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铭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 河北 承德 067000)
刘震云往往从细微处切入生活,以此窥探荒诞的本质与外延,并试图寻找出路。揭示生活真相的同时又描绘出一个充满欲望的荒诞世界。刘震云的小说釆取了多种手法表现荒诞。叙事结构的反常规体现了他的荒诞意识,反讽与戏谑使得小说充满了刘震云式的黑色幽默,情节的戏剧化化使整个作品在独特中呈现荒诞,展现了作者对当下社会问题的敏锐关注和深刻思考,描写出了人们在不同的生存困境下所展现的生存哲学。
1.小说中的人物与人物之间
刘震云在接受采访时说:“以前书中的人物关系是可见的,这回书里的四个人素不相识,主要是写人物关系的空白。这在我以前的作品中没有过。”《吃瓜时代的儿女们》中农村姑娘牛小丽、省长李安邦、县公路局长杨开拓、环保局副局长马忠诚来自不同阶层和地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素不相识,最终却还是纠缠不清。在农村姑娘刘小丽在寻人的荒诞经历中,她也和其他人物之间有了荒诞的关系。她仅仅是想努力的生活,却像是在一个旋涡中越陷越深。在苏爽的忽悠之下,她冒充处女跟副省长李安邦发生了不正当性关系,从此被卷入了权钱色交易的大网之中,成为了富商引诱高官上钩的诱饵。与此同时,经李安邦一手提拔的市长宋耀武被双规后,杨开拓因为一个不合时宜的微笑,引发了吃瓜群众的怒火,被人肉搜索进而被调查,因此发现了苏爽的短信,牛小丽和十二位官员也被牵扯出来。最后,在洗脚屋中为马忠诚进行特殊服务的竟然是落马省长李安邦的妻子。这四个素不相识的人本该毫无瓜葛,但在命运的捉弄下,他们有了荒诞又必然的联系。这种联系就像是通向四个方向的神秘洞窟,一旦它被发掘,权、钱、色的交易便会真相大白。他们本来互不干扰却又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由此看来,小说人物之间的关系又像是多米诺骨牌,荒诞不经。
2.吃瓜群众和当事人的之间
而吃瓜群众和当事人的关系更是荒诞可笑。小说结尾,主人公们纷纷落网,不仅是法律让他们的关系水落石出,更是“吃瓜群众”。“吃瓜”是一个网络用语,用来表达一种人们事不关己、不发表意见仅围观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围观的人看热闹。就像鲁迅笔下的“看客”:人们须竭力伸长脖子,有一个瘦子竟至于连嘴都张得很大,像一条死舻鱼。但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看客”的内涵也不断丰富。现如今网络时代的“吃瓜群众”已不仅仅只是“看”,而是在大饱眼福时添油加醋,热衷于传播和评论。他们在众声齐鸣中蔓延、喧哗,对事态的发展望眼欲穿,以便更好的刨根问底,满足病态的窥视欲,乐不可支的同时滥用着自己在网络上的话语权,引发更大的舆论浪潮。
刘震云说:“如果说荒诞凸显在结构上,那么细节的真实性就非常重要,越是荒诞的东西越应该在细节上特别的真实。”这部小说涉及了到了官员腐败、妇女拐卖、出轨、骗婚、非法性交易、奸商等等题材。刘震云利用一些网络热点新闻作题材进行改编加工,然而,无论采用何种手法,其本质都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深入到现实的社会生活中。一般能在网络上大肆传播的网络流行语,一般情况下谈不上高雅,但是言语犀利,一针见血。就像在附录中,吃瓜群众们将牛小丽与高官的钱色交易的事情恶搞成一首歌,甚至将牛小丽歌功颂德成为反腐“圣女”。听起来虽然荒诞可笑,但好像有点道理。
1.前言和正文的颠倒
《吃瓜时代的儿女们》的叙事结构与传统相比较有很大区别,它打破了传统小说“前言为辅,正文为主”的结构特点。全书共297页,前言就占271页,正文仅仅只有26页。这种前言和正文比例的设置,使得读者一开始会产生陌生感,这种结构打破了读者正常的阅读习惯,同时这种反常规的“陌生化”写法也可以看出刘震云对结构的精心安排。小说叙事结构的异于传统也恰恰是荒诞意识的一种真实表现。前两部分的前言围绕牛小丽、李安邦和杨开拓的故事开展叙述,加上一连串的细节完善故事背景。
2.“窗口式”的叙述结构
这部小说中故事的发展依靠类似电影中蒙太奇手法般的场面转换方式,使得小说中的故事呈现出一个一个的窗口形式,这种特殊的“窗口式”叙事结构使几个原本毫无联系的人物通过一些事件跨越时空限制发生关系。这并不是一个主题下N个故事,也不是那些低级的“故事A的主角是故事B的主角的亲戚”这种,四个故事是精妙的真正交融在一起的,有你才有我,能从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不同的荒诞现实。
反讽常被认为是荒诞派作家用来颠覆传统文学和传统语言,揭示荒诞性本质的工具。反讽,即“字面意义与实质意义不符或相反”,“反讽的核心在于言意之间的对立,它展示的是言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戏谑就是在对严肃事物的描述中注入更深一层的滑稽与调侃。通过对人物的戏谑式描写来表现荒诞也是刘震云的另一突出手法,在小说中,牛小丽从屠小锐手上借高利贷给哥哥找了一个女人,但是花钱娶来的宋彩霞却是一个职业骗婚的。牛小丽于是和屠小锐商量,卖一次身还那八万块钱。当屠小锐说弄一回仅免利息,不免本金时,牛小丽竟然说:“我让你弄十回。”但屠小锐说:“除非你是处女,还值当”。她心里又盘算了一番道:“从性价比讲,屠小锐说得也有道理。”这里,牛小丽的腹诽让人莞尔。性价比是衡量商品适销性的一个指标,但当用到人身上时,就显得格外戏谑幽默。在小说最后,破钱免灾后的马忠诚再次被洗脚屋拉客时,这么说:“我说一句话,你就不劝了。”“在老家,我也是开洗脚屋的。”在这荒诞社会的大熔炉中谁又能独善其身,这甚至有些绝望的话却又能让读者笑出声来。
作者以情节的戏剧化来探索角色的命运,凸显荒诞。既没有背景又没有防范意识的牛小丽铤而走险,借高利贷给哥哥娶媳妇,但被宋彩霞骗婚逃跑,一番周折过后自己只能化名宋彩霞卖身还钱。自强善良的农村姑娘在外力的推波助澜下成了一只鸡。在宦海沉浮的李安邦最一开始是个在基层认真工作的大学生,时势造英雄,从技术员一路走到省长。他最初也许也有一颗赤诚之心,但在酒肉朋友、败家儿子、跟不上形势的妻子的裹挟中,还是无法左右自己命运。最终还是在“欲望”这个更深层次的推手下忘记初心沦落深渊,绝望的听从“大师”的建议,为以后的万劫不复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