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偷看你一眼(一)

2020-01-26 05:45单阿囡
花火A 2020年12期
关键词:师妹

单阿囡

【故事简介】:当年陈遇青遭遇家庭剧变,自觉高攀不上傅岫,便与他分手。久别重逢,他们之间更是云泥之别。陈遇青一心想斩断过往,傅岫却不愿放手。当彼此交集越来越多,羁绊越来越深,陈遇青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步步逼近的傅岫了……

楔子

除夕夜那天,G市難得下了场雪。不过雪不大,没一会儿便停了,小孩儿们扛冻,欢呼着下楼点炮仗玩儿,跑来跑去这么一踩,那点儿仅存的雪影子也很快荡然无存了。

陈家便这么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炮仗声中,结束了气氛有些凝重的年夜饭。

过后陈策跑到陈遇青房间里看书,掩嘴做贼似的问正在收拾屋子的陈遇青:“爸妈这是又吵架了?”

“我也不知道。”陈遇青放下折到了一半的衣服,有一学一,也压低了声音凑到陈策耳边悄声道,“反正我不去惹他们就行了,这段时间你也乖一点儿。”

陈策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又捡起书本接着看。

隔着门板,客厅里隐约了传来电视上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陈遇青将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的时候留心听了一耳朵,知道接下来的节目是首歌。不过她也没心思听,因为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手就已经往衣兜里掏了好几回手机。

陈策心细,见陈遇青一副明显惦记着什么事的模样,开口便问道:“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陈遇青听闻,手下一抖,好不容易才叠成形的一件连帽衫,顿时又散了开来。

陈策刚上初二,年纪小归小,心思却贼精,双手托腮趴在床沿,一脸“我早就看破了”的表情,说:“是不是对面的傅岫哥哥?”

陈遇青去捂他嘴,声音比方才还要压得低,她道:“谁跟你说的?你从哪儿听的?爸妈知道吗?”

“谁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猜的!”陈策嬉笑着掰开她的手,“谁让你高中那会儿,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傅岫哥哥身上呢?”

“就你知道得多。”陈遇青嗔了他一眼,又有些奇怪地问,“不过那也只是代表我对他比较关注而已,你是怎么第一个就猜那个人是你傅岫哥哥啊?”

“这个嘛……”陈策摸了摸下巴,正想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刚要开口,陈遇青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陈策见他姐着急忙慌的样子,颇为无奈道:“不用这么急吧,大过年的,傅岫哥哥又不会走哪儿去。”

陈遇青横了他一眼,火速地裹上帽子围巾,又拿新买的口红在嘴上抹了一圈,开门出去的时候,才心情很好地回头怼了一句:“小屁孩儿懂什么。”

去见自己很喜欢的人,当然着急啊。

房门没有被带上,留了一条缝,陈母的声音钻了进来:“大晚上的,又去哪玩儿!”

“去楼下,看雪!”

刚好电视里那首歌唱到了尾声,拖着调子,深情地颂出最后一句:“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陈策第二次捡起了书,往床上一躺,边翻边摇头叹气道:“姐大不中留啊。”

楼道的声控灯感应不大好,陈遇青下来的时候,大力跺脚跺得鞋底儿都快平了。等到了一楼,看到昏暗楼道里那倚着墙壁的颀长身影,她这才收了力道,绞着手忸忸怩怩地走了过去。

她和傅岫是异地恋,当年她的第一志愿报了和傅岫同一个城市的学校,结果没录上,然后便被第二志愿的一个师范大学给收走了。

当时陈遇青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瞧着电子地图上仿佛在对角线位置的两个大学,险些没当场哭出来。所以他俩说是交往了一年半的时间,但实际上也不过相处了三个假期,其中还要刨去假期中单独见朋友、随家人走亲访友的时间。

所以陈遇青觉得她可难,每回刚处出感觉就分开了,等下一回再见到,便又跟刚开始交往一样,羞涩、矜持、放不开。

不过傅岫却像是没有这些反应,陈遇青刚靠过去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牵住了她,动作熟稔得像是已经重复了一万次一样。

陈遇青酡红了脸,心里“滋滋”地冒着甜,却又怕让人给瞧见,于是动了动手指想抽出来。哪想傅岫当即便瞥了她一眼,以一种责备不听话的小孩子的语气道:“别乱动。”

陈遇青揪他的衣服,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说:“外面人多,别被看到了。”

傅岫又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斟酌什么,一会儿后,他收回手揣进兜里,自顾自地出了楼道。

