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工资变动对我国高等教育结构的影响
——基于工资比较的计量分析

2020-01-14 08:52李玉栋
高校教育管理 2020年1期
关键词:工资收入协整工资

李玉栋

(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2)

一、 引 言

高等教育结构是高等教育系统的内部构成状态[1],也是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各组成部分之间的联系方式、比例关系和相互作用[2]。从其发展逻辑来看,高等教育结构的现实存在是不断调整与演化的结果。尤其是近一百年来,随着全球高等教育大众化与普及化的逐步实现、社会经济体系的深度变革以及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世界各国高等教育结构始终处于广泛的调整与变革情境中。同样,我国高等教育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先后经历了1952年院系调整、20世纪90年代高等教育大众化以及21世纪现代大学体系建设三次重大历史性的改革与发展过程[3],使得高等教育结构基本上遵循“从被动调整到主动适应、从计划管理到宏观调控、人才培养结构由单一走向多元”的调整路径[4]。导致这种变化的原因既有人才培养规律、学科知识属性和教育组织体系等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因素的影响,更有外部力量的作用。有研究者认为,1998—2007年我国高等教育结构变化主要是由政府主导的强制性制度变迁直接推动的[5],是在政府与高校的博弈中形成和发展的[6]。也有研究者认为,我国发展进入新时代,经济转型升级的迫切需求[7]、经济高质量发展、高等教育普及化推进、新兴城市快速发展等开始成为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重要动力[8]。总体而言,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经济发展在高等教育结构的变迁过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种影响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经济发展为高等教育运行提供必要的要素资源,从而直接推动高等教育结构改革,表现为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推力”;二是学生根据经济体系内部不同行业当前和未来的工资收入以及发展趋势决定报考哪类专业或者是否提高学历层次,从而对高等教育某类学科专业或某层次学历产生需求,间接影响高等教育结构变动,表现为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拉力”。这两种力作用于高等教育,使其结构不断调整,适应和满足社会经济与个人发展需要,从而发挥高等教育的整体功能。

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认为,科学知识来源于人类的社会生产劳动,“整个古代,本来意义的科学研究限于天文学、数学和力学这三个部门,主要是因为游牧业与农业、建筑业与手工业以及航海与战争的发展和需要”[9]。在奉行自由市场竞争的美国,高等教育结构变迁在很大程度上受市场需求、市场竞争和市场收益的影响[10]。弗里兹·马克卢普(Fritz Machlup)等认为,随着技术和需求的变化,美国不同职业的就业人数变化引起了高等教育相关学科增长[11]。1985—2011年,美国博士、学士层次各学科的发展较大程度上受到预期收入的影响,而硕士层次各学科的发展受预期收入变化的影响较小[12]。我国当前研究多数运用理论和实证方法探讨全国或部分区域高等教育结构与经济产业结构的交互作用[13]以及协调性[14-15],认为产业结构的变迁是高等教育学科结构变化的重要原因,优化学科专业结构、适应产业转型升级是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重要支撑[16]。高等教育结构与经济产业结构之间的关系从相互分隔逐渐演变为有限联系、主动适应和超前引领[17]。综上可以看出,现有研究与认识主要关注我国经济发展对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推力”作用,较少从学生和家庭的基本需求和行为方式入手分析这种“拉力”对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影响。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工资收入能够影响学生及其家庭对于高等教育层次和学科的不同需求,是拉动高等教育结构变迁的原动力。从行业工资角度出发进行分析,可以帮助研究者从经济发展和人的需要双重角度深入了解影响我国高等教育结构变动的重要因素和基本规律,厘清人的发展、经济发展和高等教育发展之间的脉络关系,最终为解决我国高等教育存在的结构性失衡问题提供依据。

