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董晋瑶

我，16岁了，没去过星巴克，没去过海底捞，没穿过500元以上的衣服和鞋子，成绩泯然于众人，可我仍觉得人间值得，因为有他们在。

★一★

他们的结合是被安排、被需求的，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因为爱情。只是通过婚姻介绍所见了一次面，之后就把婚事定下了。似乎无法想象，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妈妈的妈妈在妈妈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爸爸的父母在爸爸很小的时候也过早地离世了。这样，爸爸便拜妈妈的爸爸为义父，自然而然地入赘到妈妈家里，原本张姓的爸爸也就拥有了一半董氏的血统。如此一来，我和哥哥都随了母姓，当然，也算随父姓。关于姓氏，从小到大我对他人解释得早已不下百遍了，可还是乐此不疲，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想想，本应被我称作外公的却被我唤作了爷爷。小时候刚学说话，“爷爷”两个叠字相较外公更好读，省了我不少力气;而我总是“爷爷、爷爷”地唤着，应该也能给爸爸带来一些安慰吧！

爸爸妈妈或是日久生情来的吧，他们并不像其他同学家里的父母那般恩爱，经常争吵。从我有记忆开始到长大，二人吵架次数不下百次。起因总是爸爸的年少轻狂，可每次他总会认错，保证不会再犯，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再犯。有一段时间，争吵逐渐升级，大部分都是在爸爸难得过年回来一次的时候。每次总是夹杂着妈妈的哭声质问声、爸爸的默不作声、碗筷和地面碰撞声，以及各种亲戚朋友的劝和声。起初，我总被这种场面吓到，拼尽全力去让二人和好，后来也习以为常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台下没被感动到的观众，而他们是台上的演员——我也是够没心没肺的了吧！

在我自以为长大了些后，和妈妈有过深入的交谈。我很平静地说：“你俩每次这样吵架，全家都没过过一个好年，还不如趁早分了。”妈妈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有些感情就是越吵越好的。你太小了，并不懂。”此后，我仔细地想：好像除了那个争吵的点，他俩之间的相处还是非常愉悦的，也会有妈妈犯傻爸爸在旁边笑，二人像小孩子一样嬉戏的场面。生出了这种念头后，他俩的争吵似乎成了生活的调味剂。

★二★

爸爸与妈妈的相处，应该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我的爸爸，不像别人家的爸爸那般成熟稳重，是家里的顶梁柱。相反，他像极了一个小孩，似乎没有什么责任心，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度是一些亲戚茶余饭后的谈资。妈妈总在耐心地劝阻他，会给他提一些建议，要他成熟稳重些，做出点事，不要让别人瞧不起。这时，爸爸都听得很认真，但之后却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总会有一些自己改不掉的坏毛病，不断地被人提醒，不断地重犯。妈妈也总是在不断地努力，也在不断地接受爸爸这不改习惯的事实。

今年，由于职位的变动，常年在外的爸爸工作似乎变得更加繁重了，身体也变差了一些。妈妈便特地跑到爸爸的身边，为他调理身体，照顾他。又由于我和哥哥在家的缘故，妈妈总是得两头跑，奔波劳碌。这却苦了我。当妈妈在爸爸身边的时候，家里的家务活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的身上。每天放学之后回到家早已身心疲惫，却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把家里打扫干净，把衣服洗净晾干。只没多久，我就感受到了妈妈的重要性。以前总嫌弃妈妈在家烦人，可当她离开才发现，原来衣服不是会自己跑到洗衣机里的，家里的地不是自己主动会干净的，家里的饭菜不是会主动炒好的，家里的碗筷不是主动变干净的……现在，妈妈回来的那几天，总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当我和爸爸视频的时候，“妈妈要回来了，我是否开心？爸爸又是否开心？”，便是我和爸爸互相调侃的主话题了。

很多时候，我感觉在妈妈面前，爸爸似乎比我更像个孩子。

★三★

有一个哥哥，好像是很多人羡慕的一件事。

我，还有一个哥哥，我们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可这个哥不是小说、偶像剧里那般会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超级无敌宠着我的那个，而是那种很懒，躺在房间要大声喊在自己房间里的我，让我帮他从他床头柜给他拿一瓶奶也不愿意自己起床走几步去拿的那种。平常，跟他讨要什么东西也不会立马买给我，却都找借口“钱没带”“忘记了买”;问他题目总不能很清楚直白地讲解，说了半天，我看他自己也没有明白，更不用说我了。好在，每次当我拿起一瓶奶给他的时候，他总会随口说“你也拿一瓶喝吧”;每次在外面买零食总是不忘给我带一份;教我题目，即使没有很清楚，也会一直很耐心地教到我懂为止……偶尔他也愿意听我抱怨，然后给我一些过来人的建议……这让我感觉到有哥的幸福。

可天下哪有永遠和平的生活呢？我和哥哥也经常闹矛盾。在这个时候，我又很庆幸我不是生活在重男轻女思想的家庭里。妈妈总是很公正、耐心地询问缘由——大多时候是因为我的不懂事。“要懂事一点，女孩子家家的要乖一点。”妈妈总是温和地劝我，也会跟哥哥说，“要多让着妹妹。”从不会因为我年少而纵容我，哥哥年龄大而忽视他。遇到—人份的零食，能掰成两半的就尽量掰成两半，一半给我一半给哥哥。若偶尔不凑巧碰上不均匀的，会让我们自己选择。有时候哥哥会把大块的让给我，有时候我也会懂事地将大块的留给哥哥。矛盾就这样在生活中渐渐被消除了。

很长时间里，我总羡慕哥哥很少被父母骂，后来才知道原来哥哥也很羡慕我，羡慕我总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心里那杆不平衡的秤也终于在生活与交流中平衡了。

（指导老师：朱伟）

心芸留言

看过太多温情脉脉的家庭亲情类散文，当看到“他们”，才惊觉似乎这更接近生活的本真。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原生家庭又有多少是每日的蜜里蘸糖呢？寻找人生的伴侣组成一个和睦的家庭，家庭成员的每个人都亲密无间，是每个人的愿望，只是，当某件事被冠以“愿望”的头衔时，就有了不可得的意味。生活的幸福感，就是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的烟火味，父母，貌离神合;哥哥，冷中含情，看似不和谐却又稳固而持久地存在着，而存在便是合理的。我们的文章，总是习惯于将温情展示给人看，却缺乏撕开面纱的勇气，可面纱后的真实才是直击灵魂的叩问。余生，不管用何种方式，只求相处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