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胜
马克思从社会历史、实践行动、价值立场三重向度呈现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批判伦理的内在维度,彰显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批判所蕴含的空间解放这一旨趣。马克思的资本批判揭示了空间生产和资本增殖的紧密联系。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空间生产是资本增殖支配的,呈现了空间生产资本化的趋势,让空间生产失去了伦理制约,陷入无序的状态。“商品交换货币,货币交换商品买和卖。因为买和卖取得了一个在空间上和时间上彼此分离的、互不相干的存在形式,所以它们的直接同一性就终止了。”(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6页。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在理论形态上批判了唯心主义的空间伦理,要求将空间批判建立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在实践行动上,他要求空间批判伦理走出书斋,与现实的空间生产实践结合,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改造现实的社会空间形态;在价值立场上,马克思号召空间生产要为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服务,打破为少数人服务的社会空间体制,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空间形态。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是以都市社会的空间生产现实为基础的,集中呈现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各类矛盾。
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作为一种理论形态,是由对前人的空间理论的扬弃而来的,在根本上是一种基于政治经济学批判而呈现的历史理论。马克思扬弃了黑格尔唯心主义的空间观,将空间批判伦理建立在了唯物史观的基础上,不仅批判了思辨哲学对现实社会空间变革的无能为力,而且高扬了无产阶级暴力革命对人类解放的重要作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批判,实际上也是对资本和科技的批判。在马克思看来,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空间生存状况日益恶化,“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4页。
马克思的思想超越了以往的一切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他的空间批判理论也是建立在对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和费尔巴哈机械唯物主义扬弃的基础上。他认为,黑格尔哲学对历史做了伦理化处理,无法进入历史科学的建构语境,黑格尔也不懂历史辩证法,将历史科学简化成了立场加伦理号召式的学说。“青年黑格尔派则通过以宗教观念代替一切或者宣布一切都是形而上学的东西来批判一切。青年黑格尔派同意老年黑格尔派的这样一个信念,即认为宗教、概念、普遍的东西统治着现存世界。”(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31页。以此观之,黑格尔自然无法驾驭资本主义批判议题。他对正义及其历史道路的研讨,无疑也丧失了学理支撑,成了价值与伦理立场的跨时空跨语境式外在拼接。马克思对以资本为主导的空间生产的批判,站在社会历史的视角对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生产力进步持肯定态度,又在历史辩证法的角度上批判了空间变革的路径。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随着资本主义现实语境的变化而展现了不同的理论形态,解答了都市社会的时代问题。资本主义植根于启蒙运动,本是社会历史的进步,但资本的过度积累破坏了农民的田园生活,让工农过着悲惨的生活,因此,马克思要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形态,尤其是要批判资产阶级的政治意识形态。黑格尔的思辨哲学竭力证明现实社会空间的合理性,鄙视工人的体力劳动,夸赞人的理性思考。马克思批判黑格尔抽象空间理念的困境,认为黑格尔虽然指出了社会空间与市民社会的分离,却用理性而不是实践来克服这种分离。马克思认为,市民社会和社会空间的分离不是因为历史绝对理念的分裂,而是现实社会空间演变的结果。用理性建构社会空间和市民社会的统一实际上是很难做到的,现实的问题只有用实践才能解决。“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关于离开实践的思维是否具有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6页。马克思对社会空间的批判从哲学转向了政治经济学。
马克思对资本的批判,体现了善恶斗争的理念,希望善良能够占据全世界。每一种社会空间都极力扩张,想成为世界的唯一存在,但把一种空间形态推到极致,就会走向极端,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在理念上,马克思推崇平等的共产主义,号召消灭私有制;在行动上,马克思推崇革命,摒弃资产阶级的对话、妥协和思考;在社会历史观上,马克思批判现实社会,号召有条件地复归到过去的“黄金时代”;在思维模式上,马克思坚持二元对立的辩证法,抛弃世界多元主义,渴望让世界变得更加单纯美好;在立场上,马克思坚持人类中心主义,号召向自然挑战,依靠人类自身的力量取得幸福。马克思的这些观点达到了人类解放理念的制高点。
