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创业生态系统的农民工返乡创业探析

文/孙开庆 白 林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四川成都 6007）

内容提要：我国农民工返乡创业呈波动状态，并在2008 的金融危机之时出现高潮。近几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和国家鼓励创新创业政策的出台，农民工返乡创业又迎来了新的增长。农民工返乡创业能给个人、社会带来诸多好处，因此，如何提高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成功率成为社会关注的重点。农民工返乡创业表现出一些不同于其他创业的明显特点，其创业生态系统也有其独特之处，针对这些不同之处采取相应的措施，可以提高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成功率。

引言

随着我国乡村振兴战略的持续推进和一系列支持农民工返乡创业政策的密集出台，农民工返乡创业呈现增长势头。自上世纪90年代出现民工潮以来，农民工返乡创业曾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时出现过明显增加。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城市中的就业岗位减少，为缓解农民工城市就业压力，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的政策，以东南沿海一带为首的劳动力主要输入地出现了大规模的农民工返乡潮，农民工返乡创业开始有了明显增加。［1］金融危机过后，经济回暖，城市对农民工的需求增加，农民工就业形势转好，农民工返乡创业数量随之有所下降。

近年来，一方面，由于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外需急剧萎缩，再加上中美贸易争端的升级，我国大量的出口型企业受到冲击，订单减少，所需员工也大幅减少，裁员是这些企业不得不作出的选择；我国正大力推进产业转型升级，围绕高端制造、智能制造、绿色制造、精品制造、服务制造的方向逐步淘汰落后产能，适合农民工的普通操作岗位大大减少；进城务工的农民工面临子女上学、医疗保障、住房等问题，同时还要考虑家中老人的照顾问题，返乡创业就业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佳途径之一。

另一方面，随着乡村振兴战略和脱贫攻坚工作的不断推进，农村不再只有结构单一的农作物种植产业，再加上近年来各种政策尤其是各项产业扶贫政策的相继出台，家乡具备了创业的环境和条件。农民工经过多年在外打拼，不仅增加了收入，而且在眼界、见识、人脉、技术、市场等方面都有突破，具备了创业发展的能力。由此看出，这一次返乡创业的农民工比起上一次来主动性更强，创业的动力更足，成功的可能性也更高。人民网公布的数据表明，2015-2017年全国返乡创业农民工人数分别达到 242 万人、450 万人和536.5 万人。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就业司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2018年全国返乡创业农民工总人数突破740 万人，我国返乡创业农民工人数连续四年稳步增加，增长趋势十分显著。［2］

农民工返乡创业有利于繁荣农村市场，提振乡村经济；有利于稳定和提升农民的工资性收入；有利于化解当前农村面临的一些难题，如对于“空心村”的社会治理、“留守人员”问题的解决；有利于把握精准扶贫的关键点。因此，如何提高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成功率，真正发挥其在乡村振兴中的应有作用将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已有的研究中，针对农民工返乡创业影响因素的研究较为集中，这些影响因素中包括农民工个人因素、家庭因素和经济、政策、文化等环境因素，这反映了研究者希望通过对农民工返乡创业影响因素的精细分析，找到农民工返乡创业成功的关键点在哪里，为后来者提供借鉴。但仔细分析这些研究结果发现，各因素所表现出来的影响效果差异较大。如针对年龄对农民工返乡创业决策影响的实证研究中，虽然多数研究者认为呈倒“U”型影响，即农民工在年轻时缺乏创业条件和资本，随着年龄增长，各类创业资本逐渐增加，返乡创业意愿也会提升，但到达一定年龄后，农民工风险偏好减弱，其返乡创业意愿会随年龄增长而下降。［3］但年龄的拐点却差异较大，汪三贵等（2012）认为拐点是30 岁，程广帅、谭宇（2013）认为是 34-45 岁，陈文超等（2014）认为是 39 岁，刘唐宇（2010）认为是41 岁，徐超等（2017）认为是 55 岁，［4］从 30 岁到55 岁，相差了25 岁，可见对农民工返乡创业的研究若仅仅针对各个独立的影响因素来进行，将很难总结出其内在的规律，而应将其置于特定的系统中进行，这个系统就是创业生态系统。

