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瓜皮
【上期回顾】
姜意重回沅家.
离出发的时间只剩下几分钟,但沅辞现在忽然没有了动身的打算,心里某些情绪难以克制,忽然就很想亲一下她的眼尾。
开车的周东昀听到这些也有些意外,他猜得到姜意有喜欢的人,但没想到队长原来一直都是知道的。到了俱乐部,周东昀去停车,刚好碰上从公司赶过来的陈拙言,周东昀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聊了起来。
眼尖的沈柔老远就看到了正在聊着的两个人,随口问了句:“他们在说什么?”姜意也听不太清,想了想,说:“好像周東昀说队长……什么太快了。”
“唔……”沈柔的目光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最后在姜意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十分犹豫且含蓄地问道,“指的是哪方面啊?赛车还是……?”姜意瞅了沈柔一眼,沈柔楞了一下,突然就笑了。
但这种轻松的氛围只持续到他们进会议室的前一刻。
其实在接到俱乐部电话的时候,姜意就猜到这会是一场“鸿门宴”。
陈拙言毕竟是俱乐部最大赞助商陈家的二少爷,他要退役再简单不过,俱乐部也不敢拦,但姜意不一样,她的身价随着Senior TT赛结束后就开始猛涨,现在正处于一个重新估量价值的阶段。俱乐部不太能接受姜意的退役,之前也找她谈过好几次,现在大概是想利用她的队友打感情牌。
只不过姜意的态度很坚决,高层拿她这棵摇钱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会议上提出一个要求——她在退役前需要代表俱乐部参加明年五月CSBK第一站的比赛。而且为了能在她退役前更好地制造这最后一场比赛的噱头,她还被要求不能私自参加任何其他的正规比赛。
姜意答应了。
在她离开前,高层负责人有些惋惜地说道:“你刚夺得Senior TT赛冠军,就在赛车事业巅峰时期退役,不会有遗憾吗?”
“我还在上升期,我的巅峰也许还没有人见过。”姜意已经起身,将额前略长的碎发撩到发顶后,淡淡地道,“我退役,只是因为我想做的事已经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她先离了场,周东昀和沈柔还有训练,送她回校的人变成了陈拙言。这段时间陈拙言正在准备接手陈家的部分产业,并收回他母亲曾经留下的股份。正是由于工作太忙的原因,他的饮食极其不规律,接连几天胃部都出现灼烧钝痛感,此刻在开车的途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不适。
姜意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儿,建议他去医院仔细检查检查,刚好她也有时间,于是临时改了回学校的主意,陪陈拙言去医院。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姜意察觉到有车在跟着他们,不论是岔路口还是拐角处,后视镜里都会出现那辆车的身影。
姜意盯着右侧的后视镜,计算着距离与时间的同时,问了陈拙言一句:“你最近得罪人了?”陈拙言和姜意都是警惕性很高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不对,他正在提速,听见姜意问,便沉着且冷静地答道:“公司的烂摊子一堆破事,我踢了不少人。”
算是重新洗牌,也算是立威,这么做符合上位者的风格。
他们的车刚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一直跟踪他们的那辆车突然加速冲了进来,在逼仄的空间里将他们的车拦在了一堵墙前。
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了四个男人,只有为首的人带了管制刀具,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陈拙言刚要把姜意那边的车门锁住,让她留在车上,结果她先一步下了车。
姜意这个人很护短,向来以牙还牙,但她遵纪守法,不过激伤人,只正当防卫,只是手段偶尔有些简单粗暴。
两个人都是进过散打馆的,即使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他们也没有落了下风。一开场,姜意反折过那个拿管制刀具的男人的胳膊,下一秒就将人踹进了车底。更不用提陈拙言一个大男人,打法比她更凶也更不留情面。很快那些人就意识到这两个人都是硬茬子,碰不得,没两分钟就上车跑了。
有保安闻声赶过来,拿出通信设备联系同事并要报警的时候,姜意制止了他,淡淡地道:“不用报警,他们人已经跑了。这件事我们会自行处理,麻烦您了。”
陈拙言进了诊室做检查,姜意就背靠着雪白的墙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这是家高级私立医院,人不是很多,环境比较安静,而她大概等了五分钟,拐角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姜意认识顾岷,他和沅辞的关系很好,在沅辞出道的那场摇滚表演中,他还是沅辞乐队的吉他手兼伴唱。她回国的这些天,身边也有不少人提到过这位顾家公子,听说他后来去当了无国界医生,今年年初才回来。
圈内不少人都难以置信,曾经那么冷漠孤僻的一个人,居然变成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
由于沅辞的缘故,姜意见过他许多次,但对方向来冷漠,多年来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点头之交,但今天不一样,再次重逢,姜意感受到了顾岷身上浓浓的敌意。
姜意想起了刚刚在电梯里两人碰面的情景——
顾岷穿着白色工作服站在电梯门外,抬眸看见姜意有些意外,但当他的目光看向他身边的陈拙言时,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悦。姜意以为他不想跟他们一起坐这趟电梯,正准备按上关门键时,顾岷长腿一跨,还是抬步走了进来。
短短一面,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可姜意就是笃定顾岷会再来找自己。
再次见面,顾岷第一句问的是:“刚回国?要待几天?”
