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播”的沉浸式体验:从群体孤独走向虚拟狂欢

2020-01-08 03:49王艳玲陈雪颖
关键词:美食食物

王艳玲,刘 可,陈雪颖

(1.,2.天津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天津300387;3.河北大学 文学院,河北 保定071002)

当今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伴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更新迭代,新时代下的技术水平所带来的“沉浸式”体验,意味着人们在某些事务上无需“亲身”体验和感知外部世界。加之个体心理情感的复杂程度、日趋纷杂的社会环境以及虚拟网络与现实世界边界的模糊性等,都在无形当中推动着网络直播这一“特殊体验”的飞速发展,特别是专业化生产内容的细分、社交场景的开放使得网络直播的内容越来越多元,“吃播”现象开始由小众的圈层逐渐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一、“吃播”的缘起

“吃播”即“吃饭直播”,是主播将自己吃饭的过程通过网络直播平台或者录播的形式呈现在粉丝面前①严小芳:《场景传播视阈下的网络直播探析》,《新闻界》2016年第15期,第51-54页。。“吃播”一词最早出现在韩国,由韩文中的“吃”(meokneun)和“直播”(bangsong)结合组成,意为“吃播”。2014 年,韩国网络女主播朴舒妍进行了第一次普通的“吃饭”直播互动,随后这种看似简单的节目在当时为她带来一个月高达5 万人民币的收入。在之后的三个月内,韩国直播行业涌现出大量“吃播”博主,逐渐形成了韩国“吃播”从业者以面容姣好的女性为主、进食食物以高热量美食为主的直播特点。

其实,早在1989 年日本就播出了一档大胃王竞技类综艺节目《元祖!大食い王決定戦》,成功塑造出了一批大胃王明星。那些拥有非同一般食量的素人在综艺节目走向颓势时,迅速借助互联网直播平台,成为日本早期“吃播”的主要播主。即大量体型小巧、面容姣好却能吃下海量食物的日本女性成为主要直播者,以“小身材大胃口”的“大胃王”成为直播内容的主要亮点。2015 年“吃播”浪潮开始向北美迁移,这种源自东亚的网络文化在美国本土转型。它不同于日韩从业者清新可爱的风格类型,北美地区的“吃播”视频中呈现出食量爆炸式增长、高脂肪高卡路里为主、语言色情粗俗等特点,“吃播”博主也大多性情豪爽,能够在短时间内活跃气氛,夸张的进食表情成为视频内容的主要卖点。当这种网络文化舶来品传播到中国时,不同类型的“吃播”博主在以ACFUN、Bilibili、微博等社交网站上崭露头角,被称为直播行业的“一股清流”。

随着直播平台的开放性越来越强,受众进入直播领域的门槛越来越低,大量低俗的“吃播”节目开始出现,不少“土味”的吃播以进食大量匪夷所思的食物为主要卖点,猎奇性取代了饮食文化之美。这种现象在短视频并不罕见,甚至在不少平台的主打频道也占有一席之地,呈现出粗俗与雅致并存的“吃播”行业景象,“吃饭”这一极其普通的日常活动,在网络场域中不断地被主观分享和放大直播。

二、“吃播”呈现的共同特征

尽管“吃播”经过近五年的传播与发展,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媒介平台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内容类型和视频风格,但其所呈现的内容要素、节目流程及共同特征还是大体上相通的。

(一)情感层次的双向互动

由于“吃饭”这一活动过于日常化,在过往的美食类视频中,仅仅靠视频内容无法抓住固定的受众。而“吃播”的最大特点就在于“互动”,在“吃播”的播出过程中,双方都集中将注意力放在“吃饭”这项活动上,用户可以随时通过弹幕和打赏与播主进行互动,分享自己对于“美食”或者延伸出的人生琐事的体验。即“吃播”于无意当中契合了兰德尔·柯林斯提出的互动仪式链的四个要素:两个或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对局外人设置界限、将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对象或活动上、分享共同的情绪体验。情感能量成为互动仪式的驱动力①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林聚任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年版,第51 页。。用户在这个时候不再是被迫接受信息的受众,他们充分拥有了选择性体验、参与,乃至影响“吃播”的权利。“弹幕”和“评论”也成为屏幕双方交流思想的媒介,播主和观众在网络世界中共同进行了一场“虚拟饭局”,并在这个独特的场域中获得了各取所需的情绪体验。

