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阳
啥叫奇葩,就是出人所料。有人生六指,是一奇;二郎神生三只眼,也在“所料”之外。眼下屡闻匪夷所思之言,这算是话语之奇。更奇的,还不是高论本身,却是:生产奇葩言论的大任非由“没文化”者担当,倒是有专家、教授、学者头衔的一些人当仁不让。或说,没谱的话,并非由没喝过墨水的人说出,却是由墨水喝了一大缸的人说出。于是就出了一种“倒错”现象:正常的专家固然比“业余”的普通人略高一筹,但蹩脚的专家反而掉到普通人水准之下。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凡事都要研究一下子,哪怕事不关己。而研究“学人”们,实在只能揣度和猜测,盖因本人地位低微,对他们高攀不上。要是专家们都穿长衫出入街市,倒可一眼辨出,上前搭讪,可惜当今文化人全无外在标志。因此,只能猜。
有些专家为何还不如普通人聪明?我猜了四条。
一曰,学问太嫩。我不敢说,做学问的,都要成通才、全才,但至少不能“偏科”。偏科,就没准囿于一隅,认知片面,如瞎子摸象,单模一条腿,就做结论。况且知识也有真伪,若专家从小学的就是伪哲学、伪历史,根基本就歪了,说话岂能不滑天下之大稽?搞社会科学,还得有点阅历,即使分不清韭菜和麦苗,至少得在社会实践中扑腾过几回。满嘴跑火车的,怕是学问、阅历都先天不足。
二曰,“三观”太歪。三观的核心是价值观。不晓得由人组成的社会,主体是人而不是狗,判断是非优劣,不拿人性做依据,那就会偏离真理十万八千里。譬如把民说成“刁民”,说“中国不实行高福利的原因,是怕人民产生惰性”,或说“对老百姓实行低收入,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说这话的,即属价值观先天缺陷者。对这类专家,我敢斗胆给他们上一课,讲《尚书》里的“民为邦本”,讲孟子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讲“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奋斗目标。“狗眼看人低”,价值观偏了,看啥都走眼。
三曰,私心太重。学问做歪了,也跟三心二意有关。哪一门学问,不得搭上两倍的生命?现今的学者、专家、教授,怕是拿出一半时间来研究人脉和揣摩领导爱好的,不在少数。研究这个,只为了职称晋升。于是论文也就不一定是学术论文,而是遵命论文了。学者,一旦染上江湖气,还有真学问?如此,就要说过头话,说没谱的话。夸大其词总是很中听,比如夸谁家的孩子“好看”,就不如说“美若天仙”。有人说生二胎是“为国分忧”,接着就有专家顺竿爬说“生二胎的干部應当优先提拔”,接着又有教授加码说“丁克家庭要交税”。推波助澜,为的不过是给自己提职提薪加分。
四曰,胆量太小。专家不免成公众人物,于是总被请到公众场合当嘉宾。不过照我观察,他们说话总是左顾右盼,前思后虑,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百般迁就,千般迎合。然而真理是赤裸裸的,莫说给真理披上宽袍大氅,就是给它罩上比基尼,真理也就不是真理了。老实巴交的真理和真相哪里经得起避实就虚、避重就轻、遮遮掩掩、掖掖藏藏?如此这般,专家大打折扣、言不由衷的讲话,让人觉得还不如百姓的“实话实说”,就不足为怪了。
要是如我所说,某专家某教授某学者四条全占上了,那他说出来的话,肯定还不如“引车卖浆者流”。可别小看小老百姓,他们说的“大实话”常常就是真理。一则,这些话源自实际体验,二来发自内心,自然比心术不正专为取媚的专家语言还要在理几分。真理是赤裸裸的,从不披挂着装,可专家非得给真理蒙上“遮羞布”,故意让人看不清,那当然就不如扛锄头、拿榔头的“神圣劳工”了。有些专家的智力看来反不如普通百姓,“秘笈”就在这里。
有位叫利希滕贝格的18世纪德国哲人说过这样的话,我拿过来叫大家看看:
“假如某个天使什么时候想向我们侃点自己的哲学,我想有的论点听起来就好像2×2﹦13。”
“学者们把本该是其职责的事情当成一种技艺,并且以为如果他们去思考他们所做之事,就应该得到上天的奖赏,尽管这并不比他们跟自己的老婆睡觉更值得称道。”(《格言集》)
这位西人可把“学者”损得够呛!不过,那时候的学者恐怕还是比现今的学人少了些“弯弯绕”。
还得说,舞文弄墨之人可是很有能量的。要是这些人安分守己还好,其文要是一看就像“2×2=13”那样可笑也好,他们说出的话要是一听就能听出“不比跟老婆睡觉更值得称道”也好,只怕是他们不甘寂寞,偏要吸引眼球,而且那动听的没谱的话还总被傻乎乎的粉丝误认为金科玉律,这很麻烦。
不再啰嗦。“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老理儿你不服不行,本该“大智若愚”的人若多了些小聪明,那就没准比江湖骗子还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