“刚回,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顾岷单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里,偏头看向消化科的牌子,欲言又止。他不习惯跟别人提要求,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他停顿的时候,姜意先开了口:“有事要我做?”
顾岷没否认,而是接道:“让沅辞吃药,最迟这个月月底,不能再拖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对面的人神情有些错愕,漂亮的眉一点儿一点儿地拧了起来。
陈拙言检查完走出诊室的时候,姜意正在愣神。他叫了她两声,她才慢慢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心绪有几分乱。
陈拙言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这副心神不定的模样了。
他抬步走到她跟前,眉峰稍拧,问道:“怎么了?”
姜意摇摇头,用力地揉了下太阳穴,半晌才开口:“抱歉,我有点儿急事,可能要先走了。”
说完,她朝直梯方向走去。
云层移动,光重新从医院大楼中庭顶部透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漫延开来。而陈拙言也意识到,从她回国后,就有什么在悄然无息地发生变化——
她将离他越来越远,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当晚姜意回到公寓,一个下午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思绪乱了很久。
和陈拙言分开后,她去了顾岷的办公室,在他那里拿到了一份极长的药单,还有一整袋的药品。
从顾岷在走廊上提出那个要求起,姜意就感到不安,隐隐猜测沅辞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要吃这么多的药。
“这些都是什么药?”姜意看了一眼药单,指尖差点儿划破脆弱的单子,吃惊地问,“沅辞……他的情况很严重?”
还有二十分钟顾岷就要上班了,他戴上口罩,整个人显得挺拔且冷硬,听到这里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这里有唑吡坦、苯二氮卓类药物,但对他可能都起不了作用……他拒绝检查,我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停顿了下,他声音低沉地补充道,“总归,不会好。”
这次谈话之后,姜意有些心神不定,她拿着手机想了很久,最后拨通了沅辞的经纪人容久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容久看到手机上显示是未知来电,他还有些意外。
接通电话,容久道:“你好。”
“你好,我是姜意。”她停顿了一下,问,“我方便问一下沅辞最近的行程吗?”
容久像是犹豫了几秒,客气地笑了下,说道:“当然可以,这半个月他都在榕州,明天要去三坊七巷录制节目。”
容久主动告知了这几天沅辞的具体行程、落脚酒店及拍摄地址,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姜小姐如果要来找他,可以提前联系我,我派人去机场接你。”
“不用,我到了再联系,麻烦你了。”姜意思忖了一下,说道,“如果可以,我联系你的事,请别告诉沅辞。”
说完,姜意就挂断了电话。
容久收起手机,看向对面靠着窗保持安静的沅辞,问:“听清了?”
在姜意打来电话前,他正在跟沅辞讲述后天的行程安排,看到未备注的电话号码时,便猜到打来电话的人可能是姜意。
因为知道他这个手机号的人不多,最近他也只把联系方式给了眼前这位祖宗家里的那位姜意小姐。
沅辞还是没有开口,微微皱着眉,神情很冷淡。
见他一副看起来并不意外的样子,容久挑了下眉,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为什么要来?”
良久,容久都要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打算把行程安排继续往下说时,沅辞开口道:“她来提醒我吃药。”
下午顾岷就给他打过电话了。
容久轻轻“啧”了一声,点点头,赞同的神情很明显:“你确实该吃药了。”
另一边,姜意结束通话后,看了看自己的课程安排,发短信跟导师请了近一周的假。
收拾完行李,她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第二天早上九点,她一到榕州,便打车去了昨天容久所说的录制地点。
沅辞也已经到了三坊七巷,这里曾经是贵族、士大夫们的聚居地,节目组安排的场地在一处私人住宅里。
拍摄还没有开始,一旁等着的沅辞看向容久,问道:“她到了吗?”
“十分钟前打了电话,关机,她应该还在飞机上。”容久看了下手机,和身旁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低声聊了几句,抬头时就看见了对面的一个女明星——颜月。颜月是这档节目的常驻嘉宾,长相漂亮,可惜实力不足,一直摆脱不掉流量的标签。
“那个颜月一直在看着你,认识?”
沅辞的关注点全在姜意身上,眉眼都没抬,直接说了句:“不认识。”
话音刚落,容久就见原本坐在对面的颜月从小藤椅上起身,直直地朝沅辞走了过来。而这时容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姜意的电话。
“你就在外面?我去带你进来。”
容久收起手机,跟沅辞说了一声后,转身就要出去接姜意。
哪想沅辞口罩都没戴,直接越过他,先一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去。”
难得见这沅辞对谁会这么上心,容久扬了下眉,觉得这也是件好事,结果刚一回头就见迟了一步的颜月眨巴着眼睛盯着沅辞离开的方向,继而又转过头看看他,然后走了过来。
“容先生,沅辞出去做什么呀?”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万一传出去被误会了挺麻烦的。容久沉吟了几秒,开口道:“他去接家里人。”
颜月的眼睛一下亮了,下一句就接着问了出来:“是叔叔阿姨吗?我可以过去打个招呼吗?”