小区里的孩子都认识傅岫,估摸着平时没少被自个儿的妈提溜着耳朵以傅岫作为榜样来训他们,加上傅岫本身就有些不太好亲近的气场,所以他们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那种又敬又怕的情绪。

陈遇青跟在傅岫后头出来,一路瞧着那些本来精力旺盛的孩子一个个蔫儿兮兮的模样,没忍得住笑。

出了小区后,陈遇青把这件事跟傅岫说了,她性子活泼爱闹,讲个笑话常常是还没开始讲就自个儿“咯咯咯”地先笑个不停,等笑够了,才发现傅岫一直没有回应她。

平时傅岫话少归话少,但只要陈遇青跟他说话,就算是敷衍,他也会“嗯”上两声,眼下这情景,明显是又生气了。

陈遇青把两人见面后的事情条分缕析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偷偷觑了傅岫一眼,率先服软,拽住他衣服的一小角,轻轻扯了扯:“对不起嘛。”

傅岫没理她。

陈遇青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啊,这小区里多少人认识你,多少阿姨就等着把女儿嫁给你,结果被我捷足先登了。她们知道了,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啊?!”

傅岫哼了一声,神色这才松缓下来:“我怎么不知道有谁想嫁给我。”

“我呀,我!”陈遇青举手,厚着脸皮往他跟前凑,“陈家的女儿就想嫁给你。”

“陈家女儿?哪个陈家,小区里姓陈的有点儿多。”

肯跟她贫就代表气已经消了,陈遇青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仗着出了小区,手“嗖”地一下钻进傅岫的衣服口袋里:“就是住你对门的那个陈家女儿,现在还牵着人家的手,不能不负责任啊,傅岫同志!”

“谁想牵,拿出去,跟冰坨子似的。”

“哦,那你倒是别抓着呀。”

雪后的夜空澄澈高远,幽蓝色的夜幕上缀着几颗星,街上无多少行人,挂在路灯上的红灯笼却依旧照出了喜庆和甜蜜,倒计时的最后几秒,远处江边传来烟花往上蹿,划破了凛冽寒风的声响。

陈遇青依偎在傅岫身边,偏头朝他笑弯了眼:“傅岫,新年快乐呀。”

“嗯。”傅岫淡淡应了一声,低头,声音轻下来,“新年快乐。”

一会儿后,陈遇青带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明年也一起看烟花吧,怎么样?”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嗯。”

那之后很多年,傅岫都在想,如果当时他说的是一句肯定的“好”,而不是语焉不详的一声“嗯”,他们之间的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年后没多久,傅岫因为要赶学校科技创新的项目,所以提前回了学校。

后来一想,其实从那个时候起,陈遇青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拉着他撒娇耍赖,也没有在他出发的那天,躲在自家的窗帘背后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哭。反而像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一样,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后,她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而后三个月的时间里,傅岫和陈遇青的通话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打过去,要么是陈遇青不接,要么她就是借口有事儿,说了几分钟便急急忙忙挂断。

起先傅岫以为是因为自己急着赶科创项目冷落了她,所以她生气了,直到六月,傅岫参与的科创项目结项,他孤身去了一趟陈遇青的学校。

那所学校坐落于江南,不同于北方山脊拔地而起的气势,飞机在半空滑翔的时候,那片绿茵茵的平缓土地落入人们的眼里,奇异地驱散了旅途带来的疲惫。

傅岫并没有提前和陈遇青打招呼,而是等人已经站到了学校的正门外,才给她打了电话。只是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样子,等到六月并不炽盛的阳光都变得有些灼人起来的时候,陈遇青才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了。

她起先有些慌张,后来则平静下来,和傅岫面对面站着,却低着头不说话。傅岫率先打破沉默,但三个小时的航程让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去哪儿了?”

陈遇青不看他,脚尖一下下轻点着地面:“和舍友出去玩儿了。”

傅岫点了点头,继续问:“之前为什么不接电话?”

“有事儿……”

“有什么事儿?”

陈遇青顿了一下:“就是……有事儿。”

傅岫的目光便冷了下来,他压住心中升腾起来的烦躁,放缓了声音,继续问:“是不能和我说的事情吗?”