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研究,是一种基于生产方式矛盾运动的对资本积累空间机制的研讨。马克思从政治经济学角度批判了少数人为了私利对人民群众利益的伤害。资本主义的市民社会只是让少数人得到了政治解放,让大部分人处于私有劳动的控制之下。私有制导致了异化劳动,异化劳动扩大了私有财产,推动私有财产发展为资本。资本是私有制的扩大化,凭借抽象劳动占有了工人的具体劳动,让腐朽的劳动支配了灵活的劳动。资本对生产资料的支配,让工人的劳动失去了活力,让工人的创造力被压制了。资本是私有制的完成状态,消灭资本就是消灭异化劳动,也就是消灭私有制。因此,要实现人类解放就要消灭资本,要实现空间生产的伦理化就要消灭资本对空间生产的支配。复归人的类本质固然是人类解放的路径,但人的空间解放也需要现实实践活动。
马克思通过回到现实实践,克服了抽象人本主义的缺陷,实现了革命路径的翻转。马克思认为,现实生活空间的问题只能从现实空间中寻求答案。“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页,第284页,第186页,第276-277页。人本主义已经无法解决资本支配的社会空间,因为抽象的人和抽象的理性无法概括现存的社会和历史。马克思批判了形而上学的哲学思考,建立了辩证的思维模式,强调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马克思从现实的人的活动出发建构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从而打破了抽象的原则对社会学的支配。从唯物史观的角度,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形态必然会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空间形态,因为资本主义社会不是人类发展的终点,而且资本主义带来了很多灾难,它必然会走向灭亡,“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页,第284页,第186页,第276-277页。。资本主义社会之后一定是共产主义社会吗?马克思认为是这样的。在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中,资本主义所有制是私有制的完成阶段,资本支配的经济运行模式导致了现代社会的分裂,资本的剥削和统治压制了工人阶级的政治解放。当资本主义发展到极盛时期必然会灭亡。私有制灭亡了就是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根据人的自由程度把社会空间划分为三种形态:起初是人支配人的社会,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空间形态;接下来是物支配人的时代,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空间形态;最后是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后,人获得完全的自由个性。共产主义不仅摆脱了人对人的剥削,而且摆脱了物对人的操控,人不再受他人的控制和物的控制,成为完全自由的个体。资本主义的终结需要打破启蒙运动以来的理性传统。“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页,第284页,第186页,第276-277页。
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是工业化迅速发展的时代,资本造就的世界历史暗含着社会空间形态的转换。资本决定了全球经济结构,资本对剩余价值无止境的追求,让空间地理严重失衡。“资产阶级使乡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农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页,第284页,第186页,第276-277页。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社会空间已经整体进入资本的运作模式,成为资本家获取剩余价值的工具。资本让空间本身成为生产对象和目标,缓解了资本生产扩张的矛盾,也让人成为社会空间中的单向度的人。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强调历史和逻辑的统一,强调通过物化的现实来揭示资本增殖的弊端。马克思关注资本支配下的空间问题,主要是为了揭示资本主义的虚伪性,激起无产阶级的革命斗志。马克思将社会空间当作人的感性实践活动来理解,反对抽象的普世价值。工人阶级的基本需求是生存,而资本的基本需求是价值和剩余价值的不断增殖。不同的生存层次让工人和资本家有了不同的阶级意识,产生了激烈冲突。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为我们理解城乡对立、全球化提供了新的视角,提供了阶级消亡的空间路径。
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并不仅仅是为了解释世界,更重要的是为了改造世界。
