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关
2020年8月6日的《洛杉矶书评》网站上,刊载了约翰·司各特针对凯瑟琳·弗莱徹2020年新著《美丽与恐怖:意大利文艺复兴与西方的兴起》的书评,题为《更为黑暗的文艺复兴》。
每年,无数游客从世界各地来到佛罗伦萨,去瞻仰米兰大教堂、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等文艺复兴时期的珍宝,但弗莱彻提醒我们,文艺复兴的“美丽”之中,亦含有诸多“恐怖”,比如,《蒙娜丽莎》的原型嫁的是一个奴隶贩子;《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的可能原型之一是个高级妓女,并遭到轮奸;《大卫》所象征的佛罗伦萨共和国则终结于1530年,随之而来的,是城市倾覆、民众受难。实际上,弗莱彻在其著作中试图做到的,就是将此一时期的意大利历史放置到更为宽泛的欧洲和世界语境之中,因为按照一般的理解,意大利文艺复兴乃是现代西方文明的肇始或再生,乃是西方文学、艺术和科学运动的源泉,而弗莱彻想强调的,则是此一时期的欧洲和国际语境。比如,在该书“导论”中,弗莱彻指出,1492年乃是一个关键年份,这一年,佛罗伦萨实际的统治者、文学和艺术的重要赞助人“伟大的洛伦佐”去世,他的去世,不仅使得佛罗伦萨的政局陷入混乱,而且还为此后四十年的外敌入侵打开了方便之门。也是在这一年,西班牙“光复运动”取得胜利,国家一统的西班牙也就此成为现代国家的模型,而意大利自身的统一还遥遥无期。还是在这一年,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殖民者和冒险家给新大陆带去了天花、带回了番茄和谷物,今人所熟知的意大利菜由此成型。以此为背景,弗莱彻从政治、军事、文艺运动、女性角色、宗教改革等多个层面和角度,对此时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与早期现代世界之间的诸多关联做出了细致的描绘,虽不免略有重复,但也颇开人眼界。就此而言,该书对意大利文艺复兴历史的重新讲述,就可谓成功。
但司各特认为,在描述文艺复兴“美丽”背后的“恐怖”方面,弗莱彻却做得未必成功,即以她所举的三个例子来说,首先,《蒙娜丽莎》的原型所嫁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奴隶贩子,这还很难说,起码该书并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第二,即使《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的可能原型之一是个高级妓女,但这一点又是如何影响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特别是绘画——的呢?最后,佛罗伦萨共和国于1530年终结之后的相关史实是否清楚?弗莱彻所说城市陷落之后的杀戮是否真的存在?凡此种种,都是疑点。此外,该书对马基雅维利相关情况的描述,也存在史实不清的地方。而此类错讹,对该书的权威度是颇为有损的。当然,更为根本的问题还是在于,即使弗莱彻所叙述的这些“恐怖”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它们与“艺术之美”之间又存在怎样的关系?“外部”的历史事件,显然无法直接决定艺术的“内在”规律,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进一步厘清两者之间的复杂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