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解读

张慧君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100091］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8月24日召开的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上指出，要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同时，他进一步强调，我们要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方法论，深化对我国经济发展规律的认识，提高领导我国经济发展能力和水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论，从社会再生产的视角考察国民经济体系的循环运动，揭示其内在联系、运行机理和重大结构比例关系，为我们深刻认识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时代背景、重大意义和关键战略着力点提供了科学的分析方法和重要理论指导。

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深刻认识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时代背景和重大意义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

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把唯物史观概括总结为指导他研究工作的总的方法论。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明确指出他研究《资本论》的方法“正是辩证的方法”，即唯物辩证法。因此，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最基本的方法论。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物质生产是社会生活的基础，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同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结合起来，全面把握整个经济社会的基本面和发展方向，把人民群众视为历史的创造者。辩证唯物主义坚持从客观的经济事实出发，运用事物矛盾运行的基本原理，透过各种经济现象剖析出隐藏在经济现象背后的本质联系，并揭示其运动规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准确把握我国不同发展阶段的新变化新特点，使主观世界更好符合客观实际，按照实际决定工作方针，这是我们必须牢牢记住的工作方法。”［1］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正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论，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提出的重塑我国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重大战略抉择。

（一）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是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换，推动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主张透过事物的表象发现事物的本质，抓住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把解决主要矛盾作为选择和调整发展格局的重要战略依据。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0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形成的以“两头在外、大进大出”为核心特征的融入“国际大循环”的经济发展战略对推动我国经济高速增长曾发挥过重要作用，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带来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比如许多产业在国际分工中被锁定在低端层次，资源消耗和环境破坏严重，资金、资源和劳动力被虹吸到沿海的出口导向部门因而加剧部门、区域、城乡之间的发展失衡［2］。新发展格局在统筹国内国际两大经济循环的基础上，把经济发展的重点转向构建国内经济循环，把扩大内需和充分利用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作为战略基点，把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不断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作为主线和重要抓手，不仅有利于使供给和需求在更高水平上实现动态平衡，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对更高品质生活的需要，而且有利于逐步缩小部门、区域、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不断改善生态环境，促进发展成果为全体人民共享，更好地激发人民推动发展的主动性和创造性。

（二）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是适应我国发展条件变化，重塑我国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迫切要求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求我们用发展的、动态的眼光看待一国经济发展条件和优势的变化，根据发展条件的变化，与时俱进地选择适宜的发展战略。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国内资本短缺且需求体系薄弱，因此利用劳动力成本较低、资源环境容量较大等比较优势引进外资、发展出口加工贸易，不仅有利于填补国内资本和外汇短缺的“双缺口”，而且有利于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拓展国际市场。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中等偏上收入阶段，劳动力成本上升和资源环境约束加剧，我国正面临低端产业比较优势削弱、向中高端产业升级受阻的双重困境。新发展格局有利于把我国几十年发展所形成的物质基础雄厚、人力资源丰厚、市场空间广阔、产业体系完备等优势和条件，转化为促进经济结构优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强大动能，培育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的新优势。

（三）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是适应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有效应对国际环境深刻变化的客观要求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要求我们以开放的国际视野，准确把握世界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和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发生的阶段性变化，努力塑造内部与外部良性互动的发展格局。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使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变化，保护主义、单边主义上升，世界经济低迷，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因非经济因素而面临冲击，国际经济、科技、文化、安全、政治等格局都在发生深刻调整，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将面对更多逆风逆水的外部环境。为有效应对外部发展环境变化带来的挑战，一方面要综合运用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完备的产业体系优势和显著的制度与治理体系优势，促进国内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以国内持续向好的发展态势带动全球经济复苏，推动经济全球化和全球治理体系朝着健康方向发展，从而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良性互动的格局。

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准确把握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战略着力点提供了重要理论指导

