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服饰纹样的艺术特征及其创新应用

刘梦

关键词：服饰纹样 艺术特征 装饰工艺 文化传承 创新设计

引言

随着时尚潮流和人们精神生活需求的不断变化，“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共识。客家传统服饰是中国传统服饰的重要组成部分，客家服饰纹样以中原汉服饰纹样为基础，融合了赣闽粤边区畲族、瑶族、壮族等少数民族服饰元素，具有强烈的迁移特征和地域化特色，蕴含了丰富的服饰艺术和文化内涵。现有文献对客家服饰纹样阐述大多从纹样寓意的角度出发，多角度整合分析各类纹样艺术特征的较少，将客家纹样与服装设计融合研究的少之又少。本文在梳理有关客家服饰纹样相关理论研究及对梅州、河源、东莞等多个客家人聚集地实践调研的基础上，从造型、色彩、寓意等多个艺术视角，分析客家服饰纹样的艺术特征，并将客家服饰纹样及其工艺应用在现代服装设计中，探寻客家传统服饰文传传承与现代服装创新折融合发展的新路径，丰富客家服饰纹样与服装创新设计的相关研究，并为客家服饰纹样在现代服装中的创新应用实践提供一定指导。

一、客家服饰纹样的发展

英国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认为“衣物绝不是凭借单纯的幻想发明的，而是在已经存在的事物之逐渐演变的过程中出现的。”[1] 客家服饰纹样是客家服饰的一部分，伴随着客家民系及客家服饰形成和发展的各个阶段，客家服饰纹样经历了秦-唐时期的形成阶段、宋-元时期的发展阶段、明-清时期的繁荣阶段、民国-改革开放前期的衰退阶段、改革开放至今的振兴阶段。

迁徒是客家先民形成的一个主要原因，秦朝至唐朝中原汉人先后经理三次较大的南迁和持续不断的少数民众自由迁移，中原汉族服饰文化与当地少数民族服饰文化出现了初步的融合，客家服饰纹样局部设计与工艺开始借鉴区域其它民族服饰元素。宋-元陆续有中原汉人迁徙到赣闽粤交接地区，客家服饰在客家人生活、生产、商业融合发展的基础上，也呈现出中原汉服与土著服饰融合发展的新趋势，客家服饰逐渐淡化了中原传统服饰的礼制与等级内涵。[2] 明清时期，随着封建经济的快速发展和汉制的恢复，巩固了客家服饰的形制，更为简练、实用的大面襟被客家人青睐。“实用”也逐渐成为客家服饰的重要特色，被推广至客家服装及服饰品的设计制作中，促进客家服饰纹样在造型特点、色彩设计、材质选择、装饰工艺等方面形成了鲜明的客家特色，进入了发展的繁荣阶段。自民国起推动客家服饰文化发展的政治体制发生了改变，改革开放后社会经济成为客家服饰变化的主要推动力。“批量化生产”使人们彻底改变了旧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辈子也舍不得添置几件衣物的观念。[3] 追求新颖、时尚，崇外的消费观念逐渐形成，客家传统服饰赖以生产和发展的基础逐渐丧失，客家传统服饰纹样进入衰退期。进入二十一世纪，客家传统服饰被越来越多的客家文化追求者关注，客家服饰纹样也受到当代设计师和消费者的追捧，获得更多的展示机会，传承与创新成为当代客家服装纹样发展的新主题。

二、客家服饰纹样的艺术特征

客家服饰纹样是客家人长期生活的积淀，设计与制作以实用为主，“俗尚简素”，“质朴素俭，不喜浮夸”成为主流的审美倾向。[4] 客家服饰纹样与中原服饰纹样相比，虽然装饰设计较少，没有明显的等级区别，但是纹样的内容设计较丰富，主要有动物、植物、琴鸟、人物、几何、物品等多种纹样，且每种纹样独具特色[5] 。

（一）动物纹样的艺术特征

动物纹样是客家服饰图案中表现最为丰富的题材，既有中原传统吉祥动物四灵的龙、凤、龟、麟，又有客家人迁居岭南后与之朝夕相伴的狗、牛、蜜蜂、蝴蝶等。[6] 如表1所示，凤鸟、蝴蝶、蜜蜂是客家服饰中最为常用的动物纹样。客家服饰动物纹样装饰设计多以吉祥、勤劳、辟邪、平安为寓意主题，如蝴蝶纹样是客家女装、冬头帕、绣花鞋、肚兜中较常见的动物纹样，蝴蝶形象美麗、轻盈，寓意幸福、美好，祈求生活、婚姻美满、和谐。纹样造型以现实生活中实际动物造型为表现形式的具象纹样为主，抽象纹样为辅，图案纹样多以将图案内容填充进底布的填充式构成。客家动物纹样整体色彩和谐，以红色、黄色等暖色为主，搭配少量的冷色，形成动物纹样形象、灵动的色彩美感。