陈遇青便又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头,看向傅岫:“能说。”

南方多喜欢种柳树,暮春时,柳条轻摇,有莺雀驻于其上啾鸣。陈遇青笃定的声音便随同莺啼一道传进傅岫的耳朵里。

她说:“傅岫,我们分手吧。”

第一章 他乡遇前任

1.你离我远一点儿

傅岫的那辆福特E350保姆车驶到影视城时引起了一些小骚动。

不过这也没什么,打从他去年经由一部都市爱情片一炮而红后,俨然是已经跻身顶级流量、当红小生的行列了。

之前网上有一个娱乐性质的投票,让大众投出“最想嫁的男明星”,他的票数可谓一骑绝尘。

陈遇青当然也是这票数 的贡献者之一,不过她也就只有隔着网线的胆子,真要见着真人,她比谁都跑得快。

这不,捏着刚领到手的保密协议,被小师妹硬拽来看热闹的陈遇青只敢猫着腰藏在人群里,祈盼着傅岫赶紧走过去。

和她同属妆造组的小助理师妹姓齐,刚二十,鲜嫩活泼得很。她是第一次进剧组,遇到这场面很是激动,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一把揪住陈遇青的胳膊,兴奋得直跺脚:“遇青姐,你看,真的傅岫!”

陈遇青被小师妹这么一扯一拽,直接就脱离了群众的掩护,奔着最边缘最敞亮的地方去了。

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挣脱了小姑娘的手就直往后退。

这慌不择路之下,也没注意脚下有東西,只觉得脚后跟不知磕上了个什么玩意儿,然后便这么一绊一跌,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儿——人就这么被埋进了服装组运来的一卡车正在卸的衣服里了。

这衣服是给群演们准备的,两三百套的样子,前前后后也不知道上了多少人的身,每一套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陈遇青眼下被埋进这一堆衣服里,先不说那些衣服沉不沉,单这味儿,就已经把她熏得头昏脑涨了。

小师妹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傅岫不傅岫的了,整个人往衣服堆上一扑,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拼命扒拉:“遇青姐,你没事儿吧?”

那一口气卸货的货车司机估摸着听这响儿不太对,也忙不迭地下车查看。

陈遇青胸口就像压了块儿石板,整个人被压得昏昏沉沉的,听到小师妹的话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挣扎着从衣服堆里亮出来一只爪子以示她还好。

也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参与“救援”,很快,陈遇青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紧接着一只手蓦地握住了她伸在外面,跟恐怖片里笔直地竖在坟头似的手。

陈遇青觉得这手掌宽大,握住她的五指也骨节分明,不像是小师妹的,但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围观群众在帮她,于是整个人顺着那股力道一起……

天光乍亮,亮到陈遇青恨不得立即瞎了眼——

“呵……”手主人喉结轻轻一动,黑沉沉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冷,“陈遇青。”

陈遇青被这么大的劲儿拽出来,按照惯性怎么也会向前冲两步,可见着来人后,身体的反应迅速压制了惯性,让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直接僵在了原地。她也不知是闷的还是吓的,满头大汗,一头短发本就够凌乱的了,被汗水这么一濡湿,湿乎乎地贴在额角,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迅速抽回手,又觉得这动作很失礼,于是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亡羊补牢似的打招呼:“嗨,傅岫。”

要说陈遇青这辈子最怕的人,除了她爹妈,便是眼前这位了。

当然,也不是说傅岫有多凶,正相反,这人是个又冷又闷,遇到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是拿钢棍儿都撬不开他的嘴。

这几年倒有所改善,在面对一些采访的时候,虽能显而易见地看出他的敷衍,但到底还是肯开口的。要知道更早的时候,在傅岫的少年时期,作为邻居的陈遇青,每天为了让他能多跟她说几句话,可没少费心思。

认识傅岫是在陈遇青上学时期,当时还是暑假,他们刚搬新家,陈遇青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还迷糊着呢,就被她妈薅了起来,要她帮忙去对门借花椒。

当时她一身松垮垮、皱巴巴的棉布睡衣,脑门上顶着两颗倔强不屈的青春痘,睡眼惺忪地敲响了傅岫家的门。

“阿姨,我是住对面的,我妈让我来找你借点儿花椒。”

她嘴里念着,边打哈欠边搓眼。结果嘴才张到一半,就跟前来开门的瘦竹一样挺拔的清俊少年打了个照面。

所以后来那些人,拿着过去一两张糊得不能再糊的图来抹黑傅岫,说他整容,真的很没道理。陈遇青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起码从她遇到他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么好看的,好看到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即使他什么话也没说,眼神还特冷淡,也让陈遇青觉醒了女孩子的本能。

臊得整个人跟被扔滚油锅里一样从头沸到了脚。

反正打那以后,陈遇青除了上床睡觉以外,别的时间再也不敢穿睡衣到处溜达了。

说来也巧,她和傅岫不仅同在市中读书,而且还同级同班。开学后,好几次上学,她一拉开门,就能撞见傅岫。

不过傅岫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她这位同班同学就是了。

少年时期的傅岫明摆着是冷,但内里是藏着几分傲的,想一想也能理解,毕竟一个样貌佳、学习好,打小就是众星捧月的人,他不傲谁傲?