(二)后台场景呈现真实自我

戈夫曼认为,人们总倾向于在前台这个表演场景中呈现符合观众标准和要求的形象,在后台场景中呈现最轻松真实的自我。为了能够让观众完全沉浸在“吃饭”的氛围,实现在后台场景的最大程度放松,“吃播”把最主要的场景放在家庭中,同时博主还会通过小摆件、玩偶等增添场景中的温馨感,观众所看到的不是一个一尘不染或者毫无生活气息的摄影棚,而是一个拥有真实细腻感、令人放松的环境。例如大胃王密子君,早期的视频录制主要集中在一个狭窄的卧室中,观众可以完整地看到播主住所的全貌,随处可见的抱枕和玩具、暖色调的窗帘等,这些真实性元素建构了一个相对朴素和真实的环境。此外,单单是内部环境的布置无法完全实现这一目标,主播的穿着打扮和行动语言等,对“吃播”这一后台场景的呈现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符号化元素的反复作用

尽管“吃播”在当下的直播行业衍化出了很多不同的内容分支,不同类型的“吃播”都有自己的节目风格,但大部分“吃播”都在无形之中固定了视频作品内部的流程和元素,特别是符号化元素的反复运用。拉斯韦尔曾有言,个体缺乏理性的自我控制能力,来自媒体的刺激和本我相结合就会产生应激反应,而自我和超我是无法阻拦的,最后自我只能将这些反应行为合理化,以寻求内心的平衡,在这其中起到刺激作用的就是符号。他主张符号可以激发人脑变化多样的联想,就是因为符号的这种联想作用,才使符号对人脑的操纵成为了现实②哈罗德·D·拉斯韦尔:《世界大战中的宣传技巧》,张洁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15 页。。诸如大胃王木下佑哗,每期节目开头都会先介绍自己,将今天需要进食的食物放在一个直径为40cm 的定制饭碗,这个醒目而巨大的红色饭碗就拥有了特殊的符号意义,随后对食物进行称重,然后开始进食,中间还穿插着犹如朋友之间的闲聊,最后以固定句式结尾。即在“吃播”的直播过程当中,播主的开场白、吃饭流程、结束语甚至每一个细小物品都与自己之前的作品如出一辙,语言和非语言符号共同作用,随机化的内容来源在固定化的模式下带给观众原始的纯粹和稳定感,也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引起观众对于食物的联想。

三、“吃播”带来的“沉浸式”体验

传统文化中的“吃”是人类的天性使然,与人的生理功能有着紧密的联系,本身就带有浓厚的物质欲望,不得不承认为了果腹而进食的“吃”没有出现美学色彩,而“美食”却是一种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的艺术情愫。

(一)“味觉”虚拟体验的放大呈现

纵观我国的美食类文化节目,从早期的关注食物的外表和制作流程,展现食物“视觉”的镜头叠加,到如今更注重饮食文化的内涵,侧重于在精神和情感上达到与观众的共鸣,这就意味着“视觉”呈现无法直接调动观众内心对食物的渴望,也不能通过“视觉”“听觉”这两种真实体验所呈现的镜头去进行真正的“美食体验”。