二、 研究假设与模型构建

(一) 研究假设

高等教育结构一般可以分为宏观结构(包括层次结构、学科结构、布局结构、形式结构等)和微观结构(包括专业结构、师资结构、课程结构等)[18]。本研究主要从宏观角度关注我国高等教育结构与行业工资收入之间的关系,因此选择高等教育层次结构和学科结构作为分析重点(1)根据教育部发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8年4月更新)》,本研究中高等教育层次主要指能够授予学士、硕士、博士学位的本科、硕士和博士三个层次,学科主要指学科门类,即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管理学、艺术学十二个学科门类,由于军事学相关数据不易获得,本研究将军事学门类排除。。根据高等教育结构的基本概念,高等教育层次结构或学科结构分别用普通高等学校不同层次或不同学科的学生规模占学生总体规模的比例来表示。基于学生的行为选择,经济学理论认为,个人是利益或效用最大化的主体,学生在接受高等教育过程中根据自身利益或效用最大化原则所作的决策对高等教育结构变动产生日益深刻的影响。例如学生选择进入哪类学科专业或者决定是否继续深造攻读更高层次学位,均会从教育需求侧影响高等教育学科结构与层次结构。同时,教育经济学相关理论把个人的教育选择看作一种投资行为,认为人们在进行教育选择时会受到经济因素的驱动。因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工资收入不仅能反映学生毕业之后的劳动价值和教育个人收益,而且能反映劳动力市场供需关系,是学生及其家庭考虑自身利益或效用最大化的核心要素,深刻影响学生和家庭的教育选择行为。也就是说,工资收入通过影响高等教育需求侧拉动高等教育结构调整。其影响机理表现为,若高等教育某层次或某学科毕业学生的工资收入水平与全体毕业生工资收入水平相比具备一定的优势,则想进入或报考高等教育该层次或该学科的学生人数增加,这促使高等教育机构扩大该层次或该学科招生规模,从而完成高等教育结构调整;若高等教育某层次或某学科毕业学生的工资收入水平明显低于全体毕业生工资收入水平,则该层次或该学科规模萎缩。根据上述机理,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某类行业工资比较优势增强(或减弱)会吸引(或排斥)学生报考与之关联性较强的学科,导致相应学科规模扩大(或缩小),从而影响高等教育学科结构。

假设2:某类行业工资比较优势增强(或减弱)会导致学生继续(或放弃)取得与之需求相符的更高层次学位,从而影响高等教育层次结构。

(二) 模型构建与变量阐述

(1)

针对高等教育学科结构,则有:

(2)

(3)

(4)

其中b为常数,k为工资比较额度的系数,ε为残差量。而一般工资以外的相关制度、政策以及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等要素所导致的高等教育学科规模变动会遵循某种路径依赖,表现出某种惯性特征,因此本研究将其他要素导致的学科规模变动看成是前一年的加权函数,则有:

(5)

其中,β为加权系数。

本研究将(5)式代入(2)式,得到:

(6)

本研究得到能够体现学科学生规模与行业工资水平之间长期关系的一阶自回归分布滞后模型:

(7)

考虑到数据整合问题,本研究在计量过程中选择2003—2017年作为研究时间段,并根据教育部最新发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8年4月更新)》所划分的学科门类,将学科划分为11个门类(2)由于《中国教育统计年鉴》2012年之前的统计口径均将艺术学硕士和博士数据划归为文学门类,因此本研究将文学和艺术学合并为文学艺术进行分析。;根据我国《国民经济行业分类》(2017年)标准,将行业划分为15个门类(3)我国《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分别在2002年和2011年进行了调整,其中2002年行业门类调整幅度较大,反映在《中国劳动统计年鉴》(2018年)中,2003年前后行业门类统计口径变动较大,因此本研究选择2003—2017年数据进行分析。虽然2011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调整幅度较小,但是为了行业数据的统一性,本研究合并部分行业数据:将批发零售业和餐饮住宿业合并为批发零售、餐饮和住宿业,将建筑业和房地产业合并为建筑与房地产业,将居民服务、修理和其他服务业、卫生和社会工作、公共管理、社会保障和社会组织合并为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见表1)。本研究所有数据均来自《中国教育统计年鉴》(2000—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2000—2017年)和《中国劳动统计年鉴》(2018年)。

表1 学科与行业分类

三、 计量结果与分析

本研究计量分析首先需要解决关于学科招生人数和行业工资时间序列数据的平稳性问题。许多经济变量的数据是非平稳的,但是若能判断变量之间存在协整关系,则可以表示变量之间存在着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从存在协整关系出发选择变量,具有牢固的数据基础和优良的统计性质,可以建立回归模型进行分析[19]。由于在自回归分布滞后模型中,同名变量滞后值之间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本研究采用两变量协整检验挑选行业变量,以减少变量数目,缓解多重共线性。具体来说,本研究首先分别检验高等教育本科、硕士和博士三个层次不同学科学生规模与每个行业工资水平之间的协整关系,然后选择与学科规模协整关系较强的两类行业工资数据代入一阶自回归分布滞后模型进行计量分析(4)若某学科规模只与单个行业工资数据具有协整关系,则只带入该学科与单个行业数据;若无行业与某类学科规模具有协整关系,则分析时空缺该学科。。