容久心想:大概是不可以。
这里小巷纵横,外巷又漫长,姜意沿着曲折的山墙走错了许多路。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游客,她找不到可以问路的人,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对路。
私人住宅并不对游客开放,况且里面还有节目组在拍摄,姜意进不去,只能联系容久。上飞机后她就关了手机,到现在才开机,看见十分钟前他的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姜意没想到,来接她的人会是沅辞。
推开宅院的门,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的沅辞一步跨了出来,快步走到了姜意跟前。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陷在等待她到来的期待中,以为她还在飞机上,还要很久才会来到他身边。
他不想吃药,却很想见她。
沅辞接过行李转身往院子里走,姜意跟着他进了拍摄场地。到了内院后,助理接过了行李,安排二人去休息室。
在单独的休息室里,沅辞问她:“连夜过来的?”
姜意还没来得及回答,休息室外就传来导演喊准备的声音,沅辞皱了下眉,不想管,姜意劝道:“你先去工作吧,我在这里等你。”
沅辞也没问她突然到来是为了什么,姜意猜測,应该是顾岷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他了。
休息室外的脚步声杂乱了起来,工作人员准备就绪,容久见他不在场,特地来休息室敲了敲门,示意他注意时间,还是姜意说了一句:“我请了一周的假,不会那么快走。”
沅辞这才松开皱着的眉,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还留下一句:“我待会儿让人送吃的过来,你吃一点儿再休息。”
凌晨的飞机,连夜奔波,一大早又转车到三坊七巷,这几个小时里姜意就没休息过。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忍住困意,靠着沙发扶手就睡了过去。
助理去附近的酒店买了早点和甜食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助理放下东西,轻声离开。沅辞还在录制节目,助理就跟容久提了一句。
“你看着点儿,别让其他人进沅辞的休息室。”容久吩咐道,“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等到沅辞结束这一轮的录制,回到休息室时,姜意还没有醒。她的头枕在胳膊上,长发顺着肩侧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如果不是很累,保持这个姿势是很难入眠的。早点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已经凉了。
容久没有进休息室,而是站在门口,没一分钟就听见沅辞问他:“下一轮的录制是什么时候?”
“大概半个小时后,还有个嘉宾没来。”
容久还没反应过来沅辞问这个做什么,抬头就见沅辞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然后弯腰把沙发上的姜意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他的动作很轻,走出休息室的时候,说道:“我先送人回酒店,如果赶不及,你跟导演解释一下。”
说完,他温柔地扶着她的后颈,让她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抱着怀里的人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合作这么久,容久就没见过沅辞对谁这么温柔细致过,他对旁人甚至不想花上一点儿时间与耐心。
现在他堂而皇之地抱着一个人出去,虽然不走大门,但也会被不少人看到……
容久找了助理,让他开车去送一下,然后一转头又看见了颜月。
“来找沅辞?他刚出去。”
“我刚刚看见他了,只是没敢说话。”颜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他抱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家里人?是他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了。
容久在心里“啧”了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颜月赶忙又补充了一句:“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我会对刚刚看到的保密的!”
说起来在这个节目组里,颜月的年纪算小的,出道没几年,因为家境好、粉丝又会捧,一路走来也算顺利,所以人也比较单纯,除了演技这一块儿,也没什么可以诟病的。
因为她长得漂亮,多的是人众星捧月……就是不该喜欢沅辞。
容久只是模棱兩可地说了句:“现在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别说喜欢一个人了,要不是那天在山庄会所碰见姜意,容久都不知道沅辞居然还会对人如此关照。在得知姜意那段时间一直都在国外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沅辞那段时间明明忙得不可开交,却还要三天两头地飞到国外去了。
对其他人来说,沅辞这个人,可望而不可及。
容久叹了口气,对颜月说道:“这件事还是希望你能保密。”虽然公司有能力压下沅辞的绯闻,可以保证掀不起一点儿的浪花,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会保密的。”颜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有点儿失落,但眼睛还是亮亮的,“我保证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回到酒店,沅辞把姜意放在床上,刚准备离开时,她就醒了,一双桃花眼惺忪慵倦,睁开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侧过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间,几缕黑色的长发垂绕在脸颊上。
姜意还是没有彻底清醒,沅辞看了下时间,她差不多睡了一个半小时,再不吃饭可能要难受了。
“意意。”他单膝跪上床面,指尖摩挲过她耳后,“该起来了。”
姜意将脸往枕头上蹭了下,皱皱眉,几秒后还是睁开了眼,看了跟前的沅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我睡了很久?”