（一）要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把扩大内需作为战略基点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社会再生产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四个环节。其中，生产是实际起点，是起支配作用的环节；消费则表现为终点；分配和交换表现为中间环节。生产与分配、交换、消费之间具有紧密的互动关系。以生产与消费关系为例，一方面，生产为消费创造材料和对象，决定消费方式，在消费者身上引起新的消费需求；另一方面，消费使生产行为和产品得以最终完成，并创造出新的生产需要。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看，畅通国民经济循环就是要打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形成一个动力充沛、内部协调、循环通畅的社会再生产体系，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当前和未来一个时期，国内市场主导国民经济循环特征会更加明显，经济增长的内需潜力会不断释放。因此，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要把扩大内需作为战略基点，加快构建完整内需体系。实现这一目标要在社会再生产四个环节上协同发力。在生产环节，要通过深化所有制改革、完善产权保护制度、营造公平竞争市场环境等举措，支持各类市场主体健康发展，激活市场主体的活力，稳定投资预期；推动企业从事产品、技术、市场等领域的创新，提高供给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加大新型基础设施的建设力度，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形成更多新的增长点、增长极。在流通环节，通过不断深化流通体制改革，打破物流市场自身分割的格局，发展社会化、专业化的物流服务体系，降低各种流通成本；通过简政放权、放管服结合，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在分配领域，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规范分配秩序，优化分配结构，不断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在消费环节，要把握消费规律和趋势，促进以服务消费、信息消费、绿色消费、时尚消费、品质消费、农村消费等为代表的新消费发展；创新体制机制，放宽旅游、文化、体育、健康、养老、家政、教育等服务业市场准入，激发新消费活力；加快完善标准体系和信用体系，加强质量监管，健全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完善消费基础设施，打造面向全球的国际消费市场，营造安全、便利、诚信的良好消费环境。

（二）要把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主线，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发展水平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资本循环理论从微观角度研究了单个产业资本如何通过循环往复运动实现价值增殖；社会总资本再生产理论从宏观角度研究了社会总资本如何通过再生产和流通完成价值增殖，揭示了社会再生产的实现条件和国民经济按比例发展的规律。这些理论对于在新发展格局形成过程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具有重要指导意义。从政治经济学角度看，产业链就是由处于不同生产环节的产业资本，按照产业分工的内在要求，基于一定的技术经济关联，顺次衔接构成的产业链条。确保产业链的稳定和安全，就要打通原材料、关键零部件、资金、物流等关键堵点，促进上下游、产供销、大中小企业协同发展，使产业资本循环所需的“空间上并存、时间上继起”这一基本条件得到满足。从长期看，提升我国产业链的发展水平和竞争力必须大力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尽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局面。这既是关系到我国发展全局的重大问题，也是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关键。要依托我国超大规模市场和完备产业体系，创造有利于新技术快速大规模应用和迭代升级的独特优势，加速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提升产业链水平，维护产业链安全。同时，按照“巩固、增强、提升、畅通”八字方针进一步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压缩低端无效供给，增强中高端有效供给；引导各种生产要素在产业、部门、区域间合理流动、优化配置；着力提升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做强实体经济。遵循国民经济按比例发展规律，从全局出发、统筹兼顾，实现发展规模、速度、质量、结构、效益、安全相统一。

（三）要更好地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培育我国国际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随着生产力发展和普遍交往的扩展，人类社会最终将从各民族的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经济全球化仍然是大势所趋，但是全球化具有二重性。一方面，全球化密切了各国之间的相互交往和联系，提高了全球资源配置效率，促进全球生产力发展；另一方面，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化进一步加剧了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收益的不均衡性，并使发达国家垄断产业高端、发展中国家锁定产业低端的不合理国际分工进一步延续。因此，必须把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统一起来，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既立足国内，充分运用国内资源、市场、制度等优势，又重视国内国际经济联动效应，在开放发展中着力提升国家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和竞争力。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绝不是关起门来封闭运行，而是通过发挥内需潜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更好地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实现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我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将持续上升，同世界经济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为其他国家提供的市场机会将更加广阔，成为吸引国际商品和要素资源的巨大引力场。因此，要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形成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要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推动完善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经济治理体系。总之，新发展格局要求我们在国内国际良性互动的基础上，把传统的低成本竞争优势转化为以内需为主的竞争优势，以此带动中国参与新的国际经济循环［3］。

