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这个“臭流氓”

陈鲁民

《牛郎与织女》中，老牛对牛郎说：“明天黄昏时候，你翻过右边那座山，山那边是一片树林……那时候会有些仙女在湖里洗澡。她们的衣裳放在草地上，你要捡起那件粉红色的纱衣，跑到树林里等着，跟你要衣裳的那个仙女就是你的妻子。这个好机会你可别错过了。”牛郎依计而行，娶到织女为妻，生儿育女，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这个美丽神话故事一直流传了上千年，又衍生出许多动人的诗篇，最佳者莫过于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这个故事如今却遇到严峻挑战。有网友指责说，“牛郎有偷窥织女洗澡”之嫌，因而被戴上“猥琐男”的帽子。还有的说，“牛郎看洗澡是流氓，拿衣服逼婚是无赖”。原本挺美好的神话故事，让这样杠精式的深入解读，立时就变得污秽下流，不堪卒读。

还有人和寓言《愚公移山》较劲，先用物理化学的试验方式证明其移山的不可行，再用土木工程的原理来论证挖山的愚不可及，并搬出人口理论来批驳老愚公的“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观点，说是战乱、瘟疫、饥饿、意外等，都可能使得老愚公断子绝孙，无人挖山云云。

被挑战和较劲的还有各种传说。“凿壁偷光”，说的是匡衡幼时凿穿墙壁引邻舍之烛光读书，终成一代文学家的故事，被某些网友曲解成故意破坏别人家的墙壁，而且还涉嫌偷窥别人的隐私。“囊萤映雪”的囊萤，是晋代车胤家贫，没钱买灯油，而又想晚上读书，便在夏天晚上抓一把萤火虫来当灯读书，被批违反动物保护法。映雪指的是晋代孙康冬天夜里利用雪映出的光亮看书，据当今一些批评者实际考证，雪光难看清字迹，而且久而久之，肯定会导致近视。

还有人质疑，飞将军李广酒后射虎，居然射入巨石，而按人的膂力和弓箭的穿透力，没有一点可能性，纯属胡编乱造;《除三害》里，周处在河里与蛟龙大战三天三夜，更是无稽之谈，世间本无龙，你和谁打去？而大名鼎鼎的“司马光砸缸”，被质疑是在故意损毁公私财物。

质疑和求真是可贵的科学精神，是推动历史前进的重要动力，但一定要用对地方，看准对象，否则就成了滑稽的较劲和抬杠，成了挑战风车的唐·吉诃德。对于古代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要从实际出发，考虑到时间空间的不同，考虑到文学作品与科学实验的不同，考虑到古今认知能力的差距，思维方式的差异，再进行批评指正，就不会太离奇太奇葩。

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今夕往日，按杠精式的路子来挑刺找茬，吹毛求疵，不仅牛郎与织女故事有严重“硬伤”，不符合今日的法制精神和科學态度，嫦娥奔月、梁祝化蝶、后羿射日、精卫填海等脍炙人口的神话传说，同样也都经不起严格“推敲”，也要被打入另册，果真那样，又该何其荒唐可笑！

请杠精们放过神话传说，不要瞎较劲起哄，干点有意义的事。

【原载《讽刺与幽默》】

插图 / 文学作品现今遭质疑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