一、创业生态系统

由于创业行为的复杂性，理论界对创业这一概念尚未有统一的界定，实证研究结果也往往存在相互冲突的情形。目前学者们已经普遍认同创业是关于机会发现和开发的过程，新企业的产生是创业者、创业机会、创业环境以及创业过程相互作用的结果。生态系统是指在自然界的一定空间内，生物与环境构成的统一整体，在这个统一整体中，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并在一定时期内处于相对稳定的动态平衡状态，生物在这个系统中处于核心地位，而不是普通的构成要素。由于创业企业鲜明的主体性特点，以及企业之间及其与环境之间的紧密互动，因此提出创业生态系统的概念。对于创业主体而言，创业是个阶段性概念，创业企业最终不是成长为规模企业就是被淘汰，因此创业生态系统若要持续性存在，必然表现为创业主体的生生不息和支持创业主体的良好环境。［5］

创业生态系统可理解为特定空间内创业企业及相关参与主体与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创业生态环境所构成的彼此依存、相互影响、共同发展的动态平衡系统。这个动态平衡系统包括创业主体、相关参与主体以及创业环境，三者彼此依存、相互影响、共同发展。三者的关系可用图1 表示。

（一）创业生态系统的构成

创业企业是创业生态系统中的核心，是创业活动的主要执行者，其所拥有的人才、资金、技术、信息及企业的文化氛围在企业创业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同时也决定着所属的创业生态系统的生存与发展。创业相关参与主体包括政府部门、媒体、科研院所、中介机构、其他商业企业、社会组织等。企业的创业活动离不开政府的推动和鼓励，无论是政策扶持、税收优惠还是创新鼓励政策都为企业的创业活动提供了强有力的外部推动作用；媒体、科研院所、中介机构为企业的创业活动提供信息、技术、人才和相关服务，辅助企业的创业活动；创业企业所在供应链上的其他企业形成创业企业的支撑，为其提供原材料和市场，即便是竞争企业，对创业企业同样具有积极作用，它们共同为扩大市场和形成产业集聚发挥作用；其他社会组织，如行业协会、商会等为创业企业提供社会关系网络，协同创业企业开展创业活动。

创业环境包括政策环境、经济环境、技术环境、文化环境、自然资源环境等。其中政策环境包括对创业企业的资助力度、新建企业的注册程序、税收优惠制度、孵化园的创建等；经济、技术环境指创业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要素流动性、技术支持力度等情况；文化环境是指一个地区对创业创新精神的观点和态度，创业生态系统需要一个支持和鼓励创建新企业、创新精神得到广泛认可和赞颂的文化环境。自然地理环境包括地理位置、交通情况、自然生态环境等，为企业的创业和运行提供基础性条件。

图1 创业生态系统

（二）创业生态系统的运行机制

创业生态系统的运行机制是指系统的各构成主体与要素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原理、过程及方式，其一般包括动力机制、平衡机制、共生机制等。［6］

动力机制是以系统的共同目的为出发点，通过各主体的功能发挥来调动创业企业进行创业活动的积极性、能动性和创造性。［7］创业生态系统中各主体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创业企业利用所拥有的资源及发现的创业机会，发起创业活动，是创业的原动力，也是最核心的动力；政府部门通过制定和颁布鼓励创业创新的各项政策为创业生态系统提供创业诱导力，促使创业主体投身创业活动；媒体、科研院所、中介机构为企业的创业活动提供信息、技术、人才和相关服务，并营造有利于创业的文化氛围，为创业生态系统提供创业辅助力；创业企业所在供应链上的其他企业和竞争企业，为创业企业扩大市场和形成产业集聚提供支撑力；其他社会组织为创业企业构建起社会关系网络并提供推动力。由此看出，创业生态系统的各个主体发挥不同的动力作用，共同促进企业的创业行动。

生态系统具有趋向达到一种稳定或平衡状态的特点，即系统内的所有成员彼此相互协调，使自己适应于物质和能量输入和输出的任何变化，创业生态系统同样具有这样的平衡机制。共生这一概念最早由德国生态学家 Anton DeBary（1879）提出，是指两种或多种生物由于生存的需要，按照某种联系或模式相互生活在一起，形成共同生存、协同进化的关系。在创业生态系统中共生机制是指创业企业与政府、其他企业和组织、科研院所、媒体等在一定的创业环境中相互作用、相互影响，通过交换知识、技术、人才等资源形成一定的共生网络，共同推进系统的演化和发展。［8］

二、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

（一）农民工返乡创业的特点

农民工返乡创业是指农民外出务工一段时间后获得了技术、资金和信息等方面的资源，返回户籍所在地创办中小企业或其他资源开发、利用的投资行为。返乡农民工创业不同于城市创业，也不同于单纯的农民创业，有其自身特点。