资本主导的空间生产引起了很多空间矛盾,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城乡空间对立。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全球范围内都出现了城乡空间对立,这种对立让城乡居民都处于不幸福的生活中。“这种对立鲜明地反映出个人屈从于分工、 屈从于他被迫从事的某种活动, 这种屈从把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城市动物, 把另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乡村动物, 并且每天都不断生产他们利益之间的对立。”(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 1960年,第57页。城乡对立并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城市借助工业化生产战胜了农村的手工业,导致了乡村的孤立。资本主导的空间生产造成了城市空间内部的间隔:一边是穷人的贫民窟,一边是富人的别墅区。工人在糟糕的居住环境中挣扎着生活,整日充满着恐惧,被资本家监视着,没有自由的言论。越是小的空间,人与人的关系越紧密,人与人的防备心越重。城市空间内部充满复杂的关系。资本主义社会充满目光短浅的利己主义,社会充满虚伪和做作。资本运作体制摧毁了工人的居住空间,扩大了城乡贫富差距,让社会空间变得冷酷无情。在狭小的居住社区里,工人为了生存只能自保,中产阶级为了利益蝇营狗苟,大资本家欺压穷苦百姓,没有一个义人。资本主义为了暂时性的利益损害了人类的长远利益。资本主义利用科技扩大了生产规模,强化了资本政治统治。世界贸易是资本主义运作模式的地理扩张,让封闭的民族经济在全球空间中处于劣势。空间扩张、地理失衡在资本增殖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资本主义凭借技术不断开拓新的生产空间和消费空间,努力为资本增殖消除一切空间障碍。马克思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从实践的视角解读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变迁:资本扩张表现为空间结构的变迁和重组,形成了多种类型的社会空间形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让生产集中到了城市空间,让农业人口不断向城市转移。城市日益繁华,农村日益衰落,造成严重的城乡空间对立,构成了中心城市和边远农村的空间结构。城市空间挤压了乡村空间,让乡村的自然经济瓦解。资本主义社会实行了城乡分治,形成城乡二元体制,让空间变异和转移。农民进入城市,成为流动人口,处于被歧视的地位。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用不断扩张的空间占据了时间,用隐蔽的空间策略维护资本权力的统治。“资本越发展,从而资本借以流通的市场,构成资本空间流通道路的市场越扩大,资本同时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间上更加扩大市场。”(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3页。资本催生了空间形态的急剧变化,让各种社会空间形态并存,并都成为资本积累的工具。私有制导致了空间的分化,巩固了资本统治,让社会空间充满同质性、破碎性、等级性。空间生产和资本化相互渗透,形成复杂的空间运作机制。社会空间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要素,并与信息化、全球化交织在一起,延续了资本统治。城市空间生产打破了封建社会的自然经济,为资产阶级赢得了相对自由的政治空间,却带来了新的雇佣关系,压制了工人阶级的生存空间。空间生产并没有解决经济危机,反而会加剧阶级矛盾。马克思直面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变化,构成了以资本批判为核心的空间理论。在马克思的空间理论中,社会空间成了有生命力的东西,成了阶级斗争的场地和工具。资本主义带来了社会空间转型,让生产方式、政治模式都发生了剧烈变化,“空间就是在这样的资本和贸易的力量下得以重新铸造和组织。空间自身的固有屏障在资本的流动本能之下崩溃了。”(11)汪民安:《空间生产的政治经济学》,《国外理论动态》2006年第1期。
在马克思的空间生产理论中,空间生产仍是社会关系和物质生产的一部分,充满着文化符号和社会心理。资产阶级走上了世界舞台后,资本在全球实现了扩张,开拓了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使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这种发展又反过来促进了工业的扩展,同时,随着工业、商业、航海业和铁路的扩展,资产阶级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发展,增加自己的资本,把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切阶级排挤到后面去。”(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3-274页。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过程中,资本的生产在空间中占据了统治地位,让区域空间臣服于自己的权力。资本运作推行单一的法则,让落后国家的抵抗失败,让社会关系成为利益关系。资本利益关系并没有给人带来温暖的关系,而是让社会陷入真实的冷漠。在资本利益关系下,人们对私人利益的追求使得社会空间中的集体主义道德被嗤之以鼻,个人主义伦理让资产阶级为了自己奔波于全球,让生产和消费都是全球性的了。资本的空间扩张解决了市场因为饱和带来的危机,找到了新的市场空间。“空间就是在这样的资本和贸易的力量下得以重新铸造和组织。空间自身的固有屏障在资本的流动本能之下崩溃了。”(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28页。资本的地理扩张让空间呈现出同质性和碎片化,同质性空间让资本在全球获得了统治权力。
