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晋墓怀想（外一篇）

余子愚

6月中旬的一个午后，我受朋友邀请来到偃师市大口镇董村北边的一块麦地，烈日当空，脚下是收麦之后留下的麦茬。87岁的董遂臣先生指着一片空地说：“这就是董晋墓。”

董晋是谁？董晋墓怎么是一片空地？

先说说大口镇董村吧，这是个位于万安山脚下的村子，村民大多姓董。董遂臣，董村村民，董氏十七世孙，他对董村的历史非常熟悉。

董遂臣说，董氏先祖是明朝初年由山西省洪洞县迁来。董氏先祖为何在大口镇落脚？这里有个传奇故事——

据《董氏家谱》记载，明朝初年，朱元璋实施移民政策，董氏先祖由山西一路向南，走到大口镇，停下了脚步。董氏历代族人口口相传，先祖移民到大口镇时，尚未落脚，就看到村北有一座大冢，冢前有一石碑，刻字稀少，但是能看出是董姓家族的石碑。这座大冢就是唐代宰相董晋之墓。

可以想象，移民至此的董氏先祖看到这方石碑和这座大冢，内心一定非常激动。中国人讲究安居乐业，讲究认祖归宗，董氏先祖辛苦迁徙了六百多里，竟能在大口镇这個地方遇见董氏祖茔，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天意。

从此，来自山西洪洞县的董氏先祖就认董晋墓为祖坟，用董遂臣的话说就是“姓董的人迁到这里，拾了一座老坟（即祖坟）。”

董家人有了董晋墓为依靠，心里也踏实起来，移民之初悲悲切切的心情一扫而光。为了告慰董氏祖宗，董家人修建了董氏祠堂，大殿和正门至今保存较好。

遗憾的是，经历了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破坏，董晋墓已经荡然无存，与麦田融为一体。

在董遂臣的印象中，董晋墓坐东北，朝西南，对着万安山。这与唐代宰相、文学家权德舆撰写的《董晋神道碑铭》“薄葬公（董晋）于河南县万安山之原”的说法一致。

董晋，字混成，唐代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人，生于开元十一年（公元723年），卒于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官至宰相。

董晋在唐玄宗后期考中明经，唐肃宗即位后，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供职翰林。唐代宗大历年间，董晋曾随同李涵护送崇徽公主出嫁回纥，因不辱使命，回朝后拜司勋郎中，后迁转秘书少监、左金吾将军等职。

贞元五年（公元789年），董晋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贞元九年（公元793年），董晋被起用为礼部尚书。后兼兵部尚书、东都（今洛阳）留守。

由此，宰相董晋与洛阳发生了关系。不久之后，宣武（今河南开封）节度使李万荣病死，唐德宗任命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董晋兼宣武节度使。

本来李万荣临死前已让同乡亲信邓惟恭接任，邓惟恭因此对董晋的来任非常不满，以至发展到谋图反叛。董晋得知后捕杀其党羽，囚送邓惟恭到京师。

唐德宗怕董晋柔弱不能制御宣武的骄兵悍将，又委派汝州刺史陆长源为其司马管理军务。陆长源执法严苛，对镇兵的恶行追究甚严。董晋认为这样不利于与镇兵的关系，就制止陆长源的作为。董晋又用孟叔度管理财赋，而孟叔度为人轻佻，不尊重镇兵，为镇兵所反感。此时的宣武节度使辖下，危机四伏，董晋凭着自己的威望和德行，使得宣武地区的镇兵不敢轻举妄动。

在宣武节度使任上，董晋还知人善任，发现并重用了韩愈这位人才，成为韩愈官场上的伯乐。当然，韩愈也感激董晋知遇之恩，在董晋去世后，认为自己有义务护送灵柩返洛，便告别妻儿，扶柩西行，前往洛阳。后来韩愈又写了《赠太傅董晋公行状》，可见韩愈对董晋的感恩之情。

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二月，董晋死于宣武节度使任上。他死后不到十天，宣武即发生兵乱，陆长源和盂叔度被镇兵杀死。

董晋之死，让唐德宗非常痛心。史料记载，唐德宗为董晋“罢朝三日，追赠太傅”，谥曰恭惠。

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在董晋长眠万安山脚下五百多年之后，从他的家乡山西，迎来董姓后人。董晋墓成了董晋与董姓后人之间的纽带。