“一个多小时。”沅辞收回手,从床边直起身,“我叫了酒店服务,一会儿会有人送吃的过来。”
“你还要走?”姜意下意识地开口,话音刚落才察觉到这句话的依赖意味有多深。刚一停顿,就听沅辞说:“那边还没有录完,结束后我马上就回来。”
姜意点点头,想起她的行李还在休息室里,里面还放着顾岷开的药,又道:“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我的行李。”
“好。”
沅辞走后,姜意刚下床就注意到床头桌上放着的一盒安眠药,连封盖都没有拆开过。
他还是难以入眠,也依旧没有吃药。
在来榕州的路上,姜意一直在研究顾岷给她的药单,每一类药的功能和副作用她都查了一遍,越是查到后面,心情越沉重。
她打电话联系了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对方是心理方面的专家。她在电话里咨询了沅辞的这种情况后,心里也越来越不安。通话刚结束,酒店服务人员便推着餐车来敲门。姜意一打开门,便看见满满一餐车的主食和甜点。
“可以退一部分吗?这些太多了。”
服务人员保持微笑,摇了下头,说道:“点餐的先生特意叮嘱过,如果小姐你吃不完,就先放着,我们会来收拾的。”
姜意也没再说什么,在等沅辞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地解决餐车上的食物,顺便用手机回复了一下俱乐部那边发来的消息。
微信上,沈柔发来消息:阿姜,你太帅了!!
姜意刚来得及看一眼,沈柔的下一条消息就又发了过来,是一个外网新闻的标题截图,还有个模糊的视频画面。
文字部分是全英文的,内容主要是关于今年的Senior TT赛,黑色加粗的标题写的是:摩托车耐久赛冠军得主——SA-JIANG。
她是首位在Senior TT赛夺冠的中国选手,年轻优秀,在短短几年内,大大小小的赛事里,她如同一匹黑马杀出战场,最后在Senior TT赛中大放异彩。俱乐部经理其实也没有说错,如果姜意坚持退役,那么眼下就是她赛车职业生涯的巅峰。
底下的配图是一张视频截图,画面上她靠着摩托车站着,头盔已经摘下,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她微微偏头看向镜头,气质凛冽,即使在模糊的画质下也帅气十足。
她赛车的方式很凶,擅长弯道极限超车,尤其是在贴着山壁的路段。
沈柔说她帅,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意和她聊了一会儿,沈柔提起了上周末举办的连州赛区的公路赛。
之前俱乐部经理就和姜意谈过这个公路赛,这场比赛邀请了不少职业选手,关注度很高。主办方原本还想邀请姜意来当解说,只不过当时她在学校还有项目要跟进,没有时间去,所以早早就回绝了。
沅辞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把姜意的行李放在了玄关处,换鞋进客厅时,姜意刚好打完电话从阳台进来。
“你吃过午饭了吗?”姜意已经让人把餐车弄走了,只留下了两份甜点放在酒店房间的小冰箱里。
沅辞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瓶水,因为要赶着回来,也没有留在节目组吃午饭。他还没开口,姜意就已经走近,说道:“我们去酒店餐厅看看吧?容久跟我说,你这几天的饮食很不规律,有时候会胃疼。等会儿还要继续录制节目,不能什么都不吃。”
姜意说着就拉起了他的手,要往外走,结果没走几步就意识到这个动作太亲昵,她讪讪地想要松开手,反被沅辞紧紧握住。
见她突然停下,沅辞低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好像从头到尾不对劲儿的只有她一个人。
姜意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走吧,刚好这个时间点餐厅的人不多。”沅辞没有多问,只是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一些。
在餐厅里,姜意尝了一次佛跳墙,汤汁鲜浓、香味醇厚。她分出一小碗递给了沅辞,沅辞刚摘下口罩,服务生就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沅辞时愣了一下,明显是认出了他。
而在离开前,姜意注意到他好像偷偷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飞快地看了她和沅辞一眼。姜意察觉到服务生的小动作,不太高兴,在他退出包间后,姜意跟沅辞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
姜意离开包间后在走廊上找到了那名服务生并叫住了他。
“你好,方便借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吗?”
服务生见到是她,明显紧张了起来,他青白着脸,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工作时间不允许带手机。”
“是吗?”姜意朝他走近几步,一双桃花眼微睁,神色冷淡,“那允许偷拍顾客这种行为吗?”