马克思强烈批判社会空间中的不公现象,揭示了资本权力对空间的宰制。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打破了陈旧的封建制度,也破坏了封建制度下相对封闭的空间环境,让小农经济迅速解体。“英国的大炮破坏了皇帝的权威,迫使天朝帝国与地上的世界接触。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而当这种隔绝状态通过英国而为暴力所打破的时候,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解体的过程,正如小心保存在密闭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接触新鲜空气便必然要解体一样。”(1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09页。资本的全球扩张从宏观上来说,对人类的进步是有利的,但它破坏了大部分落后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必然激起落后国家的人民的拼命抵抗。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城市空间成了资本增殖的场域,成了工人出卖劳动力的主要场地。资本的竞争性让城市的聚集效应得以发挥,让乡村在和城市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资本聚集在城市空间,推动了技术创新。机器生产让城市空间聚集了大量生产原材料,让城市代表了先进生产力。城市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蕴含着巨大的生产潜能,重新组合了空间结构。资本也带来城市的物化和异化,产生了无产阶级,让革命酝酿在城市空间。资本主义导致了城乡空间对立,将城市空间改造为工业大生产的基地。城市因此成为“资本主义大工业所必需的基本生产条件的空间集结体、劳动力集中和流动的市场,特定区域内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聚集体”(15)高鉴国:《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78页。。
城乡对立具有历史性,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才更加明显的。资本让私有制扩大到社会空间的每个角落,不断生产出新的空间分裂。空间生产对社会结构也造成了破坏。私有制让宏观的全球空间、中观的城市空间、微观的居住空间都发生了分裂,拆迁了工人的住房,导致了住房短缺。“一方面,大批农村工人突然被吸引到发展为工业中心的大城市里来;另一方面,这些老城市的布局已经不适合新的大工业的条件和与此相应的交通;街道在加宽,新的街道在开辟,铁路穿过市内。”(1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39页。工业生产让农民大量破产,失业工人增多,住房却没有增多,让城市工人只能住在肮脏的群租房。资本打破了宗法的空间,却不可能建立平等的空间,追求私利让人们变得冷漠无情。资本本身并没有善恶,但私有制的挟持让资本变得唯利是图。
马克思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空间生产要为人民群众服务,而不是为资本家服务。“资本是资产阶级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45页。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技术主义路线,让社会空间变得僵化。社会空间异化现象就是技术理性带给人的。资本主义让人陷入虚无的泥潭,让人变成资本增殖的工具。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让人的欲望充斥在社会空间中,让人忽视了对真理和正义的寻求,处于惊慌和恐惧的状态中,被局限在狭窄的空间范围内,被眼前的利益蒙蔽。技术理性加强了人类社会的弱肉强食法则,让人成为符号化和数字化的存在,让人的精神生活也变得机械化了,需要打破这种技术化的生存状态。空间生产让符号充盈了城市生活,人们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冰冷的城市空间中。大众传媒制造了人的身体需求,结成了思想控制的体系。空间生产让一切都图景化了,让人们追求虚拟价值。空间生产执行着资本增殖功能,加强了资本对人的统治,让政治经济危机更加严重,掠夺了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要克服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悖论,需要消除资本运作逻辑,消除资本对空间生产的支配。空间生产异化现象的内在线索就是资本增殖。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让人们处于符号消费中,人们需要恢复日常生活的活力,应该以伦理道德限制空间生产主体,节制人的欲望。空间生产需要消除霸权,让价值主体出场。
马克思的空间生产资本批判伦理号召打破空间生产引起的生活颠倒,让城乡居民能够自由选择生活空间。空间应该排除资本剥削,消除技术理性带来的空间僵化,恢复居民身体空间的内在活力,让人与人在空间中相互关心。空间生产主体要自觉抵制媒介的空洞宣传,体现自由意志和个人选择,要消除中心主义话语的霸权,消除人们对空间权力的恐惧,摧毁空间等级秩序。无产阶级要消除资本的恐怖统治,为处于空间边缘的人争取合理的空间权益,让人们公平地使用城市空间。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矛盾需要借助马克思的批判精神才能打破。空间生产始终是人的行为,应该体现人民群众的愿望和需求,需要道德伦理的规范。空间生产有很多矛盾,但它能为人民群众的生活提供物质条件,需要限制它而不是消除它。空间生产中有着资产阶级等级秩序,有着资本的强制,需要限制资本的扩张,让空间生产遵行经济活动规律。资产阶级所倡导的自由、平等、民主这些口号都是为资本家服务的,资本家利用特权保障了政治的民主,但没有实现人民群众的自由。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空间生产的资源配置模式是不公平的,需要规范空间市场的运行。空间生产的人文性需要空间生产主体的内在伦理规范,需要人民群众的抗争。空间生产主体要用伦理性限制资本的扩张性,让诚信等伦理原则布满空间生产。公平竞争能够提高效率,也能推动平等的实现。空间生产的竞争能够推动空间平等的实现,保障空间秩序的稳定。自由也是空间生产能够进行的条件,自由能够保障空间生产主体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消除人们对权力的恐惧。
