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鲁体验裸奔

李柘远

大多数人提起耶鲁，第一反应是世界级名校，有古堡般的校园、彬彬有礼的学生和浓郁的文艺气质。但这并不是耶鲁的全部，“优美、高贵”的耶鲁其实也有“疯狂而热血”的一面，我就经历过耶鲁的“疯狂”。

那是大一上学期期末考前的晚上。因为要在接下来48小时内连轴考四门考试，我有些忐忑。在食堂吞下两块冷三明治，我准备回皮尔森学院图书馆复习。突然有人从后面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艾丽斯：“利欧，看你一脸心事，是不是快考试了有点紧张？今晚咱们一起到巴斯图书馆学习吧。”

“嘿，我准备回学院的小图书馆看书。”

“哎哟喂，今天一定要去巴斯图书馆学习才好玩啊！”

“啊，为什么？”我一脸疑惑。

“利欧，你不知道吗……”艾丽斯欲言又止，咯咯笑起来。我被搞得更是一头雾水。

“一会儿你就晓得了，跟我和我男友科斯塔去那儿学习吧。走！”还没来得及琢磨艾丽斯的神秘微笑是啥意思，我就被艾丽斯一把拽往巴斯图书馆。

刚进门，我就发现今天的巴斯图书馆有些异常——怎么比往常热闹了不少？只见整个公共学习区坐满了人，两排自修室要么已经有人在里面了，要么已经贴上了“被预订”的标签。可是，这才晚上7点刚过啊？正疑惑不解时，迎面走来几个谈笑风生的男生，一脸兴奋，丝毫没有大考将至的紧张感。

我把注意力拉回到厚厚的课堂笔记上，艾丽斯和科斯塔也很快开始啃书。快到晚上11点15分时，科斯塔突然起身，深吸一口气，朝我和艾丽斯打了个响指：“好了，伙伴们，我该去准备了！”

“祝你好运，亲爱的！”艾丽斯也站起来。

“你去哪儿，要做什么？”我的疑惑卷土重来。

“哈哈哈，20分钟后有裸奔，科斯塔会参加！”

裸奔？哇，今晚就要“欣赏”到传说中的耶鲁裸奔了？！开学初，大四的学生辅导员曾聊过耶鲁的裸奔传统：“基本上每学年两次，每学期期末考前的深夜在图书馆上演。只要是耶鲁学生就可以提前报名，不限男女，不限年级。而且，参加裸奔的人是绝对要‘一丝不挂的……”

“艾丽斯，我有点不敢相信科斯塔会去裸奔……”

“我知道你感到不可思议！科斯塔就是一个外表宁静、内心狂野的家伙啊。哈哈，开玩笑。其实是因为我们俩那天打赌，谁的美国近代史大论文没拿到A-以上的成绩，谁就要裸奔。结果，我拿了A-，科斯塔得了B+……哦，还因为十天后是我的生日，但科斯塔没法帮我庆祝，所以拍着胸脯说要以‘裸奔的方式提前祝我生日快乐。”

终于到了11点30分，巴斯图书馆的“躁度”已经临近顶峰。许多像我一样后知后觉的大一生，从校园四面八方拥进了图书馆大厅。突然，不知哪个男生在人群里大吼一声：“他们来了！”瞬间，掌声、响指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眯着眼向入口望去，一个肉红色的军团由小变大，携着一股荷尔蒙之风向人群呼啸而来。裸奔大军最初还抱团行进，但这股荷尔蒙飓风“登陆”图书馆大厅后，开始迅速分散，与捂着嘴尖叫的、跳跃的或者假装害羞甚至不屑的人群混合在了一起。

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健康、最青春、最纯洁无邪的一群年轻人。这群“身体”里，有白人、黑人、黄种人、混血人；有体形健美的运动员，也有赘肉摇曳的胖子。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欢笑着和大家拥抱击掌，互祝期末考好运。

然而，我和艾丽斯最翘首期盼着的科斯塔却不见踪影。科斯塔跑哪儿去了？“再耐心等等，也许有第二拨呢。”就在等得不耐烦之际，不远处突然又出现一阵骚动，定睛一看，是赤裸的科斯塔！只见他手捧一个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在左右两位裸友的“护送”下，像罗马战士那样庄严而稳重地大踏步走过来。所经之处，掌声与欢呼不断。艾丽斯拨开人群，朝科斯塔和两位护卫军飞奔过去……20分钟后，穿好衣服的科斯塔回到了工科男的沉稳形象。而艾丽斯显然还意猶未尽。

在耶鲁余下的三年半时间里，我又“有意观看”了两场裸奔，但我终究没有自己裸奔一次，算是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遗憾吧。从耶鲁毕业后，我还会时不时想起那个期末考前夜热闹的图书馆，那群奔放的年轻人。我不是想念裸奔时看到的青春胴体，而是真切地想念那种零距离的真诚坦率与无忧无虑。

//摘自《不如去闯》，长江文艺出版社，本刊有删节，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