（二）植物纹样的艺术特征

客家传统服饰植物纹样丰富多彩，有花卉纹、竹叶纹、鱼骨纹、牡丹、百合、葫芦、桃子、石榴等，如表2所示，牡丹花、石榴花、荷花是客家服饰中应用较多的植物纹样。客家植物纹样多以富贵、美好、平安为寓意主题，其中牡丹、百合取其长生富贵、吉祥如意和借花喻德之意，桃子、石榴取其多福、多寿、多子孙之意。客家服饰植物纹样中具象纹样与抽象纹样并存，多以现实生活中的植物为题材，再经过工艺的二次设计，呈现的植物装饰纹样在像与不像之间，创造了更多的想象空间。植物纹样多以对称式或连续式的构成形式呈现。客家植物纹样色彩艳丽，纯度较高，以红色、橙色、黄色等暖色为主色，辅以临近色、对比色或无色彩作为补色，烘托了植物纹样的造型，渲染了文化寓意。

（三）人物纹样的艺术特征

客家服饰人物纹样多取材于客家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如表3所示，福禄寿三星、八仙、罗汉是岭南客家传统服饰中常用的人物纹样素材。客家人物纹样多与客家银饰工艺或刺绣工艺结合，突出精神内涵的寓意和情感，寄托了生命之树长青、红火日子长久的美好愿景，体现了客家人民积极的人生态度和对生活的热爱之情。[7] 客家人物纹样中常见具象的银饰人物纹样和抽象的刺绣人物纹样，银饰人物纹样多以民间传说或神话故事中的单独人物或人物团队为主要造型设计元素，如寿仙、八仙;刺绣人物纹样多以民间故事场景中的人物组合为主要造型设计元素，如衣锦还乡。客家单独人物纹样多以左右相对对称的形式出现，给人以均衡之感;组合人物纹样多以填充式构成形式为主，给人以饱满之感。客家服饰人物纹样多以红色、银色为主色，点缀黄色、橙色、紫色及无彩色，具有极强的画面氛围感。

（四）字形纹样的艺术特征

古代客家人为了求神驱鬼辟邪，祈求吉庆祥瑞，常把汉字画成符篆，拼合成图案，奉为吉祥物。[8] 如表4所示，福禄寿喜、长命富贵、万字纹样是客家服饰中常用的文字纹样。字形纹样寓意丰富，多表达健康、長寿、富贵之意，如客家儿童肚兜和童帽上常用的“福禄寿喜”、“长命富贵”，表达人们对对健康、富贵、长寿的祈祷，客家字形纹样多以抽象纹样为主，常见的字形纹样是把汉字进行变体，使其图案化、艺术化，如把寿字变形为长寿、圆寿、福寿双全。客家字形纹样多采用图形填充式和图底翻转式构成，突出字形特征。客家字形纹样多以单色呈现，红色、金色、黄色等暖色是常用色彩，纹样底色以纯度和明度较低的临近色或无彩色构成，且多为单色，纹样色彩整体统一，视感和谐。

（五）几何纹样的艺术特征

客家传统服饰中几何纹样应用形式较为广泛，多以基础图案进行的组合设计，如表5所示，云雷纹、星月纹、水纹等纹样创新设计组合是客家传统服饰中常见的几何组合纹样。客家几何纹样多寓意吉祥、平安，如云雷纹寓意平安健康，祈求高升如意，水纹象征生生不息、连续不断，祈求吉祥如意。客家几何纹样中既有抽象纹样，也有具象纹样，客家具象几何纹样多以自然界或生活中存在的物为原型，客家抽象几何纹样在画面中放弃了一部分具体内容和细节，突出运用点、线、面、色块、构图等设计语言表达文化寓意及呈现设计美感。客家几何纹样多以重复构成为主，常用菱形、方形、三角形为单元格。客家几何纹样以红色、黄色、蓝色为主，多与刺绣工艺结合，单个纹样一般应用1-2种颜色秀线，突出纹样的寓意。

