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翔宇 韦千千 方苏 熊雅 章恒涛 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公众与媒体都将目光投掷在寻找预防、治疗新冠肺炎的药物上,被多次提到的治疗药物及方法就有新冠康复者血浆疗法、双黄连口服液、连花清瘟、瑞德西韦、羟氯喹等,不论是否有效,每个名称被提及时,都会引起强烈的舆论关注,反映出严谨医疗报道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在此次抗击疫情的媒体报道中,以《三联生活周刊》《财新》为代表的商业化媒体始终不负众望,以优秀的报道作品为受众带来希望。新闻标题多采用疑问句,以受众的口吻提问,以受众的角度解释和理解医疗信息。如在对瑞德西韦相关信息进行报道时,不仅将“神药”的来龙去脉讲清,保证信源丰富,更重要的是传达出“静候临床验证”的理念,引导受众理解药物研究结论是一个动态、开放的状态。
以丁香园为代表的健康科普平台表现出色。在大众对于新出现药物盲目崇拜时,丁香园对药物研究周期等及时进行了科普,引导受众正确判断,提高相应的医疗信息素养。
以央视为代表的官方媒体始终承担着稳定人心、舆论引导责任。高贵武[1]等高度评价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此次抗击疫情的报道中,通过及时发布信息、积极引导舆论、提供知识服务,充分发挥了总台作为权威主流媒体在新媒体环境下在信息沟通、舆论引导、知识服务、丰富生活以及国家形象传播等方面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但在新媒体环境消息发布短平快的要求下,有的官媒也出现了医疗报道不严谨的现象。
以“双黄连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报道为例,2020 年1月31 日22:54 时人民日报官方微博转载新华社消息称上海药物所,武汉病毒所联合发现:双黄连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这条微博引发了连锁反应。线上全渠道双黄连秒空,线下民众纷纷排起长队,甚至于连兽用双黄连、双黄莲蓉月饼丢被抢光了。尽管2 月1 日7:33 时,人民日报便再次发博称抑制不等于预防和治疗,提醒大众请勿抢购自行服用双黄连口服液,几天后,河南新增一例确诊病例,据其自述唯一一次出门,便是去买双黄连,一经通报,网友纷纷揣测,引发不良社会影响。
议程设置是引导舆论的重要方面和环节,也是舆论引导的第一个阶段,即媒介通过有选择的新闻把社会注意力引导到特定的方向[2]。涉及治疗药物类的医疗报道,一经发布舆论关注点发生显著性转移是可以预见的,但经实践检验的不严谨的医疗报道不仅满足不了公众的情绪期待,实现议程设置与舆论引导的共鸣,其热烈的社会关注度,反而可能引起群愤,破坏媒体自身的公信力。
在此次全国抗疫行动中,许多专家学者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深受大众的尊敬和信赖,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张文宏[3]医生就是其中一位。但是在张医生接受媒体采访时,多次表达不愿向记者过多告知医疗救治详情的意愿,认为与记者“很难探讨”,“相信医生的专业性”即可,希望媒体“不要老是做这个事,把不靠谱的一些治疗方案片面地传播,哪怕一些靠谱的治疗方案因为你们(媒体)的传播而变得是错误的,都有可能”。
在医疗报道、健康传播中,医生学者无疑应是居于主导地位的,他们掌握着媒体记者难以企及的专业知识,一些被动的媒体干脆将自身置于一个“传声筒”的位置,虽然对于焦急等待消息的受众来说可能会认为其传声太晚,相反,医生学者则可能指出其传声过早,而慎于向记者传递专业知识。但是学者曾祥敏[4]等曾指出虚假健康信息产生的诱因之一是“医学专家自弃话语权”,大部分的医生处于忙碌状态无法长期义务辟谣虚假健康信息。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链接医生学者与新闻受众桥梁的媒体如若不能取得医生学者的信任,新闻受众则很难在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中获取准确信息,安定情绪。
健康和医疗报道专业门槛高,对于医疗条线的记者来说,应积极寻求专业指导,遵循正确的报道原则,摒弃“传声筒”报道思维,为新闻受众提供及时准确、通俗易懂的医疗信息。为了帮助记者写好医疗报道,全球深度报道网发布了一份《健康和医疗调查指南》[5],哈佛大学尼曼实验室提供了如何报道传染病的指导意见[6],我国优秀的医疗报道案例等也为未来健康和医疗报道提供了好的路径参考。
循证医学是指在对个别病人的治疗方案做出决定时,认真、明确和明智地使用目前最好的证据。记者从医生学者那里获取到专业信息后,也应能作出科学判断,为自己的报道寻求最好的证据。医生这样说的关键证据是什么;是否意味着有其他研究结果的可能;所涉及的研究进展到体外细胞实验、动物实验还是人体临床实验的哪一步;研究属于实验性研究还是流行病学的研究?这就需要记者熟悉医学研究的基本流程,多方验证、小心求证,尽量避免将处在初级阶段的研究结论转化为标题中斩钉截铁式断言,正如张文宏医生所言:“研究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所有的药物有没有效,仅仅是停留在医生的经验上面,这个时候我们对于它进行一个过渡的宣传,可能都是不合适的”。
专业的医疗卫生知识对于记者尚属高门槛信息,为更好地服务受众,传递准确科学知识,媒体要主动承担科普责任,拒绝做被动“传声筒”,关照个体处境与社会影响。在健康医疗报道中,对于医生学者给出的专业知识,要为其提供更多的背景知识说明,对于尚未定论的科学研究更要为受众提供具体语境说明和多方观点,帮助受众更好地理解医疗信息。
2020 年2 月13 日,世界卫生组织在召开新冠肺炎疫情创新性研究会议时,提出了“infodemic”这一议题,也就是信息疫情或信息瘟疫,指人们处于海量的疫情信息中,真假难辨。在由比尔·科瓦奇、汤姆·罗森斯蒂尔所著,陆佳怡、孙志刚所译的《真相:信息超载时代如何知道该相信什么》[7]中,作者提出了怀疑性的六步认知法,为普通人如何辨别真假新闻提供参考。即为:我碰到的是什么内容;我看到的信息完整吗;我为什么相信信源;记者是如何核实证据的;其他可能的解释是什么;我有必要知道这个信息吗?在日常的新闻报道中,有意识地引导新闻受众主动辨识真假信息,有利于提高媒介素养和应对信息疫情的能力。当受众对于所接受的信息谨慎起来时,就更能判断出医疗报道信息到底是否为确凿信息,从而做出正确的反应。
2020 年新型冠状肺炎疫情的爆发推动健康传播、医疗报道不断向前发展并受到广泛关注。正如传染病防治要常态化,不能疫情来了才重视,健康与医疗报道也应在经历现阶段试错后积极推动形成相应的报道机制与新闻框架,寻求医疗科普的最优解。新闻媒体应拒绝做被动的“传声筒”,科学判断,深入浅出地进行健康医疗报道,有意识地培养受众媒介素养,增强全社会应对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风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