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王寰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是新鲜事物,或是旧时风景,适合自己的,总归才会是最好的。只要向内理清了内在关系,我们就能向外在世界显化出人生的圆满。
常听人说,年纪大了便容易喜旧厌新,我倒不属于这种情况。大约从高中时起,我便开始偏爱某些旧时代的精致,渐渐欲罢不能——园艺、泡茶,每日坚持,从不间断;读纸质书,尤其是文学性、艺术性较强的书籍;选用心仪的笔动手整理工作和生活的思绪,以及书写给予友人的信函;听老歌,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曲,以及更早前的爵士乐,不限国家。
工作以后,我突然发现我并算不得是什么异类——在生产力慢慢爬满这个世界的时候,始终有一群人还在坚持着纸质书的阅读,始终一群人迷恋着使用痕迹浓厚的二手旧物,始终有一群人还在热衷杂志、报纸和收音机,始终有一群人还在坚持用现金消费,始终有一群人打心底无法接受VR 技术、转基因或自动驾驶。——大抵上,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人始终认为,生产力可以让人走肾,却无法让人走心。时代的发展,或许能渐渐解决人类生产生活的绝大多数问题,但如果涉及到思想、情感,人类始终还是需要通过更慢、更深、更细腻的感受力,去感知这个世界的宽广与玄妙。当然,你也可以科学地解释这些现象,比如自我调节,有了慢生活的庇护,便可多出很多勇气去面对无法粉饰的生活。比如记忆偏差,人间总有相似之处,看着眼前风景,不知不觉便缅怀从前经历的时代里最顶级的东西,渐渐地将两个时代的影像重合。比如对新世界的恐惧,对公司抱有好感,只是因为公司楼下的菜馆好吃又便宜,不想离开故乡发展,只是因为自己有房子,诸如此类千变万化的理由,其实都是同一个:如果改变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每个年代都有这样的传统。如法国巴黎,二十世纪初纸醉金迷时人们却在歌颂十九世纪末印象派大行其道的日子,十九世纪末印象派大行其道时人们却在歌颂十四世纪到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文艺复兴时代带来高度繁荣时人们又认为横行欧洲上千年的古罗马最完美,横行欧洲上千年的古罗马人又认为公元前的古希腊才是最好的。这种没完没了,与其说是念旧厌新,倒也可以说成是喜新厌旧,谁知道呢——就像乡下人在山野田间呆习惯了总想往城市里搬,城里人在钢筋水泥间呆习惯了总想往僻静山村里跑一样,新的东西厌了,反而变成了旧的,而那些旧的东西,因为鲜少出现在生活里,反而变成了新的。
生活在这个科技涌动的时代,一切事物仿佛都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后退。无论是新的旧的,人们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对更贴近自我的事物展开疯狂的迷恋与追求,实属无可厚非。于是我们这一代,总是在不厌其烦地拔草各种新鲜事物,或是不厌其烦的和新鲜事物保持着理性的距离,面对周遭的质疑固执地屏蔽掉所有的噪音。这便成了传说中的特立独行,如西田几多郎在京都法然院附近留下的歌碑那般,“人是人,我是我,吾行吾道也”。人性很奇怪,恋旧又容易厌旧,喜新又常常惧新。但其实,新事物与旧事物的关系是,新事物不能完全取代旧的事物,在某些时候,它们可以互相成全对方,甚至可以互相转化为对方,无论如何,只要人还存在着,它们将永远共存下去。在变与不变的交替转换过程中,未来也许无法被臆测,但我们必须相信,社会的进步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人们更加幸福,它的发展趋势不仅仅在于让一切变得更有效率、更加先进、更加高级,它也同时让每个人的生活变得更加平等,并由此,让一切变得更加丰富、温暖、精彩。
“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年轻人的生活,总是奋斗与焦虑并行。但如果换个角度,就会发现,这样的焦虑,倒也是年轻的特权,这代表着我们还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到达的地方,代表着还有梦可追。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是新鲜事物,或是旧时风景,适合自己的,总归才会是最好的。只要向内理清了内在关系,我们就能向外在世界显化出人生的圆满。
正如奥斯卡·莱文特所言,你体验过的不是幸福,你记得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