本研究根据上述步骤,得到我国高等教育本科、硕士和博士层次不同学科与协整行业工资水平之间的长期关系系数,具体结果见表2、表3和表4。其中,协整行业1与协整行业2表示通过协整检验挑选的、与学科规模协整关系较强的两类行业;参数1是回归模型的常数项;参数2表示协整行业1工资水平变动对学科规模的影响作用;参数3表示协整行业2工资水平变动对学科规模的影响作用;参数4表示除协整行业1与协整行业2以外的行业工资水平变动对学科规模的影响作用;R2表示拟合优度;D-W是德宾-沃森值,对残差进行独立检验。

第一,在本科层次,根据计算所得协整行业类别可以看出,金融业,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以及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等行业的人均工资收入情况对本科学生规模变化能够产生重要影响,其中金融业对除理学、管理学和历史学以外的其他八类学科发展都具有长期影响作用。具体到各类学科,农学、文学艺术和医学学科的发展规模受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和金融业的影响较大。长期而言,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人均工资增长对农学、文学艺术和医学学科招生规模的影响均为正效应,其每增长1%影响程度分别为0.634%、1.018%和1.757%。相反,金融业工资收入对三类学科的影响均为负效应,其边际影响分别为-0.075%、-1.243%和-0.995%。此外,金融业人均工资收入每增长1%,对经济学、工学、教育学的发展规模分别产生0.045%、0.143%、-2.112%的显著影响。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工资收入水平对经济学和历史学的发展有负向影响,工资每增长1%,经济学和历史学招生人数分别下降0.224%和0.561%。虽然从计量结果看,采矿业工资收入增长对工学和法学学科招生规模变动具有积极影响,但是对法学的影响作用并不显著,对工学的影响作用较为微弱,具体数值未达到0.01%。因此,采矿业人均工资收入对本科整体发展规模的影响不明显。理学和管理学的规模变化与行业工资之间不存在协整关系,说明这两类学科变化长期主要受行业工资以外的因素影响。

表2 我国高等教育本科层次各类学科规模与协整行业工资水平长期关系的计量结果

(续表2)

学科协整行业1协整行业2参数1参数2参数3参数4R2D -W历史学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8.422**-0.561*—-3.639**0.9822.20文学艺术金融业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3.140**-1.243* 1.018*-1.1120.9912.23医学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金融业5.651*1.757**-0.995*-1.8700.9811.98

注:*和**分别表示在0.1和0.05水平显著;D-W值均在2左右,表示残差间不存在自相关性;通过残差直方图和残差图观察,残差基本满足正态性和方差齐性假设;下同。

表3 我国高等教育硕士层次各类学科规模与协整行业工资水平长期关系的计量结果

表4 我国高等教育博士层次各类学科规模与协整行业工资水平长期关系的计量结果

(续表4)

学科协整行业1协整行业2参数1参数2参数3参数4R2D -W历史学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6.432**-0.1790.303*1.182*0.9282.37文学艺术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金融业5.087**0.232*-0.1650.1180.9922.16医学——

第二,在硕士层次,根据协整行业类别出现的频率,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等行业人均工资收入情况对硕士招生规模的长期变化产生重要影响。其中,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工资收入增长对工学、经济学、管理学的发展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工资收入每增长1%,会引起这三类学科招生规模分别提高1.125%、0.318%、1.542%;对哲学招生规模具有一定负效应,对教育学的影响作用不显著。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人均工资收入变动对工学、经济学、法学三类学科学生人数的增长或减少具有显著影响作用。其中,对工学的影响为正效应,即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人均工资每增长1%,会拉动工学招生人数增加0.789%;对经济学和法学的影响为负效应,人均工资每增长1%,会导致这两类学科招生人数分别减少0.845%和0.983%。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人均工资每增长1%,会显著导致法学和教育学的招生规模分别提高0.036%和0.561%。此外,农学学生规模对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的工资水平较为敏感,金融业工资水平对哲学硕士阶段的招生具有积极影响。理学、历史学和文学艺术三类学科的规模变化则需要其他影响因素来解释。

