新的美的理想,那就是“初发芙蓉”的美。比之于“错采镂金”,“初发芙蓉”被宗白华认为是一种更高的美的境界,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强调的是在艺术中着重表达自己的思想、人格,讲究的是艺术的浑然天成。词语出自于鲍照对谢灵运诗文的评价,后经现代美学家宗白华发现提出。汉代质朴铜器和陶器、王羲之行云流水的书法、顾恺之清丽的画作、陶渊明的田园诗、宋代如玉的瓷器,都更多地接近于自然,没有过多的装饰性,是一种“初发芙蓉,自然质朴”的美。

宗白华对于艺术的追求有着明确的态度,他认为艺术作品所存在的更高境界的美感理想是作者独到的体会见解。如果说“错采镂金”的美所追求的是外表的雕琢,那么“初发芙蓉”的美重在表达主体的思想和人格。前者重视形式,后者则更在乎内容。宗白华在辩证否定中不断发展,承认“初发芙蓉”的美是一种更理想的美的同时,认为艺术作品中仍然需要就有装饰性的元素,没有就此否定“错采镂金”的美在中国传统艺术中的重要位置,主张“初发芙蓉”的美与“错采镂金”的美并不是不能共存,它们的关系更应该是“相济有功”。艺术创作如果只追求形式之美,只是对形象做出描述,那就很容易偏向自然主义,做不到传神和气韵生动,但是不讲究形式,没有理论作为框架,艺术作品就很难联系反映生活,这两种美感各有其美学价值,不能孤立,更不能截然分开。

中国艺术意境之所以形成,正是因为“错采镂金”的美与“初发芙蓉”的美在发展过程中相互交融以及艺术中形与神、实与虚之间的相辅相成共同作用的结果。宗白华说:“所以中国艺术意境的创成,既须得屈原的缠绵悱侧,又须得庄子的超旷空灵。”想要达到“缠绵悱恻”的意境就须用“错采镂金”,而要达到“超旷空灵”的意境则须用“初发芙蓉”,但是在中国艺术意境中这二者都不可少。在哲学思想上“错采镂金”和“初发芙蓉”反映的是儒家的礼法和规矩同道家的自在和人为之间的互补,在美学上反映的是现实的功利论美学观和浪漫的超功利论美学观之间的互补。

儒家思想发展到后期,虽提倡礼乐教化,却也承认个体情感欲望存在的合理性,通过礼乐活动给予个人情感追求一定的满足,同时加以教条的约束,使个体情感欲望的表达有所寄托不超过一定限度,所谓“发乎情而止乎礼”。艺术的存在不只是带来视觉、听觉等的直接美的享受,同时也要满足精神领域的要求,艺术要能反映时代的风貌以及社会发展规律,做到有余不尽,将艺术性即美,同艺术中的思想性即真、善统一起来,这才是当代艺术的追求。

二、对宗白华美学思想的评价

1.与时代的适应

宗白华美学对于中国现代的美学发展具有重大意义,他的美学思想不仅蕴含文化关怀,还具有生命关怀。关怀中国文化在世界的地位和远景,深切把握了中国美学精神的境界,进而为现代中国的文化建设谋求解决方法,在新的世界文化版图中为中国文化精神定位。宗白华就是在中国的知识分子面对已经消失的过去的辉煌和暴戾扩张的西方浮士德精神迷茫之际,西学东渐振兴民族文化的血脉,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温良、恻隐等特性发扬出来。

高度发展的技术以及由此带来的现代精神惰性问题,所有建筑、工艺品、艺术品的批量化,是宗白华美学在今天所要面对的一个重要内容。用宗白华美学思想,从文化的整体这一角度来思考技术与艺术的关系,首先要肯定表达“错采镂金”的科学技术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必不可少的关键要素,也是人类精神文化的一部分。同时也要看到,技术的发展一方面加速了艺术的发展,新型的艺术门类不断被开发,艺术创作的手段和工具也不断更新,但是同时也带来许多问题,艺术不断商品化和价格化,更多的艺术品只追求巧夺天工的技巧,忽视了质朴与自然,从这一点来说,科技理性使人类精神世界变得懒惰,“初发芙蓉”的艺术品似乎只是传说中的“理想国”。宗白华很早就技术同艺术之间的关系做出了解答。他认为艺术最原始的形态也可以当做是一种技术,艺术是在哲学与技术产生的同时产生的。例如古代那些花纹繁复且形式优美的铜器,既是实用的器皿,也是礼器。艺术是属于心灵的,技术是实用的,但两者有着共同点,它们都是“人为的”。宗白华认为,在工业革命之后,这种不自然的状态越发的明显了,人们在原有的那个由“造物主”所创造的大自然中又创造了一个“非自然的世界”,但这只是表面的现象,万变不离其宗,艺术并没有改变其人为的特性,因为非自然的艺术和技术都具有“再造出自然”的能力。在艺术家手中建筑能表现出鸟巢树枝,音乐也能以节奏旋律反映出高山流水。所以“人为的”技术和艺术都可以实现“再造自然”这一目标。因此宗白华主张“给予技术以精神的意义”。艺术家既可以通过艺术的眼光给技术的发展提供新思路,同时也会赋予技术以“美的感受”。宗白华虽然是上个世纪的美学家,但他独到的美学眼光,将技术与艺术的关系加以解读,对于今天的艺术家知识分子,对待技术的态度有着巨大的影响。

2.创新与应用

纵观中国各朝艺术风格,都能从“错采镂金”与“初发芙蓉”这两种美感上找到它们的影子。近代以来,在来势汹涌的西方文化的冲击和影响下,中国传统艺术逐渐僵化为现代设计中一些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的形式主义符号。“初发芙蓉”成为人们刻意追求的一种美感,这种追求只是停留在表面,认为简单的极简设计就是所谓的“天然去雕饰”,对于艺术品而言“看不懂”的就是高级的,就如装饰品上的甲骨文、篆书一样,消费者虽然并不能看懂但是却热衷使用。中国传统艺术有着深刻的美学内涵,要使用得好,必须领会得深。任何的创新都要有理论的支持,对待中国传统艺术,不能乱用胡用。从“镂金错彩”到“初发芙蓉”再到相互交融,是中国美学从自发到自觉的跃进,在当今目不暇接的艺术洪流中,我们要把握住本土文脉中那“清纯而感性”的美学境界,找到属于本民族特色的美。

“初发芙蓉”的艺术性与“错采镂金”的技术性一直都是不能割裂的,艺术中本来就含有技术,技术的发展也为艺术的发展提供着动力源泉。其实技术与艺术所创造出来的产物都是人工的不是自然所孕育的,然而具有真善美特性的艺术作品却可以给人带来再造自然美的享受。宗白华在如何解决艺术与技术这两者关系的问题上,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要克服技术给人类带来的负面效应,必须给予技术以精神的意义。”艺术同技术出现相互融合相互渗透,这是宗白华梦寐以求的理想的艺术发展走向,也是宗白华美学的时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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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4

龚贺(1996—),女,河南平顶山人,硕士,研究方向:工笔人物画、中国传统美学。

B83-06

A

1673-4564(2020)03-008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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