闻言服务生的脸色彻底变了,却还是矢口否认道:“我没有偷拍!”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工作,不打扰了”,就要转身离开。
在他准备快步离开前,姜意又道:“如果没有,我向你道歉并赔偿。但如果有,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服务生心惊肉跳,猛地回过头看她,刚要张口再一次否认,却发现在证据面前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删除照片后,姜意回了包间,沅辞正在吃那碗佛跳墙,长指握着白瓷勺子,在包间明亮的灯光下,有着玉石般漂亮的颜色。
“照片删掉了?”他抬头问姜意。
那个服务生估计也是头一次偷拍,并不专业,不被发现才怪。
姜意坐回原位置,说:“如果不删除,我担心他会把照片传到网上。”
“传上去也没关系。”
“会有绯闻的吧?”姜意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与其等团队处理,不如提前删掉。”
这几年,网络上很少有关于沅辞的绯闻,他本人也很低調,很少参加与音乐无关的活动。
静默半晌后,沅辞说道:“我不和人传绯闻。”
如果是和姜意,他只会坐实这一段关系。
下午三点沅辞还要继续录节目,这次换了外景,还是在三坊七巷。
姜意也跟着去了,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坐在大太阳伞下。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明星喝着奶茶装作在看风景,然后在她的太阳伞旁转了至少五圈。
榕州的天算热的,颜月顶着大太阳转了半天,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不高兴。高兴的是,她近距离见到了早上男神抱在怀里的那个人,不高兴的是,如果她是男神,貌似也会选伞底下那个气场十足的大美人……
颜月正咬着奶茶吸管胡思乱想,一晃神,发现大美人也正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颜月不好意思了,捧着奶茶走上前,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颜月,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
她耳根都红透了,坦诚是真的,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姜意很少见到这么软萌的女孩子,她指了指一旁的折叠椅,说道:“坐这里吧,外面太阳很晒。”
颜月坐了过来,捧着杯奶茶有点儿小紧张,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在男神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坏印象。
“谢谢,谢谢。”她一连说了好几声。
姜意扬唇笑了下,眼前的人和自己差不多大,怪可爱的。
“不用谢,我叫姜意,我们以前见过吗?”姜意看她在大太阳伞旁转了好几圈,一副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的样子。
颜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眼睛很亮:“见过的,今天早上男神抱着你。”
“男神?”
“就是沅辞呀。”提起偶像,颜月兴致勃勃,“台上嚣张恣意,台下冷淡克己。是不是很有反差感?他巨帅!如果不是通告太满,我都想天天给他刷榜!”
颜月还跟姜意讲了很多,比如沅辞出的唯一的一张专辑,不但获得了唱片统计网站和音乐销量排行榜的双月冠军,而且还获得了月榜收藏量第一的佳绩。
姜意对这些不太了解,此刻很认真地听着。来找颜月的经纪人听见这些,一个头两个大,自家艺人好歹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现在倒像个疯狂的小迷妹。
“颜月,马上到你了,先去补个妆准备一下。”
闻言,颜月的脸一下子苦了起来,不舍得离开,走前还和姜意挥了好几次手,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当天的节目录制一直到傍晚才结束,吃过饭回到酒店后,姜意把行李箱里的药拿了出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准备和沅辞谈谈。
沅辞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梢有些湿润,一走近就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那一大包药,他眉头微皱,转身就想去阳台。
“沅辞。”姜意坐在地毯上,伸手拉住他的手,沅辞停下了脚步。
“顾岷说,最迟这个月底,你必须吃药,否则身体会受不了。”他给的药种类很多,有胃药、安眠药,还有一些缓解心理问题的药。
那时候顾岷并没有告诉姜意,沅辞最大的问题不是失眠,而是偏执。
“我跟他说过,这些药没用。”吃再多的药还是会失眠。
但沅辞没有过多解释,与其让她担心,不如照做。他当着她的面拆了一盒全新的安眠药,吃下了一片。可直到晚上十二点,他也还是毫无睡意。
姜意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陪他熬夜,她翻出一本和量子纠缠有关的文献,坐在茶几前看了起来。
沅辞站在阳台上,正在开视频会议。姜意很专注地在看文献,没有仔细听。快到一点钟时,沅辞的视频会议才结束,可他并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正值深夜,酒店外霓虹灯闪烁,浮光万千。
姜意看了一眼时间,不得不承认,安眠药对沅辞确实没什么作用。她把书收起来,起身走到阳台上,问:“视频会议结束了,要休息了吗?”
“我不困,你先去睡吧。”
说了是来陪他的,姜意就不会先去休息。她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带吉他了吗?我想听你弹吉他。”
沅辞没有拒绝,他去拿了吉他,轻轻地弹了起来。
玉石般的长指与黑色的吉他有着分明的颜色差异。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沅辞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
姜意没有听他的话,而是问道:“这么晚了,要不要吃夜宵?”
沅辞有些烦躁,那种快要失控的感觉很明显。
在姜意出国的那一段时间里,顾岷就曾跟他建议:“试着和其他人交往,可能会对你有帮助。”缓解对姜意的思念之苦也好,打发时间也好,总之他不能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
毫无意外,沅辞拒绝了。
贺沉山提过的那次攀岩活动,顾岷其实也在场,看到沅辞放开安全绳的那一瞬间,他怒不可遏,却又毫无办法。他花了好半天时间平复情绪,问沅辞:“你还有过什么失控的想法?”
“想把她抓回来,这算不算?”
顾岷惊了一下,皱紧了眉。
沅辞冷淡至极,他觉得自己极端,恶劣,没救,有病。
沅辞厌恶所有一切,包括自己。
祖父对沅辞的影响太大,可沅辞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像他一样,爱而不得。
沅辞没有回答姜意的问题,而是简明扼要地告诉她:“顾岷应该跟你说了,我的情况不太好。”
他之前在视频会议的时候戴了一副防辐射眼镜,此刻摘了下来,没有镜片的遮挡,他带着侵略性的视线投在她身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吞没了她。
“意意,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靠近我?”
