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
(中共广西区委党校、广西行政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1)
新中国成立70周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巨大成功,中国国家治理取得巨大成就。虽然中国的发展成就与发展模式遭遇到一些质疑、歪曲甚至攻击,但是“中国奇迹”“中国道路”“中国模式”受到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人民的广泛赞誉。2013年11月,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512这一重大命题。2019年10月,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决定》提出,“我国国家治理一切工作和活动都依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展开,我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及其执行能力的集中体现。”[2]《决定》对把我国制度优势更好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
为了更好地学习与贯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总结我国国家治理取得的经验,回应对我国国家治理成就的各种疑惑与非议,有必要对国家与国家治理进行历史回顾与分析,探寻我国国家治理的成功奥秘与内在逻辑。
国家是人类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为解决冲突、维持秩序和维护利益的产物,是有着不同利益诉求的阶级和阶层、族群和群体组成的通过制度进行管辖的政治联合体。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国家并不是从来就有的。曾经有过不需要国家,而且根本不知国家和国家权力为何物的社会。在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而必然使社会分裂为阶级时,国家就由于这种分裂而成为必要了。”[3]
在古代汉语语境中,“国”“家”呈现一体同构的关系,成为我国古代最高政治伦理价值,也是解读古代政治事件的核心密码。在现代汉语语境中,“国家”一词更偏向于“国”含义,表示应当像“家”一样的团结、和谐。
然而,在近代社会时期,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萌芽和勃兴,国家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国家从封建时代统管一切的地位下降为有限国防等职能,经济社会问题被认为可以交由市场机制解决。但随着历次经济危机的侵袭,国家对危机进行干预成为摆脱经济危机最后也是最有效的选择,国家也就逐渐“回归”。国家的回归意味着发轫于柏拉图“理想国”、历经马基雅维利主义、黑格尔的“绝对理念”的国家主义并没有在自由主义的攻城掠地中消失殆尽。国家的回归标志着以国家为中心的研究范式的形成,这一研究范式认为国家是最高理性的象征,具有最高的善。国家作为政治联合体,有自身独立职能范围,有着理性主义传统,国家拥有的权力和权威并不必然导致政治腐败与经济低迷。
尽管对国家的研究著述甚多,但真正深刻揭示了国家本质的还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马克思主义认为,国家的内涵包括以下3个方面的内容[4]:一是作为实行阶级统治的“政治形式”。自阶级出现以来,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与阶级利益,借助国家这一公共权力形式,对整个国家实现政治统治。无论是奴隶制国家、封建制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其本质都是作为统治阶级实现阶级统治的“政治形式”。二是维护统治秩序的“暴力机器”。当实行阶级统治“政治形式”的国家内部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时,国家作为“系统地使用暴力和强迫人们服从暴力的特殊机构”[5],就会依照统治阶级的意愿,依靠武装力量,制服国内外敌人,达到恢复与维护统治秩序的目的。三是推进社会治理的“治理工具”。在阶级社会里,尽管国家在本质上是统治阶级实行阶级统治的“政治形式”与维护统治秩序的“暴力机器”,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社会事务的日益繁杂,国家承担着日益繁重的社会管理与公共事务治理职能,国家“治理工具”作用的充分发挥更能维护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
自国家出现以来,作为“治理工具”的国家经历了古代国家和近现代国家两个大的阶段。古代国家治理实质上是以人治的方式维护统治者的统治地位。对于现代国家而言,国家作为“治理工具”的特征日益明显。相应地,对国家的研究更多从整体或抽象研究的传统进路转变为国家机构、政府职能、政策制度等可供科学分析的具体形式[6]。在全球化时代,国家必须通过发展生产力、制定法律、灌输意识形态、建设强大武装力量等来实现自身的存在、延续和强盛,这一过程实质上就是国家治理。现代意义的国家治理是指国家的执政党与政府对国家公共事务进行处理与安置、对国内各阶层的利益进行分配与调整、对国家未来发展进行统筹与规划等政治行为的总和。
回望国家产生以来的人类发展史,放眼当今世界近200个国家的现状,必然会产生以下追问:国家为何会出现兴衰?不同国家在同一时期的经济增长速度为何有快有慢?同一国家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经济增长速度为何有快有慢?造成国家间经济增长境遇不同的原因固然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同国家之间存在着国家治理能力强弱与治理水平高下的区别。“国家治理能力强弱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国家的盛衰。”[7]
