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攻坚

●满程诗

2019 年8 月，南方电网重组广西40 家县级供电企业，广西新电力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揭牌成立。广西新电力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由广西电网公司与广西农村投资集团共同组建，负责承担广西水利电业集团原所辖供电营业区域内的电网规划及投资建设、供电服务和资产经营管理主体责任，这标志着广西“一张网”建设迈出了实质性的关键一步。广西是全国供电体制最复杂、矛盾最突出的省区之一。新公司的组建，是自治区党委、政府和南方电网公司贯彻中央全面深化改革、打赢脱贫攻坚战、落实乡村振兴战略、如期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举措和具体行动。

同年8 月，我被派往天等县，支援农网改造升级的勘察、设计等前期工作。一开始，我并没有什么使命感。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县城，实在没法让我把它和什么重大历史进程联系起来。随便转转头看看窗外，横竖就是一座山。

每天早上，我们在天等供电公司楼下集合，分成几个小队，朝不同的方向深入乡村。有经验的设计人员带队，现场手把手教学。我们沿着每个村的变压器和低压线路走，在地图上定位，在卫星图纸上画图，标注周边环境与线路走向、杆基位置与线径大小。因为有相关工作经历，我们很快就学会并上手，第三天就能分别单独工作，效率提高不少。八月的三伏天，每天辗转几个村，大家的工服都湿透了，在汗水的浸透下，原本损耗脱色的工服色彩反而更鲜艳了。下午收队，晚饭后暂作休整，晚八点就集中办公室，上传当天的数据与照片，分配第二天的任务，下载打印第二天目的地的卫星地图，联系当地供电所和司机协调好第二天的路线和用车。这就是在天等农网改造项目部的生活，每天“三点一面”（“三点”即酒店、食堂、办公室，“一面”即整个天等县辖区的范围）。

一群85 后至95 后的年轻人，奔赴离家几百千米的偏远山区工作几个月，要克服原所在部门与班组的工作与调配困难，要克服家庭琐事的困难，得到家人的支持与理解。还要克服思想与艰苦条件的困难。其实，身体上的劳累和汗水，反而会让年轻人有一种青春热血的快感。但是，这一腔热血，撒在这片偏远荒芜的土地上，是否值得、是否有效？意义，这才是决定我心里到底苦不苦最重要的因素，也是后面几天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独自站在一基电杆前拍照，周围空无一人。我用手机拉一个360 度全景，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群山遮蔽。八月的太阳就在我头顶，万丈光芒近乎射穿我的镜头，仿佛要穿到屏幕前质问些什么，我没有回答，反问它：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里做什么？此时眼前的群山突然绿得有点发黑，黑压压的一片让我更加压抑。几天以来，我早已对这里审美疲劳，刚开始还觉得这里山青水秀，现在觉得这里除了青秀以外毫无特色。也许是我轻微中暑了，头也晕晕沉沉，隐隐作痛。此时一阵山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不再去思考。

晚饭后的时间，我会自己在县城逛逛。这是一个规模只比镇大一点的县城，感觉人口也不多，显得比较冷清。或许这里的年轻人，有本事没本事的，都已到外地谋生。不管我站在县城的哪个位置，不管我往哪个方向看，目光尽头都是山。不同于在大城市打拼的人们，常在摩天大楼和霓虹灯间迷失，心生无处安放而孤独。在这大山的四面夹击中，在这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中，我觉得用寂寞形容，更为精准。这种压抑，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奋斗的意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离开天等的前一天。

那天我们一行将要去最后一个点，也是最艰难、最遥远的一个点。这个村坐落在深山里的一个山谷，听说前面的队伍好几次都放弃了，所以我们决定把最难的骨头留到最后来啃。我们在山脚集结，开车进发。盘山路曲折崎岖，仰角大，开至一个接近直角的转弯陡坡中停了下来，再也开不上去了，轮胎下的碎石细沙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不断地把车卸力，任凭你轮胎怎么飞转，车自巍然不动，甚至还要后溜。加上转弯前必须减速，所以也无法利用距离起速助力。往前的路况更加险恶，大家都不建议继续开了。调四驱车过来的话，一天时间又浪费了，骑摩托的话，也很危险。怎么办？难道要放弃它吗？我有点不甘心，这里仅到路程的三分之一。最后我们一行四人决定徒步上山，预计耗时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大部分的路途，都是在上坡，每走几百米就要停下来休息，身上带的3 瓶水早已喝光。途中遇到唯一的路人是个下山的小女孩，约是十二三岁，肤色黝黑。我们问她还有多远，她说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远了。同事打趣道，“你说的不远可能是对你来说不远哦，我们快要中暑了。”