而“吃播”所打破的就是当前传统美食节目无法打破的一种局限性,大量的镜头语言不侧重于展示美食的色泽与样式,甚至不会精心地进行食物摆盘,“视觉”在这场美食的呈现过程中不占主导地位。由于人的各种感官相互关联,对一种感官的刺激会形成联动效应,形成感官的迁移与共鸣。在“吃播秀”中,主播刻意制造的诱人咀嚼声及夸张的食相在刺激观众听觉的同时,也引起其味觉和心理的联动反应①朝明:《〈来吧,开饭啦〉探索多样民间美食和餐桌文化》(2017 年12 月21 日发布),http://k.sina.com.cn/article_5617179120_14ecf59f0019002ti3.html.。即“吃播”旨在通过特殊的“视觉”和“听觉”体验达到刺激观众“味觉”体验的目的,“听觉”的真实感觉与“味觉”的虚拟体验就被无限放大。“味觉”这一特殊的体验在以往的美食节目中,美食主持人往往会亲自尝试食物,然后通过言语告诉观众食物的内在味道,但在“吃播”过程中,播主不只通过描述性的语言呈现食物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在进食的过程中通过人物所表现出来的动作或者表情去呈现“味觉”,诸如回味无穷的表情、狼吞虎咽的动作、闭上眼睛用力咀嚼的特写等,这些动作和表情主要以特写或者大特写为主,播主享受美食的表情被无限的放大,目的就是唤起观众对食物味觉的向往,让人产生对食物味道的无限联想。再配上带有明确褒义色彩的字幕,观众自然而然就会获得“味觉”的虚拟体验与生理快感。

与此同时,“吃播”对于传统美食节目的打破还存在于对“听觉”的呈现。“吃播”视频中有一大类被称为食音类(ASMR),该类型的“吃播”播主购买大量专业的收音器材,选取大量有韧性或者硬度较高的食物,将吃饭过程中的听觉元素无限放大,甚至整个屏幕中仅仅会出现博主的嘴部,力图通过咀嚼的声音和动作呈现出食物的完整味道,这些声音主要对听者产生刺激,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②秦勇:《重构美学的身体之维——从“吃播”热潮延伸出的美学思考》,《东岳论丛》2019 年第3 期,第121-128 页。,这种持续性的刺激是其他类型的直播节目所无法带来的直观感受。

(二)群体孤独现象下的虚拟陪伴

城市化与现代化的推进使得旧的社群单元不断被打破,当城市化场域中的人受到生存空间的挤压时,转而将视野放在虚拟空间,安全感的缺乏与对亲密关系的渴望构成了一对新的矛盾,而科技时代移动设备和社交网络媒介则为此提供了一条新的解决路径,既可以进行正常的人际交往、也能够进行充分的自我保护。人们通过移动设备把自己牢牢地拴在网络上,转而获得一种自我的新状态。即从一开始,它就意味着某种授权:它可以从现实环境中脱离——包括其中的人,然而网络社交能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碎片化的弱连接③雪莉·特克尔:《群体性孤独》,周逵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 年版,第72-75 页。。当虚拟网络成为人们社交的主要场地时,它所刻意营造的社交快感会逐渐取代真实社会中复杂的交往,从而导致另一种孤独——网络群体孤独的产生。换言之,置身于网络世界的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现实生活中的郁闷孤独都可以在互联网中得到宣泄与补偿。可他们却忽略了传播过程的一个重要现实:身体传播的重要性,我们假设传播的前提是身体在场④刘海龙:《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与传播研究的未来》,《国际新闻界》2018 年第2 期,第37-46 页。。

归根结底,海量的直播视频的出现,就是在大众传媒的过程中身体的缺席造成了参与者产生大量焦虑心理。人类不断推进图像、声音、甚至全息影像等各种高科技传播方式,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弥补“身体”在传播过程中的缺位。“吃播”这种非同寻常的直播方式,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吃饭”作为社交活动的主要形式。“吃饭”作为现如今维系社会关系的一种主要方式,也是身体传播的重要方式,其社交的含义要远远大于人本身的生理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播过程中“身体缺位”所造成的复杂心理。即以互动、共联为主题的Web3.0 时代所催生的第三代网红博主与粉丝互动更主动、多样,且贴近生活⑤王月:《消费社会的转型:从消费明星到消费网红》,《现代传播》2017 年第2 期,第23-26 页。。这样看来,“吃播”是在最大限度模拟了现实社会中的吃饭流程,播主试图询问用户的吃饭偏爱,在吃饭的过程当中以亲密朋友的方式沟通工作是否顺利,对近期发生的各种热门事件做出点评,观众通过播主所制造的话题内容进行弹幕或者评论回复,从而达到一种活跃的、双向的“体验式”互动。