第三,从不同行业工资水平对博士层次影响的计量结果可以看出,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与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两大行业人均工资水平对博士学生规模的变化具有重要影响作用。与本科、硕士层次不同,属于第二产业的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采矿业,制造业与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等行业对博士层次规模变化的影响有所加强。长期而言,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工资收入水平变动会影响理学、教育学、历史学和文学艺术四类学科的发展规模。其中,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工资收入水平对历史学和文学艺术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人均工资每增长1%,能够引起历史学和文学艺术招生人数分别增加0.303%和0.232%,但是会导致理学学科的学生人数下降1.544%。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行业工资水平对管理学、教育学和历史学的发展规模有一定影响,但对教育学和历史学的影响作用并不显著,只有对管理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人均工资每增长1%,攻读管理学博士学位的学生人数将增加0.358%。第二产业所包含的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采矿业与制造业工资水平分别对攻读农学、工学和经济学博士学位的学生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其中,采矿业对工学和制造业对经济学的影响均为正向作用,边际影响分别为0.015%、0.399%,而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对农学学科具有一定负向影响,边际影响值为-0.389%。攻读法学博士学位的学生人数对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与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工资水平变动较为敏感,这两大行业工资增长会对法学学生人数造成负向影响,影响作用分别为-0.675%、-0.417%。此外,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与金融业也会对博士层次学生规模造成影响。其中,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人均工资每增长1%,会引起攻读理学博士学位的人数增加0.887%。攻读哲学和医学博士学位的学生人数变化无法直接用行业工资收入变化来解释。

四、 结论与建议

(一) 主要结论

第一,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本科层次,金融业人均工资变动对除理学、管理学和历史学以外的其他八类学科规模都具有长期影响作用。其中,金融业人均工资变动对经济学和工学的学科规模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对农学、文学艺术、教育学、医学学科的规模发展具有明显的负效应。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工资收入增长对农学、文学艺术和医学学科的学生规模扩大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人均工资变动会对经济学和历史学的本科学生规模产生明显的负效应。此外,采矿业人均工资增长会对工学的规模发展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理学和管理学两类学科的学生规模变化与行业工资之间则不存在协整关系。

第二,在我国高等教育的硕士层次,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工资收入增长对工学、经济学、管理学的规模发展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对哲学的规模发展会产生一定的负效应。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人均工资变动会对工学、经济学、法学三类学科的学生规模产生显著影响,其中对工学的影响为正,对经济学和法学的影响为负。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的人均工资增长会显著促进法学和教育学规模扩大。此外,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业的工资变动对农学的规模发展具有正向影响。理学、历史学和文学艺术三类学科的学生规模变化则与行业工资之间不存在协整关系。

第三,在我国高等教育的博士层次,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的工资收入增长对扩大历史学和文学艺术的学生规模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对理学的规模发展具有负向作用。攻读理学、工学、经济学和管理学博士学位的学生分别受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采矿业,制造业,社会公共综合服务和卫生业工资收入的积极影响。攻读农学和法学博士学位的学生明显受部分行业工资的负向影响较大。攻读哲学和医学博士学位的学生则对行业工资变动不敏感。

第四,从与学科规模的协整数量来看,长期影响我国高等教育本科层次规模变动的行业较为集中,主要包括金融业,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以及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等第三产业,这与同一时期本科层次人文社科类学科规模的大幅调整相适应,验证了假设1。影响硕士层次规模调整的行业种类较本科有所增加,但仍然集中在第三产业,同样为这一时期我国硕士层次人文社科类学科规模的大幅调整提供了动力来源,同时验证了假设1和假设2。而影响我国博士层次规模调整的行业种类较为分散,只有理工类学科受水利、采矿等相关行业的影响较为显著,说明行业工资因素对我国博士层次的学科规模变动影响较小。