她离他越近,他的病态偏执只会越严重。
沅辞冷静无比,却不想自救。他希望她靠近自己,永远不离开,可又理智地控制自己,告诉自己不应该太过靠近她。
可是,她还是靠了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吉他,指尖触碰他的手背。
她的掌心灼热,主动握住他冰冷的手。
姜意想起自己刚刚看的有关量子纠缠的物理文献,她觉得纠缠的不只是量子——还有她和沅辞。
姜意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她舍不得让沅辞一个人承担所有。
夏日的夜色很美好,让人有些微醺。
姜意感觉心头闷闷的,有些疼。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有些无助。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再离开了,沅辞……你别拒绝我。”
良久,沅辞都没有开口。在姜意的心慌达到顶峰时,沅辞脱下自己的風衣,将她从头盖下,也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自己。
随后沅辞扣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带入怀中,挡住了夏日的风,心也靠近了一点儿点儿。他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两年前她离开沅家的事:“你出国的那一天,我是知道的。”
她一个人办了休学手续,订了机票,签了协议……这些事他都知道,直到飞机起飞,沅辞都在等她主动跟自己说,可她没有。
“职业赛车很危险,我不想让你参加。但我清楚,如果不让你去,你对二叔的去世可能永远无法释怀。”
沅辞继续道:“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甚至想过,用尽手段把你留在京州,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你确定还要待在我身边吗?”
因为姜白的死,姜意一直很愧疚,很自责。那段时间她过得很迷茫也很痛苦,一度陷于崩溃的边缘。
沅辞不想让她离开,甚至想过她一辈子不快乐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可最后,他还是舍不得,败给了对她的喜欢。
可姜意不明白。
她愣了一下,视线被遮挡,她看不见沅辞的脸,伸手想揭开眼前的外套,却被他牢牢地扣住了手腕。
沅辞的声音很冷,有着藏不住的偏执:“回答我,意意。”
“我的想法不会变。”姜意没有犹豫,很轻地抿了下唇,声音很轻也很认真,“沅辞,我不骗你,也不会后悔。”
隔着一件外套,她什么都看不见,直到一只手掀开她眼前的遮挡,沅辞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低垂的眉眼,浸着一点儿月光。
“抱歉。”他说。
第四章 她的天上星
姜意原本订了周日回京州的机票,但朋友一直在找她,她不得不提前两天回去。
因摩托车而结识的朋友透露,圈内有私人俱乐部在组织一场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姜白曾用过的头盔,内侧还刻着他的名字。
在京州的赛车圈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车坛上名震一时的姜白是姜意的叔叔,姜意回京州的当天,活动发起人还特地联系了她,希望她能加入这次比赛。
姜意先前答应过俱乐部,在CSBK第一站的比赛前不参加任何比赛。这个俱乐部在京州小有名气,今年又刚换了负责人,是京圈的名人,颇有实力。
她现在开口向俱乐部负责人高价索要也不可能,毕竟这次比赛最大的噱头就是姜白的这个头盔。她打算在比赛结束后,试试看能不能从第一名那里将头盔高价买下来。
回学校后,姜意一连几天都忙到晚上十点多。沈苏绾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离开实验室。
“绾姨。”
“回公寓了吗?晚饭有没有按时吃?”
姜意在实验室待了大半天,忙起来没有时间观念,忘记吃饭是常态。她心虚,不敢回答,迅速转移了话题:“我前几天去榕州了,给您和争叔带了一些特产。”
沈苏绾对沅辞的行程不是很清楚,也就没有多问,笑着说了声“好”,然后又问道:“那意意什么时候回来?下个周末家里有客人,意意你也来见一见吧。”
姜意有几周没有回沅家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这样也可以顺便把从榕州带回来的特产拿到沅宅。回去的那天,姜意自己开了摩托车。她在沅宅后院停车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咬着棒棒糖的小女孩。
今天来沅宅的客人姓陈,是沅争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很多年的朋友,眼前的这个小萝莉应该是陈先生的小女儿,看起来软乎乎的,格外可爱。
她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你好呀。”姜意弯腰揉了揉她的头,逗她,“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女孩眨巴了下眼睛,仰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见过姐姐的,姐姐不是坏人。”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纯真,还没等姜意再次开口,她又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在沅辞哥哥的钱包里见过姐姐,沅辞哥哥很好,所以姐姐一定也很好。”這个逻辑……怪有意思的。
姜意的心忽地一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之前她在榕州待了将近一周,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留意沅辞的睡眠状况。几天下来,她发现如果在休息前她和沅辞聊一会儿天,沅辞会睡得安稳一些。于是在离开榕州后,每到十一点左右,姜意都会打电话给他,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沅辞在听。
就在前天,姜意还跟沅辞讲了一个公主和恶龙的故事,沅辞听后笑了下,难得评论了一句“很可爱”,嗓音很酥软。姜意也不知道怎的,猛地红了脸,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害羞。
这时候小女孩伸手抓了抓她的手指,语气娇软地说:“姐姐不要告诉沅辞哥哥哦,我是一不小心看到的。”
收回思绪的姜意看向她,拉住她的小手,答应道:“嗯,我不告诉沅辞哥哥。”
小萝莉叫莹莹,当晚在沅家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挨着姜意坐。吃完晚饭,她爸爸要带她回家时,她快速地跑到姜意身边,抱住她的腿,可怜巴巴地说:“不可以住在这里吗?莹莹好喜欢姐姐的。”
谁拒绝得了小姑娘的撒娇啊?