到达目的地后，可以看到这是个挂在半山腰的村子，村子下方的山谷是他们的田地。村子只有十几栋老房，大都残破老旧。留下来的居民，全是花甲之上的老人，看到我们一行人，便和我们攀谈起来。站在山丘往下看，一条细长的高压线从远方一直翻山越岭引到村落中央的变压器。我的质疑和压抑此时到达了顶点：为了那么几栋房子，那么十几个老人，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拉一条线过来，这样铁定的赔本买卖，真的值得吗？我们仅仅是设计画图已经那么费力，后期在这种地形下施工，肯定异常艰难。

下山的途中，看到一些60岁左右的大爷大妈此时正在上山。这些老人是一大早下山赶集、购置、办事的，此时正好返程。我不由得叹了叹：他们的生活，真的好艰难。虽然临近中午，疲惫得脚有点软，但完成任务的我开始有闲心观察周边的风景，这也是数天来我站得最高的地方。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看着连绵的群山，心胸也变得开阔了。如果小女孩是我的妹妹、大爷大妈是我的爷爷奶奶，我会去考虑值不值得吗？我突然间对这几天的想法感到愧疚，觉得自己格局太小，鼠目寸光。很多事不是没有希望就不做，而是去做了才有希望。一件事不能单单从成本去计算，用经济去衡量。一个政党，能够把所有群众放在心上，不抛弃，不放弃，可以不计成本就为几户人家拉一条电线，这样的政党、这样的国家是没有理由不成功的。那些被帮助过、温暖过的人，会在心里长出一颗希望的种子，他们会更有尊严，对未来更信心，这种信仰的力量日后反哺到他们建设家乡、建设国家的奋斗中，不是人工费材料费可以计量的。从后羿射日到女娲补天，从大禹治水到愚公移山，你说他傻，他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就是中国人的精神内核。人心齐，泰山移，正是这种精神力量，才指引我们走到今天。

就在我写下这篇文字的前一天，广西21 个县（市、区）获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退出贫困县序列。其中就包括我的老家昭平县和我工作过的天等县。我知道，也有一群和我们一样的人，在建设我的家乡。正是无数仁人志士的艰苦奋斗，才有今天的成绩。今年是脱贫攻坚收官之年，如果你问我有信心吗？1997 年我第一次回老家，彼时的回乡之路是高耸入云的山路，海拔高到耳鸣。一面是百米深渊，一面是峭壁落石，云海就在车边飘过触手可及。2012 年我第二次回老家，高速公路刚通不久，常回家看看成为可能，但路上私家车还不多。2015 年我第三次回老家，高速上私家车明显增多，村中道路多数狭窄且泞泥不堪。2018 年我第四次回去，几乎没有四驱车的用武之地了。

目前，家乡的电力建设正如火如荼进行着。下一步，南方电网广西电网公司及广西新电力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将持续加快推进全区县域农村电网升级，实现220 千伏变电站覆盖全区所有县域。推进农村电网向智能化发展，配电自动化、配电通信网络覆盖率达到90%。到2020 年年底，全区县域电网网架明显改善，基本消除重过载、低电压、用电“卡脖子”问题，南方电网广西电网公司及广西新电力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所辖所有县域“两率一户”指标达到或超过国家要求。“十四五”期间，农村电网加速向智能电网转型升级，为电动汽车下乡、分布式电源接入、农业智能化用电生产提供便捷服务，全面满足县域经济及农村群众“用好电”的需求，打造结构合理、技术先进、安全可靠、智能高效的现代农村坚强电网，将广西农村电网建设成为国内一流、智能电网示范区，为广西打赢打好脱贫攻坚战和顺利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提供坚强电力保障。电网建设将给八桂大地带来更多实惠和福祉。我相信，老家也会变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