（六）物品纹样的艺术特征

客家物品纹样具有明显的地域特色，凸显了客家服饰以实用为主的特点。如表6所示，耙子、担钩子、糖环是客家传统服饰中应用较多的物品纹样。客家物品纹样诠释了客家人民淳朴的天性，多寓意“勤劳、美满”，祈求“丰收、幸福”，如耙子纹样寓意“丰收、幸福美满”，糖环纹样寓意“幸福、甜蜜”。客家物品纹样多以生活物品为设计元素的具象纹样，也有部分物品纹样通过抽象几何来造型，客家物品纹样多以重复构成的形式呈现，常以单个物品造型或以物品为主的方形、菱形单元格进行重复，突出形式的强调性。客家物品纹样色彩朴实，橙色、红色、白色等物品纹样较为常见，底色以红色、蓝色、紫色为主，纹样融于底色，显于底色，形成良好色彩视觉节奏感。

三、客家服饰纹样在现代服装中的创新应用

客家服饰纹样是客家服饰文化的载体，客家服饰纹样装饰工艺是长期推动客家服饰纹样发展的内在动力之一，刺绣、布贴、蓝染、镂空、银饰等是客家传统服饰纹样的主要装饰工艺。依托客家传统传统装饰工艺，将客家服饰纹样创新应用在现代服装的设计中，既能丰富现代服装设计的装饰美感，又能推动客家传统服饰文化的传承。

（一）刺绣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刺绣是中国著名的传统装饰工艺之一，具有悠久的历史，刺绣工艺就是用针将绣线以一定的图案造型绣在绣布上。[9] 客家人因地缘因素受粤绣影响较大，绣品以平绣、垫绣为主。

岭南客家服饰刺绣手法具有不同的纹路和肌理，平面绣给人以典雅和精致的感觉;垫绣给人以活泼、浮雕的立体感;不同的针法经过多次搭配组合和变化，增强现代服装装饰设计的艺术效果。以客家植物纹样荷花为装饰元素，对其主形和辅形进行简设计，如图1所示，通过刺绣工艺应用在现代服装创新设计中，增加服装领部材质的厚实度，增强耐磨性，有效缓解服装边缘的易脱散，提高服装的实用性;荷花植物纹样平绣和垫绣结合，以领形为依托，利用齐针、劈针、扎针和接针等工艺手法，形成手工人为的肌理美和色彩美，以三角形为表现形式，给人以尖锐、激进之感，丰富服装的装饰效果。

（二）布贴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布贴工艺是客家传统服饰设计与制作中常用的一种工艺技法，是指用一些布头通过手工拼贴缝合形成图形的方法，体现了客家服饰“实用、质朴”的文化内涵，增强服装的实用性和审美性。[10]

岭南客家服饰纹样布贴装饰多以线或面的形式出现，衣身和袖身是布贴装饰工艺主要的应用部位。如图2所示，吸收岭南客家服饰动物纹样蝴蝶元素，进行重复设计，结合布贴工艺创新应用在服装的衣身前片，以对称几何形式呈现，最大化展示布贴纹样的视觉冲击力，丰富了服装的衣身层次，给人以饱满、洋溢之感。根据设计主题确定蝴蝶纹样材质、色彩与衣身是否一致，异质拼贴利用各种面料中的不同性质、不同外观效应的组合，使服装外观与内涵呈现多变化性。[11] 此外，同样材质不同色彩的布贴工艺可以利用色彩的明度或饱和度的变化，相近色或对比色的组合，搭配出不同的色彩效果，给人以多变、有层次和明快感。

（三）染色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客家蓝染工艺发展历史悠久，蓝靛和苎麻是染色和纺纱的必备原料，将本色布侵入装有染液的染缸内，经过浸泡-氧化-日晒-漂洗的工艺流程，染色的深度有重复工艺流程的次数决定。

色彩设计是现代服装设计最基本最重要的视觉元素，如图3所示，将客家传统服饰纹样蓝染工艺应用于现代服装创新设计中，衬托领部及肩部造型，丰富色彩的装饰性和实用性功能，提升服装造型的层次感和视觉冲击力。根据服装主题设计需要设定染色次数，染色次数越少，染色纯度越低，如图3a所示，适宜春夏季穿着，给人以安静、明快的效果;染色次数越多，染色纯度越高，如图3b所示，适宜秋冬季节穿着，给人以沉稳，深邃的感觉，客家蓝染工艺使服装色彩更加丰富，设计风格更加多样化，为喜爱染色工艺的服装的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四）镂空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客家传统服饰镂空制作工艺是以功能需要为出发点，对客家传统服饰的局部做结构性镂空裁剪，使服饰创造性的表现出新的功能特性或审美特性。