沈苏绾把莹莹留了下来,陈先生无奈,只能第二天早上再来接她。沈苏绾带莹莹去洗澡,洗完澡后,姜意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莹莹很乖地坐在床头,翻着姜意给她找来的天文图册。
姜意给沅辞打电话时,莹莹还没有睡熟,在被子下翻身,嘀嘀咕咕地自说自话。沅辞听到了一点儿声音,问:“你身边有人?”
“争叔朋友家的小孩,莹莹。”姜意还要哄莹莹睡觉,分神给她拉了下被子,没听清沅辞接下来说的一句话,问道,“什么?”
“你今晚和她一起睡?”
“是啊。”
那边的沅辞没有再说话,姜意不知道怎么了,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了一些其他的。在莹莹彻底睡着后,姜意拿过一旁的平板,跟沅辞讲起了物理学界有关量子的最新研究和发现。
“是不是很枯燥?”
“没有啊。”沅辞停顿了片刻,说道,“以后别和其他人一起睡,我会吃醋。”
姜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吃什么醋?
车灯转向,一辆黑色SUV平稳地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司机停好车时,沅辞刚结束通话,此时回复完信息推了不少通告的容久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这几天睡得不错?”
这几天晚上姜意都会跟沅辞打电话,容久作为沅辞的经纪人,能明显感觉到他最近的心情不错。
“嗯。”沅辞戴上口罩下了车,露在外面的眉眼有些冷淡。
容久看了眼行程安排,说了一句:“明天在虞州有个公益节目要彩排,早上八点我来接你,今晚好好休息。”
但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公益节目在彩排过程中,屋顶的吊灯突然脱落砸了下来,锋利的碎片落了一地,不少人受了伤,有两个人受伤最严重,沅辞是其中一个。
容久一边送沅辞去医院,一边迅速压下了消息。
虞州离京州不远,顾家在这里也开了一家高级私立医院,距离彩排的地点不远。沅辞被送过去的时候,左肩膀上的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但是碎片还在伤口里,细碎不说,有几片还扎得比较深,不好清理。
容久在场外看见他受伤的那一瞬间,心脏险些骤停,他飞速地和工作人员一起冲了上去。
沅辞皱着眉,把怀里吓坏了的小孩儿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右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肩,看到血也没有什么反应,相比在场惊慌失措的众人,他显得格外冷静。他直起身往外走,迎上匆匆赶过来的负责人,嗓音微沉道:“送大家去医院。”
现场有不少参与彩排的小孩子,有几个受了伤。
沅辞刚被送到医院,顾岷就接到了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他赶往虞州前联系了沅辞的父母。
顾岷他站在医院住院部大厅的直梯外等沅家长辈,然而他最先看见的是姜意。
她一路小跑进大厅,长发松散地落在肩后,慌乱的神色很明显。
姜意停在他面前,微喘着问道:“沅辞怎么样了?”
“吊灯的碎片扎进肩膀,伤口有一定的深度,会有中度感染的风险。”
姜意蹙起了眉,心跳剧烈,难以平静。而顾岷面无表情,冷淡地看着她,即便没穿白大褂,也给人一种清冷的锋利感。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救那个叫一一的小孩儿,他不会伤到肩膀。姜意,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仅仅只是因为名字的相似。
他承认这件事其实和姜意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攀岩安全锁事件到此事,他只是单纯地迁怒于她而已。
姜意默然无言。
沅辞的情况有些严重,碎片扎进肩膀太深,光是清理消毒就花费了不少时间,今晚他可能会出现感染发烧的情况。
姜意在沅辞的病床边坐了很久,他都没有醒,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变成了死水一般。沈苏绾担心她情绪不稳,暂时把她叫出去待了一会儿。
容久现在不在医院,录制场地发生这么大的意外,他得赶回去处理。沅争和沈苏绾本来是要留下来照看沅辞的,但姜意主动提出她晚上留下来陪夜。
“你后天还要上课,哪儿有那个精力?”沈苏绾摸摸她的发顶,有些心疼,“今天你跑这么远来就已经很辛苦了,明天我让林叔送你回学校。”
“您和争叔有事要忙,我留下就可以了。”
陈先生来做客的时候就提过,下周一沅争要带沈苏绾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去之前要做不少准备工作,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沅争处理。
姜意和沈苏绾站在单人病房外的走廊上,沅争和顾岷在过道尽头谈话,等他们走近时,沈苏绾已经被姜意说服了。
手术结束没多久,沅辞还在休息,一行人见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也就出来了。两个小时后,沅争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随后和沈苏绾赶往机场,乘飞机提前去了举办高峰论坛的城市。
病房外只剩下顾岷和姜意,然而顾岷也没有待多久,就有医生来找他,离开前他看了看时间,对姜意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姜意点点头,迟疑了几秒,出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沅辞喜欢我的意思吗?”