当然,在整个“吃播”的直播过程中,“食物”本身仍然是主体,播主对于食物的味道、来源、制作过程等方面进行细致的介绍,也会鼓励用户分享自己跟当下的食物有关的经历。“吃饭直播”满足了独居单身青年的归属感诉求,在现实世界中得不到心灵慰藉的孤独个体在网络世界中找到了虚拟社交的快乐感,各类社交平台和直播软件的出现为他们的沟通与交流提供了舞台。主播对于观众来说,不再是屏幕另一边的网友,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扮演了“吃饭伴侣”的角色,观看直播的过程就是营造了一种共同吃饭的虚拟陪伴感、认同感和获得感。

(三)以“食”为名的亚文化抵抗

与《舌尖上的中国》为代表的一系列美食纪录片不同,“吃播”不是以主流文化的姿态出现的,且“吃播”视频对于青年群体来讲,更多的意义是作为组建“吃播部落”的途径存在。即“网络”作为“吃播”诞生的场域,使“吃播”这种不稳定性的社群文化带有了大量亚文化的特征,往往是寻求刺激、自治和认同,为他们的存在创造他们自己的意义,符号化地表达这些自由,而不是简单地接受现有的主导意义①John Clarke and Tony Jefferson.,“Politics of popular Culture:Culture and sub-culture”,CCCS ,1973,No.14,p.9.。即“吃播”就是一场围绕食物所进行的亚文化实践活动,青年群体在“吃播”的虚拟社群中尽情“狂欢”、释放压力,获得感官上的愉悦与补偿。

尤其“吃播”的播主们往往带有极其明显的草根性与边缘性,大量没有经过专业镜头训练的素人在不同场合进行着吃饭直播。诸如韩国的“吃播”播主朴舒妍原本只是一个公司的职员,中国的“吃播”播主大胃王密子君则是打印店店员,众多草根素人经过网络文化的包装,一跃成为各大直播平台炙手可热的红人。尽管在“吃播”的内容分支中,以大胃王为主要卖点的系列吃播视频从日韩到北美,一直受到人们的追捧,但此类型的“吃播”实际上是对传统饮食文化风格的一种解构。良好的饮食习惯意指自律、有序和节制等归属于霸权话语阵营之下的品质,而大胃王比赛其实是一项对传统饮食叙事进行部分映射、叛离以及最终再生产的实践,社交媒体成为了草根竞吃员们争夺话语权的政治工具②Emma Jayne Abbots,Luci Attala,“It’s not what you eat but how and that you eat:social media,counter-discoursesand disciplined ingestion among amateur competitive eaters”,Geoforum ,2014,No.11,p.4.。在这一内容分支下的播主大多体型窈窕甚至偏瘦,却能够在固定的时间内消耗掉比正常人多出几倍的食物,且他们进食的大多属于高热量、高脂肪美食,这种单纯消耗性的“吃”很容易就同暴饮暴食相结合。

毕竟就中国传统的养生之道而言,口腹之欲如同其他欲望一样,都需要人类不断加以控制,否则既是对自身寿命的损害,也是对物质资源的极大浪费。文学家苏轼曾在《与李公择书》中写过: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文豪梁实秋老先生曾被问及养生之道,回答曰“管住嘴”,但并不是排斥味蕾之乐,只是要管住毫无节制的“口腹之欲”。即大胃王类型的“吃播”节目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众的目光,带给了观众极大的刺激感,但这种非常规的饮食方式却是对传统思想的挑战。

此外,“吃播”在快餐文化的环境下还衍生出另一种荒诞的分支——猎奇派“吃播”,这种吃播播主通常会选择稀奇甚至奇葩的食物予以食用,或者直接生吃,比如蝎子、蛇、蚂蚁等。视频流程也如出一辙,将食物本身尴尬或者奇特的一面无限放大,颠覆了传统印象中对“美”的理解,挣脱了传统美学的束缚,利用网民的猎奇心理吸引人的眼球,并大量分布在各类短视频平台。这种暴力类型的吃饭直播方式不属于美学的研究范畴,也不应该是青年人趋之若鹜所追捧的“吃播”对象。

