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传统元素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形态转换与创新

施祖辉，王艳

（武汉理工大学 艺术与设计学院，武汉 430070）

土家族的历史文明是在没有本民族语言文字的环境条件下形成的土家族特色传统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讲的“五千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需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①。而这种传统文化都会围绕着物质财富的创造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而展开，从而使本民族具有适应自然和社会环境的生存能力。从建筑学的意义上讲，土家族的传统民居无论是功能性、实用性还是科学性都令人感到惊叹，而从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角度去探究其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转型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

土家族从建筑上释放出强烈的生存文化意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的基因将建筑的文化性表现得很充分，与土家族传统文化息息相关。土家族传统文化元素流淌着本民族的血液，其表现形式来自大自然的借鉴和启示，从创造的本质上讲可谓是原汁原味的地域性文化创造。

（一）建筑的装饰纹样表现

土家族传统民居建筑应用传统建筑元素进行装饰，有着独特的环境原因，土家族人世代生活在环境优美的武陵山区，对大自然中的动物和植物情有独钟。因而在土家族人的心目中对大自然有着特别的崇拜之情，崇尚自然，甚至将白虎作为土家族的图腾符号，由此可见白虎在土家族人心目中的意义，在整个武陵山区土家族将虎纹视为保护本民族的图腾崇拜符号。土家族人喜欢将动物作为装饰题材，更善于用意象方法创造吉祥动物，如“龙凤龟”就是设计思维塑造出的艺术形象。从形象构成来讲是动物的复合体，是艺术加工创造出来的理想化形象，体现出土家族人民心目中的千年龟形象，象征长寿，因此，比假设同构出的艺术形象更丰富。土家族地区的植物类纹样非常多，他们居住的周边环境为植物类纹样形象的创造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创造出大量以牡丹、梨花、梅花、莲花、八角等题材为主的植物花卉纹样，其中以梅花纹样最受土家族人青睐。几何形纹样虽然在形态上与自然形态的动植物纹样不同，但从本质上讲它与动植物纹样一脉相承，其纹样虽看起来具有理性和逻辑的美感，但它却来源于对自然的抽象，与自然有着密切的联系。几何纹样具有独特的装饰效果，它通过骨骼的变化，方向、距离、排列的变化，可以产生规则的美和秩序的美。传统土家族建筑元素一般应用于屋脊、山墙、门窗、栏杆等建筑结构上，往往以装饰表现手法去表现，如木雕、石雕、彩绘等。其装饰题材有来自自然的题材，还有充满寓意的吉祥图案。在功能和用途上，主要通过屋顶屋脊的造型、墙面装饰、门窗装饰去表现，其材料主要分为木材、石材、砖材和陶瓷材料等类型。

（二）建筑构件功能表现

1.坡屋顶

土家族传统文化植根于当地的自然、人文、社会环境中，因此，土家族生存的自然、人、地理等要素对土家族传统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土家族建筑区别于其他民族建筑的地方在于其特征、风格的地域性和特征的兼容性。作为土家族建筑的构件既具有功能上的特点和优势，又具有装饰的艺术性。土家族传统建筑构件主要在坡屋顶、穿斗构架和装扮上体现功能性、装饰性。建筑构件应充分满足人们使用功能的需求，在使用时释放出健康的心理情绪。

从建筑的造型和风格上来讲屋顶的造型是最能体现风格特征的。传统土家族建筑屋顶所采用的表现形式，从深层次讲，鄂、湘、渝、黔等地的土家族聚集在同一区域生活，且所在地具有典型的湿润气候特征，因而该地区雨水充沛，尤其是在降雨的季节，屋顶的排水成为建筑功能的重要问题，而其坡屋顶建筑构件的应用恰好有效地解决了排水问题。原来土家族人在长期的实践中将坡屋顶的屋面小青瓦按照不同的方式叠砌，先在椽上铺一层青瓦，然后再倒扣一层青瓦，通过巧妙的处理可以使风透过瓦中间的空隙处，将防风防水功能发挥到最大。