脾气好的陈遇青并不介意,每回都是自顾自地冲他笑笑,然后便默默在跟他身后一起去等车。

算起来,真正和傅岫发生交集,还是在陈遇青搬来的小半年以后了。

那也是一个上学的清晨,陈遇青幸运,一上车就占着了座儿,正美滋滋地准备掏出耳机听歌呢,哪想司机突然一个急刹,然后她就悲剧了。

当时他们那儿卖的豆浆还是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特别容易被捏爆。

五月的天儿,正好是暑气起来的时候,陈遇青早早儿地就舍弃了校服外套,成天一件蓝白短袖校服,露出两条细嫩的胳膊招摇过市。衣服料子比较薄,所以当那袋豆浆从身后淋过来时,瞬间湿透了的衣服。

陈遇青当时又羞又窘,只能紧紧地将书包抱在胸前,弄洒豆浆的人倒是一直在道歉,但也就是一个劲儿往她手里塞纸巾,根本不懂她的燃眉之急。

她记得那时她都快哭了,感觉公交车上的人都在看着她窃窃私语。偏偏离学校又还有四五站,于是她开始整个人都往下缩,埋着头一副恨不得缩到座椅底下的架势。

陳遇青也不是没想过找傅岫帮忙,只是车上人多,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她跟傅岫一上车就分开了,如今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谁知道他在哪儿。

哪想一件带着清淡薄荷香的蓝白校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盖到了她脑袋上,与此同时,还有清冷的声音:“穿上。”

傅岫虽然瘦,但很高,所以那件校服外套穿在陈遇青身上,空荡荡的,整整大了一个号,特别是袖子那儿,撸起来时布料在陈遇青的胳膊肘那儿堆了一叠又一叠。

陈遇青手忙脚乱地整理好,然后四十五度角仰头看着她座椅旁戴着耳机、单手拉吊环的傅岫,从此有了粉丝滤镜。

不过说起来旁人可能不信,虽说有粉丝滤镜的人是陈遇青,但实际上他俩在一起是傅岫开的口,而分开,则是陈遇青的一意孤行。

陈遇青至今都还记得她说分手的时候,傅岫骤然变冷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目光,看得她心里直发虚。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她一瞧见傅岫就腿肚子发软的原因。

于是打跟傅岫照了面后,她整个人便已经像是霜降后的茄子,蔫儿得不行。

紧接着的是开机仪式,流程总结起来就是导演、制片带领全剧组的人给财神爷上几炷香拜一拜,以祈收视长虹。

瞧着神神道道的,但国内剧组大多有这个习惯。陈遇青小小一介妆造师,自然是上面干啥她干啥。于是她迅速找好站位,拉着小师妹乖乖地站在了自己的师父身后。

陈遇青现在跟的这位师父是她以前在化妆培训学校的老师给她介绍的,叫沈君白,这名字一看就有种温文儒雅的范儿,事实也确如此,陈遇青和这位沈老师接触几天后,只觉得这位怕是天上的菩萨下凡,脾气才能这么好。

像是现在,对于陈遇青和小师妹的中途溜号,他不但没有责备,反倒温言细语地嘱咐她们注意安全,而后还亲自替两人领了香回来。

陈遇青和小师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幸福感。不过这幸福感还是没办法抵消陈遇青心情的低沉就是了。

香火一重就容易熏人眼睛,百来个人齐齐拿着三支香,那袅袅的白色烟雾四面八方地飘。

陈遇青倒还好,站在人群外围,但苦了小师妹,就比陈遇青往里多站了一个身位,现下已经被熏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想揉眼睛。她揉眼睛倒没什么,主要是手里捏着的香还没放下来,于是她这一抬手,三支缀着火星的香就朝着陈遇青直直地杵过来了。

“嗬——”站在人群边缘的陈遇青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瞅着那火星子快撩着她眉毛了,连忙一个后仰……