(四)无聊状态下的自我解压

在资本利益驱动下的当代社会,民众的私人生活空间被严重挤压,高效率严要求成为成功职场人士的标签,极度忙碌的反面就是极度无聊的状态。因受到娱乐至上甚至金钱至上的扭曲价值观念影响,年轻人的个体心理健康状况往往被集体忽视,由此产生了一系列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即“无聊”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无处不在反而成就了当前娱乐文化产业的热门现象,一切不需要或者少量耗费精力与资源就能达到娱乐效果的话题乃至“无厘头”的讯息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引起民众的广泛关注,进而达到在特定的镜像之下的消遣、休闲与各种压力暂时性的排解、发泄和释放。

其实,中国大胃王播主密子君、大胃王朵一、韩国吃播播主秀彬,在身材和外形上都较为符合东方审美标准,甚至还属于偏瘦类型。诸如韩国大胃王播主奔驰小哥,被粉丝形容为“深渊大口”,即使每天都进行大规模的进食直播,其仍然拥有可以媲美专业健身选手的完美身材。通过观看“吃播”视频,观众个人的食欲不再受到强迫式的压制,而是在合适的地方寻找突破与宣泄口,能够让他们获得似乎尝到食物的替代性满足。于是,“吃播”所呈现的内容就是围绕食物本身,各种色彩鲜艳、带有标签的食物充斥着人们的眼球,在直播过程中传递出的任何与食物有关的信息都能够被观众轻易消化且产生共鸣,以最小的精力消耗代价换来的是感官上短暂的娱乐和放松感,这也就成了人们在无聊状态下一种屡试不爽的自我解压手段。

四、“吃播”热潮背后的冷思考

作为近几年新兴的网络文化之一,“吃播”依靠社交网络的爆炸式传播,逐渐成为直播领域中不可小窥的组成部分。随着参与主体的不断扩大,随之而来的是直播内容和价值观念冲突的扩大化,甚至一些靠着怪诞、猎奇性内容吸引人眼球的“吃播”层出不穷,“吃播”背后的群体孤独现象愈加明显,大量盲目跟风的受众群体在过度娱乐化的网络大环境中沉迷。即如何避免“吃播”在发展过程中走向迷途,并对其热播予以客观、理性的冷思考是当下刻不容缓的研究课题。

(一)增强美食文化认同感、开辟文化输出新途径

“吃播”之所以能于短时间内迅速在国内纷繁复杂的直播环境中占领一席之地,主要得力于我国作为饮食文化大国具有扎实的、潜在的目标受众基础。“吃饭”不只能够满足人们的正常生理需求,还能成为历史文化和集体记忆的载体,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个国家文化礼仪和美食文化的缩影。即“用美食讲述百味人生,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讨论一个国家的变迁,这是中国真正软实力所在,没有阻碍,可以到达全世界。”①吴晓东:《舌尖上的中国:一个民族的情感共鸣》,《南国都市报》2012 年5 月25 日第37 版。即将消失的传统美食、带有家庭温暖的家常美食、带有符号意义的各类家乡美食,都能够作为“吃播”的内容予以呈现。“吃播”不能止于满足表层的观感,而是作为文化认同的特殊符号,真正用食物给观众带来归属感、认同感和归属感。

当下以日本木下佑哗、韩国奔驰小哥、秀彬SOOBIN 为代表的亚洲“吃播”播主,在我国的传播范围较广,韩国炸酱面、炸鸡、日式寿司、辛拉面等成为“吃播”中最为常见的美食,但在“吃播”中“食物”仅仅是“食物”,播主仍然侧重于食物不同层次的味道呈现,将受众的观看需求放在首位,通过粉丝互动和弹幕决定视频内容,对于食物背后的文化价值底蕴呈现较少,这就要求“播主”用朴实的镜头视听语言和平民化的拍摄风格去呈现“食物”的方方面面,探索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真正将饮食文化作为文化软实力的组成部分,将“吃播”作为对外跨文化传播的一道桥梁。