2.穿斗构架

在土家族的传统建筑中穿斗构架是非常重要的建筑构件，土家族人在建筑建造的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完善了穿斗构架，这种构架是融入土家族文化才形成的。根据对穿斗构架的功能分析，穿斗构架的搭建会结合建筑自身的体量及特点呈现差异性，一般常见有三柱二骑筒式或五柱六骑筒式，在建筑学的意义上骑筒代表抬梁。土家族工匠根据经验和智慧在建筑地基高差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往往采用直撑式，而在高差较大的情况下往往将直撑与斜撑两种形式相结合，以获得最有效的构架功能。

3.装板

装板是一种用于木结构建筑的墙面建筑构件，根据制作材料的不同分为三种装板：

（1）夹板式装板是三层板式结构，内部骨架为竹编，两面用谷壳混合后贴于外侧，最后在表面刷上白石灰，改善了土家族建筑的单一色调。

（2）竹编式装板则是将竹条编制形式进行应用的一种装扮形式，竹条进行编制后所体现出的丰富纹理增强了建筑整体的肌理效果，强调了细节处理的重要性。

（3）木装板根据形式可分为可拆卸式木装板、印壁、落膛壁三种。

1）根据采光和功能的需要，可拆卸式装板主要应用于柜台、店面和大门上。

2）印壁是一种没有任何装饰也不能拆卸的装板，设计制作难度低，是土家族建筑墙体构成的主要部分。

3）落膛壁则是一种表面饰以各种吉祥图案的装饰性装板，从文化的意义上讲落膛壁提升了土家民居的文化内涵和人们的审美情趣。

二、转型是从传统元素到现代建筑设计的创新

（一）转型的理论分析

传统建筑可以说既具有空间形态又具有文化形态，这就使传统建筑不仅在风格上独树一帜，而且从人文精神的意义上为中国建筑的发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础。但从时代的意义上看，传统建筑面临巨大的挑战，在经济、文化开放交流的环境中，既不能完全照搬西方建筑的形式和风格进行复制，也不能不加思索去抄袭克隆古建筑。应当看到传统建筑蕴含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科学技术，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审美观照，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民族的特质。实际上传统元素非常深奥，言简意赅，它浓缩了古人的思想和审美，是对人们精神特质的深刻表现。

因此，将传统元素应用于现代建筑设计，关键在于对传统元素的选择，应选择精华，抛弃糟粕，这样才能使传统元素具有价值性。提炼和简化是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得到有效运用的手段，是能量释放的重要方法。将有益有用的元素保留下来，从信息的意义上讲，对信息必须进行归纳，使有用的元素的可利用价值得到提高。简化则会使加工后的元素更易于利用。从而使传统元素与现代建筑在形式和内容上更加和谐，更易使构建出的建筑风格具有现代性和审美性。

实际上从转型的意义上讲就是创新，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进行加工其实就是对自然物象创新，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创新能使现代建筑设计的空间形态相比过去产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从而给传统元素赋予新的活力，与原形态是有区别的，但它又保留了原形态的特点，是创新后出现的新形态，以至有人将此称为形态的复合体，因为这种经创新而产生出的形态既有中国传统建筑的意蕴，又与自然环境相得益彰，如果单从建筑形态上去评价可以说是融合巧妙。而从文化形态上讲这种创新具有文化上的适应性，能将中国传统建筑在文化上得到最显著、最直接的体现。

（二）转型案例分析

1.恩施机场航站楼

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引入到现代建筑有许多成功的案例，例如恩施机场航站楼的设计。为了体现地域性和文化性，其在建筑设计中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与机场航站楼建筑空间相融合，使传统型与现代性得到了统一。设计灵感在地域文化中受到启示，不拘泥于传统的限制，冲破对传统元素应用的教条，将这些元素进行分析和提炼，获得机场航站楼建筑建筑空间造型可利用元素，新材料和新技术是航站楼在形式上体现土家族建筑风格的基石。

