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塔，雁塔

孙亚玲

四十年前一个冬天的早晨，我穿着件旧花棉袄，坐上父亲的架子车，拉一车解开的枋板，来到西安交大附近的皇甫村。

我的大哥在交大商场给一位鳏居的老人打工，卖烤红薯。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大哥早早地卖完了红薯，帮父亲拉了架子车，到北池头村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去卖枋板。我戴着大哥给我新买的红帽子和棉手套，暖暖和和地东瞅西看，还不时用手给大哥指着从身旁急速而过的小汽车，大哥看着我高兴的样子说：“这有啥好看的？离这儿不远，有个大雁塔，等卖完枋板，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我问大哥：“大雁塔是个啥，有小汽车跑得快吗？”大哥扭过头，用弯曲的食指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说：“你个小笨蛋，大雁塔不是汽车，它跑不动，是《西游记》里唐僧和孙悟空取经回来住的地方，外国人都来看呢。”

我在心里想象着大雁塔的模样，会不会和我们公社社长住的房子一样？是两层楼？还是三层楼？楼上有没有玻璃窗子？玻璃窗子上有没有花花布窗帘？

因为起床太早，父亲和大哥卖枋板的那会儿，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枋板卖完后，大哥叫醒我，又把我和父亲用架子车拉着，朝大雁塔方向而去。这儿离大雁塔确实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俩将架子车绑在路旁一棵大树上，大哥背起我就向大雁塔走去。

我问大哥：“大雁塔在哪儿？”

他用手指给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座上边小、下边大的东西出现在我的眼帘：啊，那么高！

那时候，大雁塔周围还不像现在这样繁华，三面都是村民的菜地和庄稼地，东边还有一片苗圃，苗圃周围种着花椒树，以免闲人进入。只有院墙外向北的一条柏油马路，并不宽阔，只能容两辆小车同时通过。马路两边的房子也是土坯房，一小间一小间地隔着，以照相、洗照片居多，偶尔有一两家小旅馆。两边人行道是土路，摆满了卖小吃的摊点，两条长木凳上架一张木床板，再铺一张蓝颜色的塑料布，辣子酱油醋摆成一溜，几个小方凳子随便地摆着。经营摊点的小商贩，不论男女都戴着黄颜色护耳朵的棉帽子，穿着蓝颜色的大棉袄，黑颜色的大棉裤，冻得缩头缩脑，两只手里不是抱一个装着热水的大罐头瓶子，就是双手捅在棉袄袖子里。只要有客人来，就急颠颠问，吃啥呀，喝啥呀。大哥用五分钱给我买了一杯热水，两毛钱买了两个肉包子，让我坐在火炉旁的小凳子上边吃边喝。他和父亲没有买吃的，也没有买喝的。我傻不冷丁地问他们为啥不吃，他们都说不饿，我没有多想，几下子就喝完了，吃饱了，精神头一下子来了。我说：“大哥，咱们到大雁塔里边参观吧，看看里边都有啥。”

大哥拉着我站在道路中间，让我看着大雁塔的尖顶子说：“站到这儿看看就行了。”

那时候路上的车很少，偶尔才有一辆车通过，基本都是公交车，我嘴里嘟囔着：这就是大雁塔？大雁塔就这样？门在哪呢？唐僧和孙悟空从哪进去呢？大哥害怕路上来车，牵着我的手，护着我说：“大雁塔的门在南边，进去要买门票，等哥发了工资再带你进去看，现在就在外头看看。”

在我的眼中，大雁塔就是一座用青砖砌的高楼，而且楼顶越来越小。那时我没去过蓝田县，不知道县上有没有这种高楼，反正我们公社没有，当时我的感觉是：大雁塔不好玩，还没有我们公社腊月会的人多热闹呢！

四十年前，正是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

四十年后，我进城了，住在距离大雁塔不远的地方。我亲眼目睹了她的变迁。大雁塔及其周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北广场的音乐喷泉属亚洲第一，喷泉水面达两万平方米，每级水池有7级迭水，与大雁塔7层相印合，喷水柱高60米，喷泉声、光、水、色有机交融。夜晚的音乐喷泉，更是绚丽动感，涌动的水柱犹如纤纤少女，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款款曲调各有特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灵动婉转，时而深沉厚重，时而谐趣俏皮，美妙的音乐和诗文朗诵与喷泉表演相得益彰，如果你在现场，感受到的只有震撼。

现在的大雁塔，四周交通便利，地铁三、四号线在这里交换，20多路公交车都在此设有站点。南广场的唐僧雕像雄伟高大，广场宽阔平坦，绿化林带四季都有鲜花绽放；东边的大慈恩寺遗址公园是游客和本地居民休闲的好去处，三五好友找一处安静的茶室坐下来品茶论道，也可以在凉亭下听秦腔爱好者的自娱自乐，感受秦腔的豪迈和高亢。

如果你到了西安，不来大雁塔就等于没来西安；到大雁塔不来大唐不夜城算没来大雁塔。位于大雁塔南广场南边的大唐不夜城，贞观文化广场上的万国来朝雕塑，把大唐王朝四海臣服、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展现得活灵活现。中间的雕塑是被仕女簇拥的唯一一位女皇武则天，她的雕塑雍容高贵、形态逼真，两边的唐历史文化浮雕和刻有唐诗的开元通宝石刻都充分体现了大唐文化之勃兴和繁荣。武皇前边的贞观纪念碑是大唐不夜城的地标性雕塑，唐太宗李世民和他的战马是用青铜铸造，威风八面地跨在膘肥臀圆的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抖缰勒马欲前行，周围是仪仗队、鼓手和文臣武将紧紧相随。居于路中间的群塑与现代化水景灯光有机结合，完美地再现了大唐盛世的繁华景象。

大唐不夜城的东边是西安最豪华的音乐厅，世界各国的音乐大咖都曾在这里演出过。紧连的是西安大剧院、曲江电影城和陕西艺术家展廊等文化建筑。西边是最大最全的购物中心，以及具有西安元素的旅游产品购物场所；西安最高档次的酒吧一条街也在这里，装饰风格各不相同，但建筑风格基本一致，都是古典的欧式三层建筑，雕梁画栋，古香古色，楼裙四周挑檐图案颜色鲜艳亮丽。如果你逛累了，可以坐下来，喝杯咖啡或者啤酒，听着温柔曼妙的轻音乐，古琴古筝演奏的“高山流水”也使你身心愉悦，心情放松，好一个乐哉悠哉；如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平日里的所有烦心事也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了。

现在的西安是网红城市，特别是春节的夜景，花灯装饰更是闻名全国，具有“西安年·最中国”的美称，每逢节假日游客接待量都居全国前列。今年五一假期，我陪无锡来的几位朋友参观大雁塔，正好碰上陕西电视台采访外地游客，当问一位来自南京的女游客为什么选择来西安大雁塔旅游时，她说道：“大雁塔是公元652年玄奘法师从印度取经回来，唐皇帝为保存这批珍贵的经文，专门在大慈恩寺内为他修建了这座大雁塔。西安不光有大雁塔、小雁塔，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兵马俑、明城墙；西安又是十三朝古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在这里，我感受到了西安深厚的文化底蕴，也体验了西安的美食，希望国内外的游客都能来西安旅游、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