镂空效果在服装设计中，已经从单纯具有功能性作用，越来越趋向传达设计意图的装饰作用表达。[12] 客家传统服饰镂空工艺应用在现代服装设计中，利用镂空工艺设计造型及显现纹样视觉效果，肩部、后背是镂空设计的主要部分，包括单层镂空和多层镂空两种表现形式。根据不同的服装设计主题一件衣服或整套衣服可以单独使用单层镂空或多层镂空工艺，也可以将单层镂空和多层镂空工艺同时应用，如图4所示，在现代针织卫衣设计中利用镂空工艺，其中肩部为单层镂空，胸部为多层镂空，多变的客家服饰镂空工艺增加了服装轻盈、透明的观感，丰富了服装的造型设计，提升了服装设计的实用性和装饰性。

（五）银饰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银饰工艺是一种与布料加工工艺有关，又比较特殊的技法形式，因为它在赣粤闽边区客家传统服饰上既有依附于布的加工技法和装饰功能，又有脱离于布的加工工艺和相对独立的装饰功能。

将客家传统服饰纹样银饰工艺应用在现代服装设计中，主要有两种装饰表现形式，一种是钉在面料上，单独或与图案一起成为一个统一的装饰纹样，如图5a与5b所示，客家人物纹样与物品纹样以单独装饰纹样物品的形式钉坠在服装上，立体效果突出，具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另一种是以坠的形式出现在装饰纹样或衣服的边缘部位，增加了服装设计的流动感。不同织造工艺的面料选择不同的银饰工艺呈现形式，其中胸部、领部是客家银饰装饰工艺常见的装饰部位，如图5所示，人物纹样和物品纹样银饰装饰与服装形成鲜明的材质对比，丰富了现代服装设计的文化内涵，以点的视觉形式出现，起到聚焦视点，画龙点睛的作用。

四、客家服饰纹样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创新应用原则

（一）客家服饰纹样元素的创新设计与客家服飾文化内涵传承相融合

在现代服装设计中吸收客家服饰纹样元素进行创新设计，不能简单地照搬照抄，应将客家服饰纹样元素创新设计与文化内涵传承相融合，注重客家服饰“设计手工之美、材质自然之美、色彩素朴之美、装饰纹样象征之美”，传承客家服饰“简朴、实用、勤劳、融合”的文化内涵，丰富现代服装的设计表现形式，提升现代服装设计文化内涵。

（二）客家服饰纹样装饰工艺应用与服装材质特性表达相融合

客家传统服装及纹样多为梭织织物，针织服装与梭织服装的织造工艺有明显不同，针织服装织物是有纱线弯曲成圈并将线圈相互交织而成，具有良好的弹性、透气性、尺寸稳定性较差的特征。[13] 客家传统服饰纹样工艺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需要融合梭织和针织服装材质的特性，通过丰富多样的客家纹样装饰工艺设计，突出服装的特性，增强服装的面料稳定性。

（三）客家服饰纹样创新应用与服装工艺制作相融合

由于各类服装设计工艺不同，基于客家服饰元素创新设计现代服装，不能只进行装饰纹样造型设计，应充分考虑服装的工艺设计，装饰纹样造型设计需要结合服装工艺设计的特性，依托服装工艺呈现能力进行纹样创新，通过多样化、特色化的纹样设计，丰富服装工艺设计的表现形式，增强服装的设计表现力，赢得更多消费者的青睐。

（四）客家服饰纹样创新应用与服装设计主题相融合

客家传统服饰多以单件形式出现，以适应季节变化为主，服饰纹样系列感较弱。随着人们需求及服装产业的发展，主题突出成为衡量现代服装设计的一个重要指标，无论是单件、单套或系列服装都具有各自的主题，如节日、活动等多个主题。根据不同的现代服装设计主题融入适当的客家服饰装饰工艺和纹样元素进行创新设计，实现现代服装的设计目标和效果。

结语

客家传统服饰是中华服饰的宝贵资源，服饰纹样艺术特色鲜明，获得越来越多设计师和研究者的青睐，客家服饰文化保护与传承得到重视，对客家服饰纹样艺术特征的研究并不是简单的造型和色彩研究，更是融合多学科背景和视角下的客家服饰纹样表层特征和深层次艺术内涵研究。结合服装材料特点，根据现代受众审美需求，吸收客家服饰纹样元素、装饰工艺手法及设计表现形式，将岭南客家地域文化与设计元素融入现代服装设计中，丰富现代服装创新设计元素，提升现代服装的文化内涵和品牌竞争力，推动客家传统服饰文化传承与现代服装创新设计的融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