首先，在航站楼的空间表现上，以空间组合的方式进行处理，在平面布局上采用长方形空间布局对建筑进行表现，这样的布局不仅符合航站楼对空间的要求，而且空间组合方式具有建筑的形式美，尤其是不同单体建筑相互形成的高度差产生错落有致的布局，充满了层次感。在屋顶的处理上采用了土家族传统建筑的坡屋顶表现形式，不仅排水功能强大，而且造型能体现土家族建筑风格和特色，非常优美。

其次，在航站楼的建筑结构表现上，为体现建筑结构的特色性，航站楼借鉴了土家族传统建筑结构中的穿斗结构，这种结构与传统的结构有区别，是具有土家族民族特色的结构，土家族人民在长期实践中所创造出来的结构，被人们有意识地将屋顶坡面与结构结合，体现出建筑的张力。

最后，设计师对航站楼的色彩表现倾注了极大的精力和心血，为追求传统建筑特色效果将色彩和创意美作为主轴线贯穿到整个色彩设计中，最大程度展现土家族传统色彩的魅力，使其在现代建筑中更具有艺术表现力。此外，航站楼在细节的处理上强调严谨，使人感受到航站楼建筑整体气势恢宏而细部处又非常精细靓丽，其工匠技艺和精神对现代建筑是不可或缺的。

2.恩施州文化中心

恩施正是得益于文化上海纳百川，才彰显其底蕴深厚。恩施州文化中心作为当地的大型公共建筑，集会展服务、文化展示，休闲集会于一体，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如何对传统建筑元素进行借鉴，巧妙地将吊脚楼、风雨桥等传统形式融入到现代建筑中是恩施文化中心设计的难点。为了彰显建筑的民族性，在建筑立面的立柱色彩表现上采用红色，这种色彩运用使其在偏灰色系的整体色调上形成了独特的民族风格，从而使建筑整体显得更加灵动，彰显出地域性。

恩施州文化中心建筑具有地域特征，尤其是建筑的上层部分采用了玻璃幕墙和金属外框的结构，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源自于玻璃与金属自身形成的不同材质感和重量感，它使人们在视觉上真正体验到材质的肌理感。

在恩施文化中心建筑内部大堂走道的天花设计方面，设计师经过反复推敲，巧妙地将土家族传统编制工艺西兰卡普中非常经典的四十八勾图案应用于其中，与过去的建筑装饰相比有显著的不同，将建筑装饰从形式到表现力进行了扩展和延伸。要依托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互动与交流，深刻体现出建筑所蕴含的浓厚文化特色与地域特色。

3.恩施硒都茶城

恩施的大型商业空间——恩施硒都茶城的建筑设计中就将传统建筑元素作为体现民族文化的亮点，对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进行提炼以满足恩施硒都茶城建筑的实际应用，以建筑的整体布局为主轴线，建筑的外观造型必须体现当地的地域性和文化性才能与整体和谐。为了使硒都茶城建筑的传统建筑元素鲜明突出，建筑在结构上吸收了土家族建筑中的传统元素，将坡屋顶、马头墙等特色元素应用于建筑中，这就使建筑在整体上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尤其是在外墙的立面色彩设计上应用了土家族民居非常经典的灰、白、红配色，使人感受到建筑的整体形象更加活力四射充满热情，使人在视觉上体验了传统土家族建筑的民族特色，硒都茶城建筑空间所体现的形式美实际上是人们所追求的审美表达。

三、传统元素构建现代建筑设计的方法

（一）转型与创新需要方法论

历史表明建筑的生命力源自于自身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具有悠久历史和丰富文化内涵的建筑无疑会成为建筑的丰碑，经受历史的检验，成为人们引以为豪感到骄傲的建筑。古往今来，文化元素在建筑设计中的有效应用必定会促进一个民族或地区文化的发展，体现着文化元素和建筑的价值。传统文化元素与城市建筑相结合会使其面貌具有品质和风格，使城市更有时代特征。只有将科学的方法论导入到应用、转型、创新中才能获得成功。