顾岷拧着眉,迎上她的目光。
“可之前,他拒绝了我。”
感情方面的事顾岷并不了解,他只能说:“你知道沅辭已经去世的祖父对他说过什么吗?他说,沅辞太像他了,或许也会爱而不得。”
在姜意这里,沅辞付出的代价太高了,早就消泯了成本。
姜意在走廊上又站了很久,才转身推开门进了病房。
在病房外,顾岷其实还对她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说的拒绝是怎么回事,但是姜意,沅辞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
沅辞对她怎么样?
他们拥抱过、接过吻,他送过她奖杯,教会她射击和攀岩,在烟花漫天的新年时刻,他许愿要帮她实现所有的愿望……如果不是出国前沅辞拒绝了她,姜意险些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沅辞对她有求必应,除了接受她的爱意这一件事。
姜意在沅辞的病床边犹豫了很久,最后慢慢半蹲下来,指尖勾住雪白的床单,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唇角。
容久处理完彩排意外的事赶到医院时,已经九点多了。
网上也出现了一些关于公益彩排发生意外的消息,微博上最先有人开始讨论受伤的人是谁,最后有个疑似工作人员的人在一个大V讨论的微博评论下提到了沅辞,紧接着这件事瞬间被推到浪尖上,话题浏览量在半分钟内过百万。
彩排现场发生这么大的意外事件,势必会引起讨论热潮。为了防止舆论生变,容久让人时刻盯着网上的消息,开始重新安排沅辞之后一周的通告。
受伤及手术后的疲倦期过去后,沅辞醒来,医生对他进行简单的检查和询问。
其间,一旁的护士要上前换药时,沅辞看向一旁的姜意说:“你来。”
在换药的时候,姜意的指尖碰到了纱布上的血,暗红的一块有些明显。但姜意起先没有注意到,还是沅辞握住了她的指尖,拿湿巾替她擦净血迹时,她才发现。
医生说:“这几天尽量少用左手,伤口不能碰水,清洗的话拿毛巾擦擦就好。需要护理人员吗?”
“不用。”沅辞握着姜意的指尖没有松开,拒绝道。因为长期练车,她的指腹并不是柔软的,有茧子,虎口处更明显。
微不可见地,他皱了下眉。
直到医生等人离开后,容久才进来。
“姜小姐今天陪夜?”
姜意点头道:“可以叫我姜意。”
容久笑笑,说了声好,转而对沅辞说道:“接下来几天的通告我都推了,你好好养伤。网上现在传出来各种猜测,要不要让工作人员替你发条微博,说明下情况?”
“随后再说。”沅辞的手勾着姜意的指尖,答得漫不经心。他有些懒言,不想工作,也不想去思考这些不重要的事。
姜意来虞州的这一趟很匆忙,没有带洗漱用品和衣服,等她去附近的商场买完回来后,容久已经走了。
姜意去洗手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沅辞正准备单手脱掉上衣,姜意停顿了一下,问:“要换衣服?”她想回避,但考虑到他肩膀受伤,脱衣服不方便,上前帮他扯住了袖子,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还好病号服很宽松,脱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牵扯到他肩膀上的伤口。
她转头想帮沅辞去拿上衣,沅辞叫住她说:“不用了,我去洗澡。”
“医生说伤口不能碰水,洗澡的话水流容易淋到肩膀。”姜意看着他,睫毛上还沾着水汽,她轻声道,“我去打水,你用毛巾擦一擦,好不好?”
沅辞没有拒绝她。
姜意去打了一盆热水,毛巾也是新的。沅辞擦拭身子的时候,姜意有些不敢看他,他身材很好,有薄薄的一层肌肉,蕴含着力量但又不夸张。
擦完前面,沅辞转过身,姜意接过毛巾,过了一遍水拧干后,给他擦后背,之后给他擦左肩伤口附近一圈时,格外小心。
“是不是很疼?”姜意抬头看他,一缕长发垂到他手边,他伸手勾起,缠住自己的手指,黑白相衬,那画面有着说不出的好看。也只一会儿,他就松开了手,说:“不疼,你去休息吧。”
一切收拾妥帖后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沅辞换回干净的上衣,转过头看向还站在一边没有动的姜意,问道:“怎么了?”
“医生说你今晚有可能发烧,让我注意一点儿。”
“没事,去休息吧。”
“你不听医嘱,可是我要听。”姜意有点儿生气,气他对自己身体这么不重视,“你现在受伤,我也睡不着。”
姜意想起之前顾岷提过的事,心中更加郁闷,在沅辞开口前低声说道:“我出去待一会儿。”说完转头就离开了病房。
她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州的这些时间,沅辞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就平静不下来。在攀岩最危险的时候解开安全锁、无法入眠却不愿意服药、受了伤也毫不在意……他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
【下期预告】
容久想不通他进这个圈子是为了什么,直到姜意的出现。
沅辞的光芒万丈,大概只是为了姜意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