一般说来，企业的创建活动包括调研市场情况、编制商业计划、合法登记注册、组建团队、筹措资金等步骤，但返乡农民工的创业活动随意性较大，可能会因为某个偶然获得的信息识别到创业机会，由此决定开办企业。有的创业者可能事前也会作一些调研、考虑好创业步骤，尤其是如何筹措资金，但总的看来返乡农民工由于创业经验不足，致使创业的计划性不强，有的小规模创业形式，如家庭作坊，还有可能不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在农村地区，人们具有相似的思考方式和信息获取方式，由于这种天然的相似性，使得农村地区的创业成功者扮演了榜样的角色，众多有创业意愿的返乡农民工会竞相模仿先前成功的创业行为，［9］从而呈现出模仿型和复制型占比较高的特点。

由于返乡创业人员本身受教育程度不高，在城市打工虽有可能接触到一些新技术，但难以有机会掌握其中的关键核心部分，回乡创业时不会盲目进入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行业，而更愿意选择一些进入门坎低、技术需求不高的行业。有调查显示，返乡农民工创业主要集中在批发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这些行业主要依靠大量使用劳动力，对技术和设备的依赖程度低。创业资金主要来源是创业者的积蓄加上亲朋好友的借款。虽然政府制定了一些政策降低返乡农民工创业融资的难度，但对返乡农民工来说仍有可能不符合贷款条件，难以通过正规渠道融资，他们最先考虑动用的是外出打工积累的资金，然后考虑向家人、朋友借款。

先前工作经历中积累的经验是农民工返乡创业的重要资本。由于农民工受教育程度和拥有机会的有限，使他们创业经验先天不足。外出打工经历为他们积累这方面经验提供了充足条件和机会，城市的打工生涯使他们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积累了人脉熟悉了技术，适应了市场，融入了产业，掌握了资源，这些收获是他们返乡创业的重要资本，能否利用好这些资本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创业的成败。

（二）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

创业活动必须发生在一定的环境中，创业主体与创业相关要素构成的有机统一体就是创业的环境。单个创业主体不能创造价值，只有与组成系统的要素共同作用才能使创业成功，返乡农民工的创业活动也必须在以返乡农民工为主体，由创业相关要素组成的返乡农民工创业生态系统中才能顺利完成。

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的整体结构与普通创业生态系统一致，但各组成部分都表现出不同特点。返乡创业系统的核心——返乡创业企业的特点，已在前述作了详细分析，相关参与主体与创业环境的特点及对农民工返乡创业的影响也表现出不同之处。

农村地区的文化氛围对返乡农民工的创业活动影响很大。为鼓励农民工返乡创业，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出台《关于支持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的意见》，明确支持农民工、大学生和退役士兵等人员返乡创业，但观察返乡农民工的创业情况发现，创业氛围浓厚的地区，对创业者比较尊崇、对创业失败的容忍度高，鼓励创新、冒险，返乡农民工创业的比例大，其他区域则相反，这是因为中国农村仍然是个熟人社会，农民在农村社区内的互动频率高于与社区外的互动频率。尽管进城务工的农民可能离开农村的时间不短，与村民的关系已不如从前紧密，但他们仍然会把农村当作自己的归属地，一旦决定回乡创业，就回想方设法重拾往日的联系，也因此农村社区成员之间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城市社区。

自然地理环境对返乡农民工创业的影响明显。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的农村地区人口密度小、基础设施不完善、市场规模有限，创业所需资源比较缺乏，创业活动也会受到限制。在靠近城市的农村地区则可以很容易地利用中心城市在资金、技术、人才和信息等方面的有利条件，其创业活动的活跃度也会较高。自然风光优美、乡土气息浓厚、自然资源丰富的地区也能给返乡创业活动提供良好的环境条件。

政策环境对农民工返乡创业的促进作用不明显。为了鼓励农民工返乡创业，国家出台了相关政策，地方政府也制定了很多激励措施，但由于外出务工的农民工对家乡的关联度减弱、关注度不够，对政府制定的这些措施不了解或了解不充分，看不到返乡创业的机会所在。

媒体、科研院校、中介机构对返乡创业活动的促进作用不明显。在农村地区，媒体、科研院所和中介机构的数量普遍较少、规模一般不大，由于返乡农民工对这些机构不了解，同时也缺乏与这些机构合作的意识，所以这些机构在农民工返乡创业中所起的作用有限，甚至可忽略不计。