（二）转型与创新的方法

1.功能需求是应用方法的出发点，只有充分考虑功能需求，方法才可能成功。如果单纯追求传统建筑元素的转移，而不注重内在功能的表现，必然会造成建筑功能需求与形式表现的分离和脱节，从而失去功能需求的价值和意义。

2.以科学的方法论去构建传统建筑元素应用的系统性理论，使系统理论体系条理化、科学化、规范化。事实上，由于传统建筑元素的不同，它所表现的建筑类型和功能也不同，其建筑所表现的文化寓意也会产生巨大差异。因此，构建系统化的理论体系有利于现代建筑设计传统元素的表现更具有内涵意义。

3.以抽象性去把控建筑造型。任何复杂的建筑造型都是建立在简洁的基础上，通过对外轮廓抽象地造型然后再对细部进行添加就可能获得复杂的造型。因此，从抽象的意义上讲，既可以把复杂的造型简洁化，也可以通过加法将其复杂化。根据这种方法就可以有效地将传统建筑元素在建筑空间中进行转化，既可以进行空间形态转化，也可以进行文化形态上的转化。

4.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社会中与现代建筑设计相比，无论是从造型上还是审美的意义上都显得过于写实和繁琐，因此，要将其有效地应用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就必须要对传统建筑元素进行解构，通过解构使传统建筑元素获得生命力，使其能在满足现代建筑环境需求的情况下，与现代建筑设计理念融合，彰显出土家族的文化特色和深厚的内涵。

5.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与转型，必须与建筑结构和材料有机结合。尤其是现代建筑，其材料与传统建筑的材料有着巨大的不同，现代材料的性能和用途远远超过传统建筑材料，但现代建筑材料可以通过技术上的创新获得与天然材料一样的肌理。因而要善于利用材质肌理使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得到充分体现。

6.以整体性去把控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转型与创新，处理好整体与局部的关系，局部与局部的关系，尤其是要控制好不同建筑元素的尺度、比例，把控好形式美法则，尤其是在建筑的色彩表现上要形成统一的大格局，才能真正地将传统建筑元素的语境在现代建筑设计中进行体现。

四、结语

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是土家族传统文化的宝贵赠品，也是中国博大精深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文化和建筑的意义上讲，土家族虽是山地民族，但他们却以特别的智慧在建筑上表现出伟大的创造性。其独特的建造工艺、技术、手法彰显出土家族的匠心独具及审美情趣。尤其是在现代建筑设计背景下重新审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就会发现传统建筑元素已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建筑的民族风格表现受到越来越多人们的重视。从世界文化意义上来说，建筑风格的民族性才真正具有建筑的世界性、时代性，因此，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引入传统建筑元素对传播地域文化、构建地域文化特色有着特别的意义，对建设地方文化产业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对地方的城市风貌提升具有显著的作用，使当地的建筑能打破千城一面的局面，体现出城市建筑的地域特色、文化特色。

因而，将土家族传统建筑元素导入到现代建筑设计中，就应以设计思维为主轴线，通过技术创新，材料创新上的突破，以发散思维的多元化与个人主观能动性有效地将传统文化元素融入现代建筑设计中，尤其要高度重视此过程中的转型和创新。只有牢牢把握这个方向，才能在转化过程中去充分挖掘传统建筑元素的价值或潜在价值，才可能以创新思维对传统建筑元素进行提炼从而实现对传统材料的改进和创新，不仅可以实现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更能充分体现传统建筑和传统建筑元素自身的魅力。要透过传统建筑元素及其形式的表层，聚焦传统建筑元素中所承载的民族文化精神，从而将充满民族特色的文化元素融入现代建筑设计中，使建筑真正具有地域特色，让建筑的地域性形象在传统文化元素中得到升华。

注释：

①李辉政.“文化自信”视阈下我国传统建筑保护与传承的若干问题与对策[J].中外建筑，2019（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