无论是历史上的国家,还是当今世界的国家,它们在国家治理方式、特点和影响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区别,这些区别导致不同国家成为强国家与弱国家两大类别。从政治与经济关系角度来看,所谓强国家是指有着完善的政治经济制度,娴熟的政治经济治理能力,政治和谐、经济富裕的国家;所谓弱国家是指政治经济制度不完善,政治经济治理能力不足,政治紊乱、经济凋敝的国家。国家之所以有强弱之分,主要是因为不同国家在治理水平和治理能力上存在差异。回顾国家发展史可以发现,强国家一般都是经济比较繁荣的国家。同时,强国家也是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当然,从经济上判断国家强弱与国家治理能力强弱虽然是最直观、最有效的方法,但只从单一经济视角或政治视角,是无法全面、准确与深刻理解国家治理能力与水平[8]。
为了有效分析与揭示政治与经济关系对国家治理的影响,文章提出了国家治理视角下政治与经济关系模型(见图1)。在该模型中,政治与经济关系有4种模式:“弱政治-弱经济型”“弱政治-强经济型”“强政治-弱经济型”“强政治-强经济型”。从政治与经济关系视角来看,按照从弱到强的顺序,弱国家包括“弱政治-弱经济型”国家、“强政治-弱经济型”国家、“弱政治-强经济型”国家这3种,强国家包括“强政治-强经济型”国家、“弱政治-强经济型”国家这2种。对于上述4种模型的关系,需要作以下说明。
首先,国家实现由“弱政治-弱经济型”到“强政治-强经济型”有3条路径。路径一(A):“弱政治-弱经济型”→“强政治-强经济型”,路径二(BC):即“弱政治-弱经济型”→“强政治-弱经济型”→“强政治-强经济型”,路径三(DE):即“弱政治-弱经济型”→“弱政治-强经济型”→“强政治-强经济型”。在以上3种路径中,“路径一(A)”无疑是理想型的,但在现实中是最难实现的,绝大多数国家很难通过这条捷径建成“强政治-强经济型”国家。一些国家尤其是中小国家和没有政治自主权的国家试图通过“路径三(DE)”建设“强政治-强经济型”国家,但不经过“强政治”这一途径,国内外众多制约因素决定了通过这一路径发展起来的国家很有可能成为经济上的巨人、政治上的侏儒。因此,现代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大国要建成“强政治-强经济型”国家,路径二(BC)虽然曲折艰难,但切实可行。
其次,“弱政治-强经济型”国家的基本特征。一方面,“弱政治-强经济”是历史上和当今世界部分国家的特征,这些国家或自然资源丰富、或受强国庇护而专心发展生产力,经济比较富裕,但这一类型的国家往往要付出主权不够独立的代价。另一方面,“强政治-强经济型”国家并非人类社会最理想的国家类型,“强政治”只是手段,最终还是为了实现“强经济”,以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在迈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过程中,随着社会生产力越来越发达与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政治上层建筑的作用将会逐渐下降,国家的政治统治职能将逐渐削弱,国家的公共治理职能将不断得到强化与提升。
国家治理是由庞大复杂的要素组成的综合体系,要了解这一“体系”,必须理解“体系”内各要素之间的“关系”,而“理顺关系”则成为理解国家治理的关键[9]。新自由主义开出的国家治理“药方”之所以出现多次失效,主要原因在于它没有洞悉国家治理逻辑的真正奥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国家形式”的“最深的秘密”和“隐蔽的基础”是“经济形式”,而“经济形式”必然有建立于其上的相应“政治形式”[10]。国家治理逻辑的关键在于,必须处理好“政治形式”与“经济形式”的关系。对于现代国家而言,“国家或政治制度是经济增长与国家兴衰的关键性环境。”[11]2探寻国家治理的奥秘,必须认识到,制度“是理解政治与经济之间的相互关系及这一相互关系对经济增长(停滞或衰退)的结果的关键”[12]。
自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经过艰辛探索,“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上积累了丰富经验、取得了重大成果”[1]。但中国是有着近14亿人口的发展中大国,大国复兴,道阻且长,必须要在繁杂艰巨的改革与发展进程中探寻国家治理的内在逻辑。在国家治理方法和策略上,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风靡于全球的新自由主义主张削弱政府的作用,忽视政治因素的影响,夸大市场机制的重要性。一些发展中国家按照新自由主义开出的国家治理“药方”来“抓药”“吃药”,不仅没有实现经济实力比肩欧美发达国家的愿望,反而陷入经济停滞、政治失序的困境。与上述国家发展境遇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我们党领导人民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2]我国国家治理的成功奥秘在于: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不断完善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坚持从中国的现实国情出发,绝不照搬西方国家的治理理论与治理模式[13]。