(二)企业与民间平台相结合、全方位整合平台资源

“吃播”打破了以往美食类节目的禁锢,以不可替代的互动性开启了互联网时代下的美食商业推广新模式。“吃播”播主与作为潜在美食消费者的受众进行情感互动,也与美食商户端合作,成为市场调研和拓展的助力者,由此催生出大量美食消费行为。即“吃播”经济与情感消费紧密相关,当情感系统被强行推入商业背景中时,隐藏在情感规则、情感整饰以及情感交换背后的就是利润。正如霍克希尔德所言,“私人的情感系统己经服从于商业的逻辑,而且己经被它所改变了。”②Arlie Russell Hoehschild,“Hie managed the art:Commercialization of human feeling”,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3,p.186.“吃播”节目的影响力扩大导致大量资本入住,希望凭借“吃播”播主的个人媒体平台达到商业利益的最大化,甚至“吃播”播主为吸引人眼球获得流量不得不制作出猎奇、粗俗的视频内容,而一些三无产品经过“吃播”播主的包装成为网红美食。这样一来就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平台泛滥下的市场资源配置不均,也无法实现有效监管。

对此,韩国的一些做法值得借鉴。在韩国直播平台AfreecaTV 的美食直播节目呈现迅猛增长的情况下,韩国政府联合私营公司创立MCN 平台,为“吃播”类播主从节目创意到节目制作,以及节目后期的社交网络传播提供完整的计划扶持,韩国政府还创立了非营利组织SBA,每年为“吃播”视频的原创者提供1.2 亿韩元的资金支持,并免费提供视频制作、粉丝和内容运营等培训课程。

当下我国的“吃播”节目主要集中在直播平台,直播结束后转化为录播视频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播放。目前“吃播”能够产生经济利益的来源主要在粉丝经济、平台入住费用以及商业推广活动,对于优质视频内容的扶持力度不够,对劣质内容的监管力度也不到位。只有当“吃播”真正被作为网络文化传播的渠道得到官方与民营企业的重视和扶持,全方位整合媒体平台资源,从源头把控内容质量,拓宽优质内容的传播渠道,才意味着能够充分挖掘“吃播”背后的文化与经济价值的可能,真正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双赢。

(三)提高行业准入门槛、全面把关与多方监督并重

在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主播,这句话毫不夸张。“吃播”也只需要一部支持移动网络的手机,当用户在直播平台注册成功后,就能以个人为中心、开始一场直播,即我国直播行业准入门槛仍旧较低。由于直播平台的注册是成为“吃播”博主的第一道门槛,但大量直播平台为能够快速占领直播市场,达到更高的注册用户数据量,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手机号码验证,对于用户的身份审核力度不够,冒用他人身份信息、使用造假的身份信息等也都能够快速注册,出现真假信息难辨的混乱状态。

这就要求直播平台可以采用多重身份识别,利用面部识别信息系统匹配用户真实身份,三个以上亲友进行用户实名认证,对违规进行操作的用户实行短期或永久封禁制度;直播平台也要实行考核制度,对直播播主进行定期培训,在直播内容的选择和题材上达到共识;同时也鼓励观众主动监督,设立直播内容的奖惩制度,依靠大数据筛选技术实现敏感词汇的筛选和辨识,过滤相关有害信息。即可以从对视频评论和弹幕的大数据分析入手,当发现播主进行多次粗俗或同质化作品时,可以对该播主的房间准入人数进行控制,不对播主的直播消息进行大范围推送,以降低播主的曝光量,并禁止首页或榜单展示,通过提高直播过程中打赏金额的抽成比例用于奖励产出高质量作品的“吃播”播主。

综上所述,“吃播”作为互联网时代网络直播的分支,以不可替代的美食体验感和孤独常态下的虚拟陪伴迅速在各大直播平台实现了群体狂欢,但处于互联网娱乐化大环境下“吃播”的庸俗化现象,同样不能小觑。“吃播”不能止于展现食物的表层符号,还要着力挖掘传统美食的文化价值,全方位地扶持优秀的“吃播”品牌,进而实现美食文化的媒介输出并有效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

猜你喜欢
美食食物
美食
美食
搞笑:将食物穿身上
食物从哪里来?
美食都被玩坏了
亲手用美食告白一场
食物也疯狂
美食的诱惑
Food(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