三、促进农民工返乡创业的相关建议

返乡农民工的创业活动是在返乡创业生态系统这个大框架中开展的，要提高返乡农民工的创业积极性和创业的成功率，必须充分发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各机制的作用。

（一）充分发挥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动力机制的作用

返乡农民工要积极利用多种渠道寻找和识别创业机会。有创业意愿的返乡农民工应广泛建立自己的社交网络，多渠道获取商业信息，为发现创业机会提供可能。同时结合自己的工作经验寻找可能蕴藏的创业机会。先前的行业工作经历有助于农民工获取在行业中有价值的信息，如顾客的哪些需求未能满足、哪些技术是创业中必须具备的、采用什么新技术能真正提高产品的价值等，这都为寻找创业机会提供了帮助。

返乡农民工要扩大自己的社交网络，获取更多的创业资源，为创业的实施提供充足条件。社交网络越大，获取的商业信息就越丰富，也更可能从多渠道获得创业所需资金，了解到将采用的技术处于什么发展水平、获取渠道等，还能招募到所需人才，完成创业资源的积累。

政府可制定吸引资金支持创业的投融资政策，完善财政资金补贴创业的方式方法，同时发挥政府引导资金的撬动作用，如在实体投资方面，政府可以少量的投资带动较大数量的社会资本投入到新创企业。政府除了可以提供税收减免、资金与管理支持等政策措施外，还可以从培育创业文化氛围着手，弘扬创业精神，宣传返乡农民工创业的成功典型，营造鼓励尝试、包容创业失败的良好氛围，从而改变返乡农民工的创业偏好，提高返乡农民工创业的积极性。［10］

返乡农民工虽然在外出打工过程中各方面能力都有所提升，但局限于受教育程度，要想成功创业还需要多方推动，这就需要发挥各种民间组织在农民工返乡创业中的推动作用。如成立返乡农民工创业协会、返乡农民工服务中心等民间组织，扩大返乡农民工的社交范围，由获得成功的返乡创业者指导和帮助有创业意向的返乡农民工。

（二）充分发挥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平衡机制的作用

地方政府要为返乡农民工提供有助于提高创业能力的培训项目。农民工虽在城市就业期间积累了一些管理和行业的经验，但还不能完全满足返乡创业的要求，地方政府可提供有针对性的培训服务，提高返乡农民工创业成功的可能性。政府不仅需要建立农村创业实训基地、孵化基地、众创空间等各种形式的实践场所，还应鼓励通过建立企业家、科技人员、成功创业者等组成的创业导师队伍，不断完善社会化服务体系，为返乡创业者提供创业指导与辅导。［11］

提高返乡农民工的社交技能，以适应创业需求。农民工在城市就业过程中，社交能力有了大幅提升，但创建一个新企业，涉及发现创业机会、制定创业计划、获取创业资源、实施创业行动、提升创业企业绩效等环节，每一个环节的顺利推进都需要农民工有比以前更娴熟的社交技能去获取信息、得到支持。有创业意愿的返乡农民工首先应意识到社交技能在创业中的重要作用，其次应有意识地在实践中锻炼与别人融洽相处并达成自己目标的能力，若有机会还可参加一些相关的培训，从技巧上去提高社交技能。

（三）充分发挥农民工返乡创业生态系统共生机制的作用

在创业生态系统中各主体之间既可能是合作关系，也可能是竞争关系，还有可能是管辖与被管辖的关系，但都同处于一个系统之中，建立起了牢固的共生关系。对于合作伙伴努力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对于竞争对手则营造良性竞争氛围，对管辖部门则积极沟通、尽力配合，系统处于良性循环状态，系统各主体就能获得长足的发展。对于创业企业来说，处理好与系统各主体的关系，将有助于创业行动的顺利开展，有助于创业成功率的提升。对此，应打造开放共享的创业平台，提高创业效率，促进创业生态系统各参与方的共同成长。我国农村地区地域广阔，人口数量大，市场机会多，但科研院所、研发机构、中介机构和其他社会组织数量都比较少，产品研发、为创业提供服务的能力都不强，政府可通过组织建立开放的创业平台，促使城市的这些资源向农村流动，在为农民工返乡创业成功率的提高做出贡献的同时，也能使平台上的其他参与方获得发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