“燃眉之患”倒是让她躲过去了,只是她后仰用的劲儿太大,腰向后一弯,一个没站稳便直接撞人身上去了。

广藿香混着雪松的淡香冲散浓郁的香火味钻进鼻腔,但陈遇青一点儿也不觉得美好,她甚至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毕竟这味道她刚闻过不久。

“嗨,傅岫。”今天的第二次了,陈遇青干巴巴地打招呼。她腰下得太过,脚却还在原地没动,所以现在她整个人的形状就像是一把弯弓,全靠傅岫撑着才没有摔地上。

得道谢,陈遇青想,虽然她也不怎么情愿吧,但这也算是傅岫第二次帮她了。

可像是知悉了陈遇青的想法,她这嘴皮子都还没来得及动呢,电光石之间,傅岫已经冷着脸一语不发地抽回了手,接着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陈遇青自然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蹲。

手里的香已经被摔得七零八碎了,她摸着自己被摔得生疼的尾巴骨,看着前方已经走过去和其他主创站一起的傅岫那不近人情的背影,险些没把一口牙给咬碎。

打又不敢打,骂也不敢骂,行,她忍!

开机仪式后除了服装和道具组需要留在现场整理东西外,其他工作人员简单地听了一下制片主任讲了讲规矩后便就地解散了。小师妹跟别组人员出去撸串,而身体心灵齐齐受创的陈遇青则选择回酒店休息。

在酒店冲了个澡又闷头睡了一个多小时,陈遇青这才稍微缓过劲儿来,从遇见傅岫起便变成糨糊的脑袋开始运转,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以她今天和傅岫的两次接触来看,和他好好相处,做一对和平友好的前男女朋友显然是不可能的,好在保密协议她还没有交,所以想反悔退组也不是不行。

可这回带她的是沈君白啊!脾气好得不像话就不说了,关键是他三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和无数时尚大腕、一线艺人有着长期的合作。

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至于傅岫……他还能把她吃了吗?这部戏顶多拍半年,到时候一杀青,还不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么一想,陈遇青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在保密协议上签了名,然后又慌慌张张地穿好鞋打算出门给沈君白送过去。

晚上制片方请主创和各组的组长吃饭,沈君白似乎不大喜欢吵闹的环境,所以推辞了没有去,独自在房间休息。

初夏的夜晚姗姗来迟,七点过后,炽热的光线才逐渐黯淡下来,月亮的轮廓出现在天际青黑色的淡云之间,万物有一瞬的沉寂,日本的影视剧里称这是逢魔之时。

陈遇青本来不信这些,却不想一打开门,便“逢了魔”。

陈遇青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定睛瞅了瞅两米开外,半阖着眼倚在门框上的傅岫那平静中又带着些茫然的神情,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喝酒啦?”

空气中并未闻到任何醉人的味道,傅岫的神态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喝醉了,倒透着几分虚弱,像是生了病。但陈遇青也没那个胆子上前探探虚实,所以问完一句话后,见傅岫不接茬,也不敢再问第二句,只眼神四下乱瞟,小声叨叨着他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去哪儿了。

傅岫眼尾压着一抹猩红色,双颊也浮了些红上来,应该是在发烧。不过他的双手以一种防护的姿态抱在胸前,虽瞧着有些虚弱地倚着墙,但他的背脊还是笔直得跟小白杨似的。他直勾勾地盯着陈遇青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叨叨,单手扯了扯衣领,有些烦躁的样子,说:“陈遇青,你过来。”

陈遇青其实还是挺能贫的一个人,可一碰着傅岫就跟奓了毛的斗鸡一样,心里想的是“你讓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身体却是诚实地一哆嗦,站在原地没敢动。

傅岫倒是好商量,胡乱点了点头,自顾自道:“嗯,那好,我过去也可以。”

说罢,他步履沉稳得简直不像个生了病的人,三两步就走到了陈遇青跟前。

其实他走到陈遇青面前了也没做什么,而且仿佛是对他能够轻易靠近她这件事感到深深的疑惑,偏头用带着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没动了。

但陈遇青怕啊,心脏都快骤停了,仰头看着高出她一个肩膀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傅岫啊……”

“嘘,别说话!”傅岫睁着微微发红的眼,修长的食指抵在唇间,又重复了一遍,“你别说话,你……你一说话我就生气。”

陈遇青大概也能明白傅岫的心路历程,谈得好好的恋爱,说被甩就被甩了,多年后重见无情前女友,换谁谁不生气?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打哈哈:“傅岫,你经纪人在哪儿啊,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见陈遇青掏出手机,傅岫表情明显变得沉郁,他垂眸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摇头,撇了撇嘴:“忘了,头晕。”

“那你助理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陈遇青捏着手机无语了,这人怎么还兴耍赖呢?就在她没辙之际,一道轻微的开门声宛若天籁般响起。

“小陈,你怎么和傅先生在这里?”