自国家出现以来,政治与经济就是人类社会的两大基本领域,人类政治生活与经济生活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关系一直绵延至今。从人类历史长河来看,“经济发展最终要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政治的样式;但是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政治的样式总是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经济制度与经济增长。”[11]23对于现代民族国家来说,政治与经济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时期。“在世界上所有的政治制度中,大部分政治是经济性的,而大部分经济亦是政治性的。”[14]
政治与经济互相渗透,互相影响,反映的是政治与经济相关行为者在自利动机下的复杂互动[15]。从互动方式、互动性质、互动向度、互动广度、互动深度、互动频度、互动意愿等视角来看,政治与经济之间呈现出多样化的互动特征(见表1)。从政治与经济互动方向来看,政治与经济互动模式有以下几种(见图2):HG1A表示随着政治的不断进步,开始能够促进经济发展,但随后导致经济衰退;HG1B表示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开始能够促进政治进步,但随后导致政治失序;HG2表示政治不断进步,经济保持不变;HG3表示政治不断进步,经济衰退;HG4政治不变,经济快速衰退;HG5表示政治失序与经济衰退同时发生;HG6表示经济稳定,政治失序;HG7表示经济发展,政治失序;HG8表示经济发展,政治保持不变;HG表示政治与经济处于协调互动发展状态。
能否正确判断政治与经济之间的复杂互动模式,能否科学把握政治与经济之间多样化的互动特征,能否推动政治与经济实现协调互动发展,这些都是对国家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的重要考验,是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要面对的理论与实践问题。
实现民族复兴、国家强盛是一百多年来中华儿女孜孜以求的目标。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有效治理国家”[1]20的理念。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512。党的十九大报告把“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基本实现”[16]作为二〇三五年的奋斗目标。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2]。探寻并准确把握国家治理的内在逻辑,这对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最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具有重要理论与现实意义。
实现我国政治体制与经济体制相互协调、相互促进,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内容,“必须使社会经济结构的变革与政治体制的变革达到均衡,使两者互相配合,而不是互相牵制”[17]。
虽然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有影响的政治大国与第二经济大国,但在国际社会上,中国还时常遭到西方国家的政治围堵与战略挤压,部分人均经济指标甚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大部分产业在全球产业链中仍处在中端,我国还离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还有一段较长的路要走。
表1 政治与经济互动特征
政治与经济相互作用规律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相互作用规律的具体表现。如果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制度保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为国家治理现代化奠定物质基础,那么二者相互作用规律则是实现新时代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内在动力。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党中央召开一次全会专门研究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问题并作出决定,这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尚属首次,充分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国家发展脉络的精准判断、对治国理政规律的精确把握、对时代发展趋势的深刻洞察。《决定》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时期。顺应时代潮流,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统揽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新期待,战胜前进道路上的各种风险挑战,必须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上下更大功夫。”[2]
新中国成立70周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国家治理的成功奥秘在于: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坚持与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框架内,善于在政治与经济的变化关系中维护其稳定、协调其互动、推动其发展。探寻我国国家治理的内在逻辑,就是要在政治与经济的变奏中掌握其规律、把握其方向、引导其变化,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