(二) 讨论与建议

综上所述,近15年来,行业工资变动对我国高等教育结构调整具有明显的影响作用,且不同行业的比较优势变化对高等教育学科结构或层次结构的影响具有差异性。这表明我国高等教育结构演变开始逐渐走出以政府管控为主的行政权力推动路径,走向高等教育系统不断适应外部经济环境变化、主动调整自身资源配置与治理模式的道路。正如伯顿·克拉克(Burton R. Clark)构建的三角模型,市场已经成为影响我国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主要力量之一。这不仅有利于提升受教育者的满意度和促进价值效用最大化,而且为我国推进高等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供了动能。但是,面对发展的新环境和新挑战,我国高等教育结构调整也要防止陷入过度市场化所带来的困境。因为虽然学生及其家庭追求个体经济利益最大化是出于“理性”的考虑,但是它可能会妨碍高等教育整体结构的合理性,使高等教育结构遭受“共同的悲剧”。例如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其他非农行业工资优势扩大会对我国高等教育农学学科的学生规模产生“挤出效应”,可能造成农学学科中的博士等高层次人才规模发生萎缩,将不利于农业现代化的持续推进。因此,优化高等教育结构,我国应该进一步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构建多元主体协同和现代化治理路径,依靠信息化的科学决策体系,形成动态调整机制。

一是理性看待高等教育与外部市场的联系,为高等教育结构优化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从世界范围来看,高等教育的持续扩张和多样化发展加强了关于高等教育与外部环境,尤其是与工作世界(The World of Work)之间适当联结的富有争议性的辩论,导致高等教育与工作世界之间联系的整体图景趋向复杂[20]。我国高等教育在迈向普及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中,也面临着诸如“学术漂移”和“职业漂移”的双重危机,导致高等教育结构不合理问题日趋严重。究其原因是高等教育机构在与外部市场联系的过程中缺乏对高等教育功能、自身办学定位以及未来发展目标的清晰认识。因此,优化我国高等教育结构要求我们理性看待高等教育与外部市场的联系,既要加强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的趋势研究,促进高等教育结构与之深度对接融合,又要坚持高等教育发展的自身规律,为高等教育结构调整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

二是落实“办人民满意的教育”要求,为高等教育结构优化建立多元主体协同路径。高等教育的第一服务对象是人民,人民对高等教育的需求是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根本动力。党的十九大报告确立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和“办人民满意的教育”的基本原则,这对我国高等教育由大众化向普及化的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高等教育发展必须让人民享有更多的获得感,让人民获得实在的利益,提高人民对高等教育的满意度。因此,在我国高等教育结构优化与调整过程中,代表不同利益相关者的政治、学术和市场三大主体,应该摒弃各自利益诉求差异,紧紧围绕满足人民大众对高等教育的合理需求这一中心,构建利益相关主体有机融合、协同共振的机制,发挥各主体优势,使高等教育回归教育的本体价值,形成始终以人才培养质量提高为核心的高等教育结构优化路径。

三是加快高等教育组织机构的现代化治理,打破传统高等教育结构条块分割的藩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高等教育治理虽然经历了从计划管制走向依法治理、从高度集中走向放管结合、从政府主导走向多元治理的变革历程,但是依然无法突破由人才培养的新要求、知识生产的新范式以及社会服务的新任务等新趋势和新问题所引发的治理瓶颈,造成我国高等教育层级结构和学科结构形成条块分割、不易调整的局面。高等教育机构的现代化治理必须彻底解决高等教育机构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问题,进一步优化高等教育结构,为建立更加发达的高等教育体系奠定基础。因此,在扩大办学自主权的基础上,高等教育机构应大力推进组织治理模式创新,既要逐渐打破层次分割的藩篱,借鉴现代企业管理模式,推进高等教育体系的扁平化发展;又要打破学科分割的藩篱,加快建设新兴学科,促进具有交叉性和复合性特征的学科集群的发展。同时,高校应积极开展跨学科协同创新,加快形成人才培养、知识创新以及社会服务的跨学科模式,以应对未来社会的复杂情境。

四是加快完善以信息化为支撑的科学决策体系,为高等教育结构优化构建动态调整机制。现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为我国高等教育决策与管理提供了有效途径。按照《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精神和要求,我国已经开始建设能够深度融合教育宏观管理改善、角色政策研究和信息技术软件开发等各项目标为一体的国家教育决策支持服务系统[21]。该系统使我国教育领域现实数据的清晰呈现,发展规划的科学预测以及实施过程的监测、评估与预警成为可能。因此,国家应该继续以大数据、云平台、“互联网+”等技术手段为支撑,在集成教育与行业发展等相关数据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高等教育结构调整数据的比较分析、调整目标的预测和规划、调整实施的监测与评估等体系,为教育相关部门和高校自身的科学决策与管理提供依据,从而整合形成我国高等教育结构优化的动态调整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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