马克思的空间批判伦理能够彰显人的伦理价值需求,实现效率和公平的统一。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只是为了满足少数资产阶级的发展。对空间生产的公平性的需要是为了更好地保障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才产生的。人民群众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弱势群体,受到资本家的压制,必然要求实现空间公平。资本家为了利润增殖,必然要求效率。空间生产的效率实际上只是公平的实现手段。空间生产如果只注重效率,不注重公平,早晚会无以为继。资本权力让空间生产形成了垄断,导致了空间矛盾,让社会空间不断陷入失控。政府对社会空间资源的垄断,需要无产阶级的革命来打破。在推翻了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社会,空间生产如果不为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服务,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空间生产主体的利益冲突要靠法律来解决,要尊重人民群众的基本空间权益和城乡居民的空间利益。空间正义指向人民群众的全面发展,坚持功利原理和伦理原则的统一。空间生产主体的利益冲突需要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将资本家的空间扩张限定在不损害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的界限内。空间生产的伦理原则就是让资本家要有为公众服务的精神,打破空间生产的资本增殖策略,保障社会空间中各个阶层能够共享空间资源。
我们既不能用抽象的伦理原则架空空间生产主体的利益追求,又不能在利益追求中忽视伦理责任。资产阶级的利益不能建立在对人民群众压榨的基础上,人民群众在抗争时也要注重维护社会生产的秩序和效率。不能把空间权利变成少数资本家阶级的特权,导致空间政治的不公。社会空间应该对一切人开放,不应有等级秩序和间隔。马克思从空间生产批判伦理中得出了平等、权利等伦理理念,强调要关注贫苦工农的空间权益,让空间资源在不同主体中得到平等分配,让强势群体和弱势群体的空间权利和空间义务对等。不同国家、不同阶层都有平等的空间权益,不能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差异而让空间权利失衡,要让弱势群体享有空间居住的权利、公平占有空间资源的权利、平等参与空间生产的权利。政府要保障贫苦民众对社会空间有归属感,让他们积极参与城市建设,让空间生产主体的权利和义务对等。“在城市化过程中,任何空间的环境保护和社会经济发展都不能以损害其他空间特别是弱势群体空间利益为代价。”(18)曹现强,等:《空间正义:形成、内涵及意义》,《城市发展研究》2011年第4期。空间正义就是要让不同代际的人有公平的空间资源享有权,保障空间生产的持续进行,保障人的长远进步。不同阶层的人要平等分配空间生产的责任,让当代人的空间利益和后代人的空间利益能够公平,协调不同的空间生产主体的利益,建立高效、公平、合理的空间生产运行机制。共产主义社会空间的建立需要无产阶级的革命努力,需要切实的革命实践推翻现存的社会空间结构。无产阶级既要继续大力发展空间生产力,为共产主义社会空间的建立提供物质条件,又要规范空间生产主体的行为,让空间生产不能忽视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
当代中国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空间问题,让空间正义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我们需要将马克思的空间批判伦理本土化,应用到中国的城市化实践。目前,在中国空间不公不仅表现在城市贫富差距上,还表现在随着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改变了人们的空间生产、生活方式,出现了空间压制、空间剥削和空间隔离等不公正现象。空间正义涉及城乡关系、阶层关系等,需要居民平等地占有空间资源,自由地进行空间生产和消费。空间正义是对空间剥削、空间压制、空间隔离的纠正,旨在纠正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的空间剥削,反抗空间霸权行为,促进公民在社会空间的幸福生活,建立差异化和个性化的空间, 保障各个阶层平等地享有空间利益。社会空间的演变应该是由人民群众决定的。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批判为资本主义敲响了丧钟,预言了共产主义社会空间的必然到来。空间正义范式需要扬弃西方的资本主义生产模式,让空间正义具有中国情境,让空间生产主体有着相同的空间境遇,消除资本和权力的结盟。空间的规模不同,面临的正义需求也不同。城乡空间对立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规模内。中国要勇于面对全球化的挑战,努力促进空间正义的实现。空间正义要构筑在多元的空间形态中,要坚持历史维度和空间维度的结合,维护民众合法的空间利益,保护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推动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空间的和谐。