陈遇青顿时如蒙大赦:“沈老师,傅先生好像生病了,但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君白的出现转移了傅岫的注意力,他偏头定定看了一会儿沈君白,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一压,突然便暴躁起来:“陈遇青,离我远点儿!”

陈遇青一怔。

沈君白倒是好涵养,明明瞧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儿,却也什么都没过问,只道:“我先给傅先生的经纪人发个短信,他应该马上就会到,我们先送傅先生回房吧?”

陈遇青干笑着摆了摆手:“沈老师,我在外面等你吧。我一个妙龄少女,也不好进人家男明星房间。”

“那好。”沈君白也不勉强,将傅岫的手肘一托,跟哄小孩儿似的:“傅先生,我们先回房间好不好?”

傅岫的经纪人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了。经纪人叫宋桥,略胖,笑起来跟年画娃娃一样憨态可掬,关键是照顾傅岫跟照顾儿子似的尽心尽力,几度让傅岫的生活助理面临失业,因此傅岫的粉丝们都还挺喜欢他的。

他找上门来道歉的时候,陈遇青正撸着小师妹给她带回来的串儿,两手拿着竹签子,一嘴没擦干净的红辣椒油,没个端庄样儿。

宋桥也不介意,只满面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陈小姐。沈老师给我说明情况了,我家傅岫麻烦你了。”

陈遇青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

“今儿天太热,他聚餐的时候没压住喝了好多冰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便有些发烧。我想着给他买些退烧药,就让他先上楼了,哪想这附近没有药店,他的生活助理碰巧这两天又请假了,这才耽误了。”

《少年游》的演员阵容一早就在网上公布过,在陈遇青确定要留在剧组的时候还给他发短信问过开机仪式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他人,今天这人又专程打电话过来告诉陈遇青他今天进组。

所以对于孟清宵的出现,除了被他吓了一跳以外,陈遇青还是挺平静的。不过孟清宵显然情绪高昂,手里拎着杯没送出去的冷饮,就地往陈遇青身边一坐,一副要和她唠唠的架势。

可已经发了一会儿呆,眼见着一条已经要拍完的陈遇青哪有这个闲工夫,满心只等着导演一声“咔”落下,自己好立马冲上去给演员们补妆。

哪想这声“咔”落是落下了,孟清宵反而比陈遇青冲得更快。眼见着那杯没送出去的冷饮即将被他怼到傅岫脸上,一声“小心”已经冲到嗓子眼了,结果在傅岫对孟清宵的冷冷一瞥中,又被陈遇青默默给咽了回去。

嗬,这眼神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孟清宵这回是撞枪口上了。

陈遇青也自觉地不去触那个霉头,先给其他演员把妆补好了,估摸着那位大佬情绪应该平复了一些时,这才慢吞吞地往傅岫那边凑。

孟清宵显然也是被傅岫那一眼给吓到了,清楚这位好友的脾性,登时不敢再造次,捧着那杯冷饮嘟嘟囔囔:“哎哟 ,我这不是没碰到你嘛,就别生气了……”

傅岫没理,低头整理着自己过于宽大的袍袖。

两人的关系瞧着还挺好的,陈遇青分神想。

结果孟清宵这边吃了瘪,扭头看到一边努力想要降低存在感的陈遇青,想着从她那儿寻找慰藉,便凑过去附在她耳边嘀咕道:“平时也没这么小气啊,他今天是怎么了?拍摄过程中遇到什么事儿了,还是我哪里得罪他了?可我寻思我也才刚到啊……”

这陈遇青哪儿能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再和孟清宵磨蹭一会儿,她就得被傅岫往这个方向瞥过来的目光里的冰碴子给扎成筛子了。

“估计是天太热了吧。”陈遇青敷衍道,接着不等孟清宵接话,当即便迈腿小跑到了傅岫身边。

傅岫的皮肤好,不吃妆,就是爱出汗,时不时就得补。

陈遇青现在已经在面对面给傅岫补妆这件事情上麻木了,当捏着刷子扫过他高挺的鼻梁,甚至有时得踮脚用小指抹匀他脸颊上的定妆粉而不小心和他有片刻的呼吸交融时,她都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当然,前提是在傅岫不搭理她的情况下。像是现在,傅岫突然开腔,陈遇青就只觉得心肝一颤,手里的粉扑险些没盖到他眼睛上。

“你们认识?”

