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鲁宁
摘要:当下口述历史类纪录片的发展正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本文结合纪录片《我 不是“慰安妇”》等作品中的具体事例,对影响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的主要环节进行分析。从策划、采访以及呈现的三个部分,剖析了口述历史类纪录片创作中的策划与执行。
关键词:口述历史;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分析
2018年,在第五个 “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之际,由南京广播电视集团摄制的60分钟长篇纪录片《我 不是“慰安妇”》,于2018年12月15日在南京电视台播出,12月25日,在江苏国际广播电视台播出,同时也美国落地播出。该片通过各国“慰安妇”受害者自述、大量历史文献档案、证人证言、影像资料和各种物证,全面深刻地披露了二戰中,日本政府及军队建立“慰安妇”制度给各国女性带来的伤害。该片获得了 “2018年度江苏彩虹奖对外电视节目专题特别奖”。
笔者作为《我 不是“慰安妇”》总导演,也一直在思考口述历史类纪录片与历史和现实的关系,以及如何将这样的关系在片中呈现,如何运用视听元素更好地表达历史、传递真实。这些对所有纪录片从业者而言或许都是一个重要的课题,本文从视听角度对纪录片创作加以分析总结以自鉴,也与各位同仁共勉。
1.策划
策划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指关于“拍什么”的选题策划;二是指关于“怎么拍”的表现方法策划。
在选题的确定方面,口述历史纪录片应该选择,具有普遍意义或者能够唤起一部分人共同回忆的选题来进行操作,这样不仅具有研究的普遍价值,而且天然拥有极广泛的受众群体,对于后期传播非常有利。
有关“慰安妇”主题纪录片,国内外已经拍过不少,大多展现了幸存“慰安妇”群体的生存现状、个体感受等方面内容。
纪录片《我 不是“慰安妇”》从2018年11月24日,湖南岳阳的幸存“慰安妇”彭仁寿老人离世的葬礼展开,意味着已知的幸存慰安妇人数又少了一位。“慰安妇”问题的解决一直紧迫性非常,是在与时间赛跑。《我 不是“慰安妇”》片名这一表述出自荷兰慰安妇受害者扬·鲁夫·奥赫恩,她不认可“慰安妇”(comfort woman)这一定义,她认为慰安妇(comfort woman)代表着温柔的温和的,而她和其他的“慰安妇”是被日军用暴力手段、招工骗取以及其他非人道的手段从世界各地抓来遭受奴役的受害者。影片在对现状的采访记录基础之上,从更宏观的角度,发现并论证“慰安妇”制度实际是一种制度化的国家犯罪行为:将“慰安妇”作为特殊的军需物资,慰安所建设以及“慰安妇”招募已经成为日军政府及军方的共识,且有完整的申报审批流程,“慰安妇”制度作为日本国家层面的集体犯罪性行为,对“慰安妇”们造成的伤害是永远不可磨灭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受害者们必须要得到道歉和赔偿。
关于战争留下的伤痕,容易引起人们共鸣,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主题具有很强的时间紧迫性,这不仅是创作上的需求,也是“慰安妇”群体以及整个爱好和平的人类情感寄托的需求,意义深远。
在表现手法阶段,这时策划主要包括:采访人物的选择、话题的设计、采访提纲的准备,以及选择合适的呈现方式等。每一部纪录片的完成都是由一个个具体而微的采访落实、一段段资料求证累积起来的。因此在采访人物的选择上要注意代表性、广泛性和均衡性。
本片通过众多“慰安妇”受害者的讲述,将那一段残酷的历史被揭开。她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信仰、家庭,但却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遭受过同样的苦难,而在影片中聚在一起了。多个国家、多位幸存受害者的采访,使得本片的采访人物具有更强的广泛性,绝对不是个案。那一张张写满皱纹和挂满泪水的面庞,甚至是空洞无神的双眸都进一步说明日军的“慰安妇”制度是全覆盖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所有日占区。是当年日本政府对所有日占区女性犯下的滔天罪行。