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伦理彰显着以人为本的价值。空间权是人的基本人权之一,任何人都应该平等地享有空间资源,不应该因为身份和地位划分为不同的空间。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人的素质的高下不应该成为地域歧视的借口。空间生产要把正义问题运用到社会空间,促进空间伦理精神的产生,将人从悲惨的空间生存状态中解放出来。空间正义要把自然规律和人的气质之性结合起来,组成人的伦理生命。每个人在社会空间中的权利应该是平等的,空间生产应该面向一切人,为人民群众服务,清除空间剥削和压制,建构正义的空间机制,平衡各空间主体的利益,推动人在空间的长远发展。空间生产主体要坚持自律和他律的统一,坚持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统一,要主动去关爱他人,把权利和义务相结合,尊重个体的自由选择,保证公平和效率的统一,促进空间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空间正义仍从属于社会正义,需要无产阶级革命建构理想的社会空间形态。空间正义应该参与到社会空间形态的建构,围绕着人民群众的需求进行城市建设,保证人的各项空间利益,让人在社会空间中获得全面发展。空间正义要处理好空间生产和市场的关系,激发人的善良意志,让政府为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服务,克服空间生产的异化现象,保证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空间生产主体要提高伦理修养,倡导空间的伦理价值。“每个人都拥有一种基于正义的不可侵犯性,这种不可侵犯性即使以社会整体之名也不能逾越。”(19)约翰·罗尔斯:《正义论》,何怀宏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3页。空间生产主体是多元的,包括政府、企业、个人等,要协调它们的不同利益。空间生产主体的需求也是不同的,例如,政府要稳固统治权力,企业要获取利润,个人要获取空间权利。空间正义就是要将人化空间转化为伦理空间,尊重公民的空间需求,提高空间主体的伦理素养,让人类和其他生物能够平衡发展。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政府要尊重公民的个人权利,不能过分干预空间生产,而是要坚持空间资源分配的平等性,消除空间地理失衡,消除空间等级秩序,实现空间分配的合理化。空间正义要求协调好公平和效率的关系,让技术理性服务于人民群众的空间利益。空间正义还要求协调不同代际的关系,统筹安排城乡建设,解决居民的空间冲突,平衡人与生态的关系,建立高效的空间分配机制,推动空间生产的和谐进行。空间正义要发挥资本的有益作用,规避资本的弊端,消除资本的不利影响,实现空间权利平等,推动人类的可持续发展。空间正义也是实现社会正义,增强人民的幸福感。空间正义要保证农民的空间利益,解决空间危机,要把公民对正义的追求变为现实。空间正义要消除城乡二元结构、空间地理失衡、空间生态破坏等,要关注人民群众的微观生活,形成多样性的空间形态。社会空间变革就是形成有利于无产阶级的空间形态。 “这样,我们就走到文明时代的门槛了。它是由分工方面的一个新的进步开始的。”(2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84页。空间正义也要促进区域自治,让人们能自由地选择空间权利。社会主义社会空间要将统一性和差异性相结合,为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提供最大的安全感。“社会舞台上的活跃群体也必然自主、多样,且追求开放、民主、自由和个性解放。”(21)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57页。空间正义要尊重不同主体的需求,自觉维护空间生态的平衡。社会主义空间生产倡导弱者的空间利益,要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构成了社会主义人民进行空间生产应该遵守的伦理标准,是社会主义空间生产理应秉持的伦理原则。”(22)姚尚建:《城市治理:空间、正义与权利》,《学术界》2012年第4期。共同富裕就是要帮助弱者实现空间利益,消除强者对资源的蛮横占有,清除空间剥削。社会主义空间生产不仅要讲平等,也要尊重群众的多元化利益需求,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现实社会主义建设进程中的资本同质化逻辑和主体差异性之间的矛盾,决定了社会主义空间生产应该把‘差异的正义’作为其价值诉求。”(23)王志刚:《差异的正义:社会主义城市空间生产的价值诉求》,《思想战线》2012年第4期。社会主义空间生产要尊重人民群众的空间需求,促进人民群众的幸福感。
总之,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伦理是理论形态、实践行动和价值取向的结合,不仅批判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带来的异化现象,而且指出了共产主义社会空间形态必然到来,蕴含着人本性、群众性等价值。中国城市空间生产要尊重人民群众的空间需求,体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伦理价值,消除城乡空间对立,消灭私有制,不断提高人民群众在社会空间中的安全感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