“嗯。”陈遇青斟酌着回道,“几年前在同一个剧组工作过。”

傅岫紧接着又问了第二句:“你刚才和他在说什么?”

“呃……”陈遇青咬了咬唇,有些犯难。这让她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他,我们刚才在讨论你?本来就是不尴不尬甚至有点火药味儿的关系,这句话要是真说出口了,陈遇青都能想象出傅岫拿眼光“刀”她的场景。

于是她打了个寒噤,总结成三个字:“没什么。”

话音一落,陈遇青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压低了好多……

3.他不见得会想要她

因为今天没有安排孟清宵的戏,所以他来露了个脸就闪人回酒店备戏了。不过临走前倒是好心地给陈遇青点了午餐。

剧组规定的午休时间是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为了午觉能够多睡一会儿,大家吃饭已经练出了风卷残云的速度,所以尽管孟清宵送的东西再精致再好吃,陈遇青也没时间细细品味。

小师妹来蹭饭,囫囵含着一口寿司跟陈遇青八卦:“姐,傅岫老师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

陈遇青吃得差不多了,困意渐生:“问我干吗,我哪儿知道?”

“你不是负责他嘛,难道就没察觉到什么?”

陈遇青打了个哈欠,和小师妹背对背坐着:“我又不是只负责他……”

小师妹又皱着眉思索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傅岫老师是在看到你和孟清宵老师说话的时候,突然不开心的。

“姐,你是不是和傅岫老师认识啊?”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小師妹又叫了一声:“姐?”

哪想身后已经传来了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了,原来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下午拍的是室外戏。这戏可就有些要命了,毕竟正值初夏,外头太阳渐炽,一晒就跟火燎似的。按理这种室外戏应该放在早上拍,可上午那场室内戏邀了一个大咖客串,人家档期只有这一上午,没办法就只能把室外戏排到了下午。

这场戏明显比上午那场要劳碌许多,开拍不过一个小时,陈遇青就至少给每个演员补了两次妆。傅岫就更不用说了,陈遇青暗自在心里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第五次给他画眉毛了。

因为傅岫这个角色横跨了少年和青年两个时期,每个时期的眉形会略有不同,所以一旦傅岫给蹭掉了,导演都会立即喊停让陈遇青上去补。

一开始还好,次数多了,被热得迷失了心智的陈遇青也忍不住狗胆包天地想说两句:“你就不能别拿手蹭眉毛吗……”

不过再包天的狗胆,最终说出来的话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就是了。

傅岫正坐在凉棚里的一把塑料椅上,眼尾的位置被陈遇青的小指轻轻抵着,有些微微的发痒。

他微蹙了眉,说不清自己是想偏头躲开还是迎上去,只能按捺住那股痒意,冷声回道:“我不擦,等它流进眼睛里了,你再来给我擦?”

陈遇青顿时闭嘴。

傅岫见陈遇青不接话,也没再开口跟她说话了,只在她给他补完妆后,抬起眼帘慢悠悠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在嘲笑她说:“看你这胆小样儿。”

陈遇青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天气带来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具体可表现在两三点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场戏来回拍了七八次才拍好。

演员们都没下戏,陈遇青这些毫无话语权的小员工也只能陪着熬,于是原定计划应该是晚上九点收工的,最后一条戏拍完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陈遇青又饿又困,恨不得身体一瘫直接会周公去。她和小师妹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才挪到沈君白停在外头的私家车旁边,正准备上呢,便觉得背后嗖嗖射来两道冷光,回头一看,傅岫正和导演并排走着,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这处是停车场,各位的房车都停在这儿,看见傅岫也不奇怪,就是这睨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又凶又冷的,他这些时日不是一直都不怎么搭理她吗?难道是暴晒后遗症?