在论证日军的制度暴行方面,不仅有中国专家也有日本、韩国、印尼、美国等相关专家发表意见,众多国内外专家得出一致的结论,史料选择上也是中日韩美各国资料都展现。这表明关于“慰安妇”制度的分析绝不是中国或是受害者们的自说自话,而是得到国际社会共同认可的,其中来自日本专家观点更坐实了日军的慰安妇制度暴行,同时也反衬出当下仍存在的否认历史的历史虚无主义者其政治幼稚及自欺欺人的心态。在可能的前提之下,多选择几位不同身份的采访对象,也便于信息相互印证,提升信息的可信度,从不同的角度,更完整还原一段完整的历史记忆。
2.采访
采访是一个与被访者沟通的环节,也是历史得以呈现的重要环节,所以采访非常讲究技巧,也更强调共情。本片不仅对老人们来说需要极大勇气将那一段痛苦的经历讲述出来,对采访人员也是需要有勇气控制好情绪去倾听,直面那一段血淋淋的历史。在菲律宾采访时,翻译在帮助采访时,讲述遭遇的老人回忆起往事痛哭流涕,这位翻译人员也无法控制内心悲愤而泪流满面,采访也不得不中断。
在采访之前充分做好文案工作准备是必不可少的。首先在采访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是要倾听。记者是要用自己的提问和提醒,慢慢引导被访者回到记忆中的过去来讲述记忆中的历史。不能操之过急,直接询问敏感话题,应该由外到内、由浅入深。逐步接近主题问题。这里就一定要做一个倾听者,尽量不要打断对方,当然在确认对方讲不下去时,可以适当提示或询问,尤其当被访者是年事已高的老人时,老人的语速会比较慢,甚至可能会口齿不太清晰,思维表达也需要时间,这时就更需要记者拥有耐心,仔细倾听。
纪录片《我 不是“慰安妇”》的采访对象有其特殊性,一方面老人年龄较大,表达不够清晰,另一方面再一次回忆起那一段痛苦的经历,许多的老人言语哽咽、甚至语无伦次,加之方言不易听懂,在采访阶段也面临很大困难,我们采用让女性采访者采访以及让长期与老人接触的当地志愿者代采访的方式,来让老人们能够更放松一些,便于交流一些。有时甚至清场。
其次,采访中要注意追问和核实。有涉及到关键人物、关键时间点,可能被访对象不会意识到此处是重点信息,那么记者就要准确捕捉到这个信息,进行及时有礼貌地追问,核实重要信息。《我 不是“慰安妇”》在采访中每位老人的基本信息如年龄、被日军抓获地点、所处慰安所地点等信息需要核实和确认。同时对历史事件要能够准确的和老人讲述内容核实,以免年代偏差。
最后,记者的采访还要与被访者共情,注意与被访者保持交流,如果被访者讲到动情处,有哽咽的话要给对方一个情绪的缓冲期,适当留白,让对方的情绪可以表达出来,而不是急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不仅是对被访者的尊重,当影像作品呈献给觀众到达情绪高潮时,观众的情绪也需要缓冲,适当的留白会产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也更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在采访画面拍摄方面,纪录片《我 不是“慰安妇”》全部采用了相对平视的角度。这些老人作为战争的受害者,一生都活在耻辱、沉默和隐忍中,没有采用刻意特殊的拍摄角度是因为导演更希望把老人们放回本该享有的平常的生活中。她们应当被关注,也更应该被保护,客观的记录和努力为她们发声是对她们最好的敬意与呵护。
3.呈现
呈现,主要是指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样态,包括使用了哪些元素、叙事方式、叙事结构、呈现渠道等等。纪录片的呈现方式很大程度影响了观众对影片的印象,甚至对记录的那段历史的印象。呈现方式也是影片艺术性价值的重要体现,这一方面的创新值得重视。
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多元化、细节化、故事化,当然这些都是要在保证真实的原则的基础之上进行的。