（四）通过不断深化改革，激发新的发展活力

恩格斯指出：“所谓‘社会主义’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当和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4］改革和完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根本动因来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改革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关键，是推动国家发展的根本动力。改革开放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坚持全面深化改革，充分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的牵引作用，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极大调动了亿万人民的积极性，极大促进了生产力发展，极大增强了党和国家的生机活力，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社会是不断发展的，调节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的体制机制随之不断完善，才能不断适应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要求。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必须拿出更大的勇气、更多的举措破除深层次体制机制障碍。要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实现产权有效激励、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企业优胜劣汰，加强和改善制度供给，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推动生产关系同生产力、上层建筑同经济基础相适应，激发市场主体发展活力，使一切有利于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力量源泉充分涌流，促进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发展。

三、不断深化对新发展格局的研究，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新发展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习、研究、运用。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同改革开放新的实践结合起来，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创立和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我国经济发展阶段与环境的复杂深刻变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有利于我们掌握科学的经济分析方法，认识经济运动过程，把握社会经济发展规律，提高驾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能力，更好地回答我国经济发展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提高领导我国经济发展的能力和水平。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为了更好地指导我国经济发展实践，既要坚持其基本原理和方法论，也要同我国经济发展实际相结合，不断形成新的理论成果［5］。在成功驾驭我国经济发展大局、推动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实践基础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形成了以新发展理念为主要内容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境界。新发展格局的提出，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最新理论成果，体现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科学方法论创新。

一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鲜明的问题导向。新发展格局直面的问题就是我国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度调整、百年未遇之大疫情严重冲击、百年奋斗目标迈向新阶段等三大背景之下，如何应对国内外发展环境的新变化、新挑战，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实现高质量发展，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二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辩证思维。既要看到国内外发展环境深刻变化带来的挑战，也要看到其中蕴含的机遇，是危机并存、危中有机、危可转机。要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勇于开顶风船，善于转危为机，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就是化危为机的“关键一招”。三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系统思维。国内经济循环体系是一个复杂的经济系统，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更是一个开放、互动的经济系统，因此要深入研究各领域改革关联性和各项改革举措耦合性，使各项改革在政策取向上相互配合、在实施过程中相互促进。四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创新思维。首先，是发展理念的创新，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要把“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贯穿在发展格局转变的全过程；其次，是实践的创新，推动新发展格局要坚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进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发展格局的转变释放更多制度红利；最后，是科技创新，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不断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加快经济发展的动力转换和效率提升。五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底线思维。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做到凡事从坏处准备，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做到有备无患，遇事不慌，牢牢把握主动权。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要更好地坚持党对经济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发挥好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制度优势；坚持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在做好“六稳”工作、落实“六保”任务、稳住经济基本盘的基础上，扎实深入推进新旧发展格局切换、新旧动能转换、新旧制度结构转变。

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一项复杂的系统过程，不仅需要在实践中进行不断探索创新、扎实推进，还需要在理论上进一步深化研究、夯实学理支撑。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丰富实践是理论和政策研究的‘富矿’，我国经济社会领域理论工作者大有可为。”［6］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这一重大战略部署的提出，无疑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和创新提供了重要理论生长点。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深入把握新发展格局形成的内在规律，透过现象看本质，从短期波动中探究长期趋势，使理论和政策创新充分体现先进性和科学性。要注重运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科学方法、基本理论对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目标、定位、动力结构、实施路径、战略举措、制度保障等问题展开深入研究，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逻辑和话语体系讲好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的中国故事，为促进世界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