陈遇青也没细想,对软座椅的渴望已经达到极限,于是在傅岫的第二眼看过来之前,她已经跟个泥鳅似的钻进了车里,摆出了和小师妹同款的“葛优瘫”。

沈君白看了看两个姑娘没什么形象的坐姿,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徒三人有规矩,每天收工后得总结一下当天的工作,最后再由沈君白指出她们没有做好的地方来个收尾。

陈遇青这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就为了学技术来的,她错过什么也不能错过这小会啊,所以一听沈君白的叹息声,立马就往自个儿大腿肉上一掐,疼得一个激灵,两眼泪花,强打着精神开始做总结陈词。

沈君白在前头开车,仰头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到陈遇青的动作,忍不住扬唇笑起来。

其实最开始,他并不打算招两个女孩子做助理,毕竟他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小姑娘总归不那么方便。只是朋友都找上门来,言辞恳切地将两个姑娘托付给他,他不好推拒,想着顶多就是自己劳累些,也不打紧,最后便收下了。

起初沈君白有些不放心,借着交情还悄悄跟导演提了两句,让人多担待着点儿,有什么事就来找他,但如今看来,服化道组的三位组长里,他反倒是最轻松的。

看俩姑娘在后座歪歪斜斜地相互靠着,沈君白将车载空调的温度往上提了一些,轻声道:“要是太累可以先睡一会儿。”

小的那个差不多已经困得恍惚了,抱着陈遇青的胳膊哼哼唧唧。陈遇青倒还撑着,空出来的那只手用力揉着眼睛,瞧着像是要把眼珠子给揉出来的架势:“不行,我怕我一觉醒来就忘了自己都干了什么活儿。”

今日的工作量确实很大,凌晨四点半起来,中午休息了两个小时,傍晚花了一个小时草草解决晚饭,其余时间都不得闲,就是没什么事干的沈君白都觉得有些疲惫。

他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眼睛又在后视镜上看了一下,道:“没关系,我记着呢。”

陈遇青感动不已,咽下一个哈欠后,眼泪汪汪地拍马屁:“沈老师,你可太好了。”

沈君白此人,说句“有匪君子,如琢如磨”也不为过。他通身都是如玉一般温润的气质,眉眼沉静和善,说话也不疾不徐,总给人安稳妥帖的感觉,像凡尘俗世里的一尊玉菩萨。眼见这尊“玉菩萨”又被她逗笑,不得不说,陈遇青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而沈君白从后视镜里对上陈遇青的弯弯笑眼,也是不由得怔愣了一下,继而被这份笑意感染,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

影视城到酒店约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临近酒店门口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身形略有些庞大的人,沉浸在莫名喜悦中的沈君白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小陈,有件事我得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陈遇青迷迷糊糊的,只会发单音节:“嗯?”

“是这样的……”沈君白的手指又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傅岫先生明天要去参加一场综艺,但是他们约好的妆造师临时有事,所以宋桥想找我帮一下忙,借你……用一天。”

事实证明,对于已经困得找不着北的陈遇青来说,“傅岫”两个字绝对比风油精还好用,上一刻还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的人,下一刻就见她猛地坐起来了。

只是临到头了,估摸着也觉得自己闹的动静太大,于是陈遇青讪讪地笑了两声,干巴巴道:“沈老师,这不合规矩吧,我走了,我的工作谁来做?”

车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沈君白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解释道:“其实也就是半天的时间,他们下午出发,晚上就回来了,你的工作我可以顶着。我其实是想让你去锻炼一下的,因为我认为你适合更大的舞台。”

说到这里,沈君白转身看着还有些愣神的陈遇青,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当然,去不去还是你自己做决定。”

陈遇青垂了头,神色隐在幽暗中,晦暗不清。

车窗外是等候了半天的宋桥,年画一样喜庆的脸上充满了期待。陈遇青想了想,探出头跟他开门见山:“宋先生,你找我做傅岫的临时妆造师,他知道这件事吗?”

像约妆造师这些事情一般都是由经纪人一手操作的,很少会事先和明星报备,不过见陈遇青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来,他也正色道:“傅岫还不知道,不过陈小姐是沈老师一手在带的,实力肯定没话说,而且我想着你们是校友,沟通起来也方便。”

白日里太阳的余温还未散去,混在晚夜的风中,带着一丝丝的燥热。

陈遇青压了压被风吹得翘起来的发梢,犹豫道:“那你还是得问一下傅岫的意见。”

他不見得会想要她。

【下期预告】陈遇青对傅岫的刻意躲避,不仅让傅岫心生不满,还让他越发想知道陈遇青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陈遇青来说,现在的傅岫比从前更好看了,也更加难以捉摸了,她就更不敢多靠近,然而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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