多元化:一方面是指口述历史纪录片使用的元素要多元化,不仅仅是有讲述者的采访视频,同时要充分利用文献资料,包括老照片及其他影像资料,才外同时可以适当采用动画、漫画元素,甚至情景再现来把历史做的更好看。在充分尊重历史史实的心态下,历史的呈现也可以使用创意性表达。
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呈现也可以采用多元化的渠道,互联网时代,技术更新最大的一个变化也表现在各种各样的屏幕增多,地铁轨道屏幕,室外广场屏幕,手机移动屏幕等等,充分利用多种传播渠道,在不同的渠道上使用相应适宜于传播的形式,让口述历史纪录片传播给更多人。
多元化还意味着,在真实的前提之下思想表达的多元化。纪录片从业者看待问题需要更加包容和立体,学会换位思考,多包容和理解,真实的表达才最珍贵,这样的感情也才更真挚。
细节化:细节是构成故事的最小单元了,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细节总是能不经意地触动人们的心弦,感人至深,在口述历史纪录片作品中,细节的作用尤甚。因为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原素材主要就是被访者的采访,以及相关图片影像资料,就算有多元化的元素呈现,也必定是会有大量的采访段落,这样的片段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太吸引人,但是如果这时能够加入非常多细节表现,无论是在镜头呈现,还是故事讲述上,细节的出现都会一下子抓住人的眼球,也抓住观众的心。例如《我 不是“慰安妇”》片中幸存慰安妇在讲述自己经历时提到“总是想去浴室,统统洗掉”;“总是想去海滩里洗澡,总是想把自己淹死”;荷兰“慰安妇”幸存者扬·鲁夫一奥赫恩,讲述自己对天黑的恐惧;林爱兰不愿意让任何人再触碰自己的皮肤,甚至养女为自己洗脚都不行。床边常年放着匕首和长矛等等……此外摄制组在拍摄中会注意多捕捉老人们的眼神以及其他自然状态,一双不住颤抖的手、一双光彩不再的眼睛、一个永不离身的长矛……无需多言,日军暴行给老人们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抹平。
日军的暴行给“慰安妇”幸存者的生活带来无法弥补的伤痛,这些伤害外人是无法完全体会的,但是通过她们的讲述,时隔半个多世纪,这些老人们依然生活在痛苦中,伤害的痕迹依然投射在老人日常生活角角落落,通过细节的描述和呈现,让观众能得以体会一丝幸存慰安妇的苦难与痛楚。
故事化:故事天然拥有情节和高潮,具有吸引人的力量,用故事化的叙述方式可以在传播上引人入胜,给人印象深刻。故事化一方面是指纪录片在叙述中要有意识地寻找和捕捉故事;另一方面也指纪录片的叙述要主动使用故事化的叙述方式,在平淡中找出不平凡的点,形成高潮和起伏。
故事化并非编造捏造情节,而是强调纪录片创作者看待问题和事物,不能仅仅局限于一个阶段或者片段,纪录片创作者要有一定的跳脱思维,能够从更高远的角度思考和看待问题,用更充满人性和关怀的心去体察生活。
4.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发展
历史是过去的故事,我们用口述历史的方法创作纪录片,还原历史也好,记录历史也好,都没有办法完全穷尽历史的真相,只能无限接近真相,但是却永远无法完全还原历史,这也许也是对口述历史纪录片行业的一个激励和挑战。
当下口述历史纪录片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更多的主题被挖掘,更多更丰富的形式被应用,这类纪录片的影响力也在逐渐增加,乘着纪录片发展的利好发展的大势,口述历史纪录片应抓住机会,在内容创作方面深耕,在传播形式方面创新,实现艺术美学和学术价值的完美结合。
参考文献
[1]海登·怀特,《书写史学与影视史学》 [ J].,《美国历史学评论》 1988.
[2]许良. 让历史变得更有温度——谈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创作路径[J]. 当代电视,2016,(05):1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