可惜，董晋墓（大冢）已被铲平，墓前的石碑也已被毁。令人欣慰的是，在董村一些老人的记忆里，还有董晋墓的清晰印记。每年农历二月十五，董村人还举行祭祖仪式，祭拜先祖董晋。

从“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谈起

休假在家，读《中国吉祥图像解说》（上海书店出版社），其中一篇文章《百无禁忌》，说的是姜太公相周伐纣，百战成功后，即奉元始天尊之命，捧着玉符、金敕，登上封神台，大封阵亡忠臣、逢劫神仙，使游魂各有所依。

文章称，封神既毕，姜太公揣上留给自己的东岳大帝神牌，骑上四不像，前往泰山上任。刚到泰山脚下，突见有一道冤魂跪倒尘埃，拦住去路，嘴里喊着太公的尊号。

原来，此魂是为灭商战死的大将黄飞虎。姜子牙封神之时，将黄飞虎给遗漏了。姜太公毅然将自己的神牌拿了出来，递到黄飞虎手里说：“你被封为五岳之神，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勘对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

话说黄飞虎谢恩去了，大封众神的姜太公却落得个当不了神仙，只好又回到周武王那里辅政。

诸神得知后，都感佩不已，于是相约：往后无论姜太公到谁管辖之地，一概退避三舍，将自己的血食承让与他。

这是正仙邪神间的协议，却让凡人钻了空子：只要举办有可能得罪邪神或引鬼上门的事儿，就把姜太公的画像请出来，再写上八个字：“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事实果真如此吗？我找出《封神演义》（上海古籍出版社）进行查看。《封神演义》第九十九回《姜子牙归国封神》详列封神过程。清福神柏鉴将“封神榜”张挂台下，诸神俱簇拥前来观看。

其中，排在“封神榜”榜首的是柏鉴，他被敕封为“三界首领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第二个是黄天化，“以青年尽忠报国，下山首建大功，救父尤为孝养;未享荣封，捐躯马革，情实痛焉！援功定赏，当存其厚，特敕封为管领三山正神炳灵公”;第三个是“五岳正神”黄飞虎，“敕封黄飞虎为五岳之首，加敕一道，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特敕封为东岳泰山齐天仁圣大帝之职，总管天地人间吉凶祸福。”

同时，敕封崇黑虎为南岳衡山司天昭圣大帝，敕封文聘为中岳嵩山中天崇圣大帝，敕封崔英为北岳恒山安天玄圣大帝，敕封蒋雄为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值得一提的是，姜子牙封的最后两位神仙是飞廉、恶来，两人被敕封为冰消瓦解之神。

那么，问题来了，姜子牙为何没有给自己封神？

原因在于，封神的对象是死后的灵魂。以第一位往封神台的灵魂九龙岛炼气道者王魔为例，“金吒一剑，把王魔斩了。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来，清福神柏鉴用百灵幡引进去了”。

由此可知，登上封神榜的前提是灵魂进入封神台，等待姜子牙封神。其实，姜子牙的灵魂也曾进入过封神台。

《封神演义》第四十四回，姚天君在“落魂阵”内行法，把姜子牙二魂六魄俱已拜去，止有得一魂一魄，最后也被拜出泥丸宫，“子牙已死在相府”。“子牙一魂、一魄飘飘荡荡，杳杳冥冥，竟往封神台来。”幸好，清福神柏鉴忙将子牙魂魄推出封神台。随后，子牙的魂魄来到昆仑山，被南极仙翁救回性命。

《封神演义》第一百回，姜子牙向周武王说出了封神的目的：“老臣奉师命将忠臣良将与不道之仙、奸佞之辈，俱依劫运，遵玉敕一一封定神位，皆各分执掌，受享禋祀，护国祐民，掌风调雨顺之权，职福善祸淫之柄。自今以往，永保澄清，无复劳陛下宸虑。”

《中国吉祥图像解说》中说姜子牙把自己的神位让给黄飞虎，此说有误。但是，姜子牙作为封神者，自己没有当上神仙，由于神仙都是他封的，所以神仙们给他面子，也能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