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何以倒在彩票上？

“我没有把组织赋予的权力用在彩票事业的发展上，而是当作自己谋取私利的工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彩票系统腐败案件给民政、给福利彩票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巨大影响和损失，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中国福利彩票发行管理中心原副主任冯立志落马后忏悔说。

2019年6月27日，北京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冯立志有期徒刑12年，罚金人民币100万元；以滥用职权罪判处冯立志有期徒刑6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7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万元。

贪在“知天命”之年

58岁的冯立志，是黑龙江省呼兰县人。2006年9月，冯立志成为中国福利彩票发行管理中心（简称福彩中心）主任助理兼市场二部主任。两年后，冯升任福彩中心副主任。2010年3月，冯立志受福彩中心委派，兼任北京中彩在线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中彩在线公司）董事长。彼时，冯正巧“五十知天命”，拿到任命书的那天，他邀了一帮亲朋好友好好庆贺了一番，众人纷纷向他敬酒恭祝，冯立志好不得意。可遗憾的是，这次任命却成其日后贪腐的起点。

据悉，中彩在线公司成立于2002年，是经民政部批准、隶属于中国福利彩票发行管理中心、从事视频彩票系统研发和相关技术服务的国有高新技术企业，注册资本1亿元。营收方面，主要源自“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销售资金。2005年财政部发布的《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资金管理暂行规定》中明确规定，“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销售资金的分配比例为：

65%作为返奖奖金、20%作为公益金、15%作为发行费。其中，发行费的分配比例：8%作为地市级福彩中心发行维护费用、1%作为省级福彩中心发行管理费用、6%作为福彩中心发行管理费用。而6%中的绝大部分，是给中彩在线公司提取的发行费，也是中彩在线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

案发前，冯立志已转任中国儿童福利和收养中心副主任。2018年11月，他被解聘该职务。

案情显示，掌控国企中彩在线公司的股东包括：福彩中心、北京银都新天地科技有限公司（简称银都科技公司）和北京华运中兴数码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华运公司）三家公司，其福彩中心占股40%，银都科技公司占股33%，华运公司占股27%。不过，中彩在线公司总经理贺文通过控制的银都科技公司和华运公司，使得中彩在线名义上为国有控股，实际已被贺文个人“曲线”掌控。

据办案人员介绍，冯立志案与贺文（另案处理）密切相关。贺文实际持有中彩在线公司60%的股份。贺文向检察机关供述称，中彩在线公司提取的发行费，是根据三方股东签订协议确定的。公司在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设立了一个归集户，由中彩在线公司代管，主要就是存储省级福彩中心上缴的销售额6%的发行费以及未兑现的奖金等。中彩在线公司每月提取发行费前，要将销售额的数据上报给国家福彩中心，经福彩中心审核同意后，才可以从归集户中将总占比5%的发行费划走，另外的1%划给福彩中心。

2010年8月，有一天，冯立志把贺文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中彩在线公司5%的提取比例太高，引起了社会关注，时任福彩中心主任鲍学全让冯、贺二人讨论一个降点方案。然而，冯立志却暗示贺文拖时间，跟福彩中心市场四部主任慢慢谈，同时让贺文把反对降点的理由准备好。喜不自胜的贺文连声说好。

>>左图∶福彩中心原副主任冯立志

>>右图∶江苏省福彩中心承销的福利彩票 以上照片均由作者供图

中彩在线公司的营收是来自“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销售资金总额的5%。2009年《彩票管理条例》出台后，该5%比例的彩票销售资金应上缴财政专户，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但在冯立志的干预下，这部分资金并没有上缴。

以买房为由伸手“借钱”

福彩中心是民政部直属的正厅级事业单位，负责制定全国福利彩票发行销售的发展规划、建立全国福利彩票的发行销售系统、组织彩票品种的研发、管理全国彩票的销售系统等系列工作。冯立志既是福彩中心副主任，又兼了中彩在线的董事长，人生好不风光。

在中彩在线的违规操作，其后盾就是冯立志，这让实际控股人贺文每年收益颇丰。然而，冯立志向办案人员坦言，贺文每年分得巨额分红，没有向他表示“意思”，逢年过节也不来看他，让他心里很不平衡，于是就以借的名义向贺文要钱。

第一次向贺文开口“借钱”，是2010年下半年还是2011年上半年，冯的记忆已模糊，但他记得当时向贺文“借”了300万元。据贺文回忆，2010年9月的一天，冯立志到他办公室说，要在南四环买房，向他借钱。过了一个月，他凑了135万元现金，装在一个大的旅行箱里，在冯立志办公室交给了冯。但这些钱被冯立志用于买股票、日常开支和借给他人用。

2011年下半年，冯立志再次向贺文开口：“想在北四环单位附近买房，向我提出借钱，并要现金。”贺文说，他无法筹集这么多现金，便通过在香港的亲友给冯立志指定的账户转款300万元。

除了“借钱”，冯立志还收过贺文送的两根金条。在冯妻印象中，大约是2011年春节前，福彩中心在中环假日酒店举办年会。晚饭前，贺文给她一个纸质的手提袋说：“嫂子，马上过年了，我带了点东西，放冯主任车上吧。”第二天晚上，冯立志把纸袋打开给我看，是两根金条，我吓坏了，让他赶紧把金条还给人家。冯妻回忆，冯立志并没有听她的话，说回单位看看，贺文要是给福彩中心的领导都送了，他就不好办了，然后把金条收了起来。据查，冯立志所收的金条，是银都科技公司购买的，每根重1000克，价格32.05万元。

纵容连续三年违规分红

国务院出台的《彩票管理条例》于2009年7月1日开始施行，其规定：彩票发行机构、彩票销售机构的业务费施行收支两条线管理。2012年3月1日起施行的《彩票管理条例实施细则》进一步规定：福利彩票发行机构，负责组织管理全国福利彩票的销售系统数据、资金归集结算、设备和技术服务、销售渠道和场所规划、印制和物流、开奖兑奖、彩票销毁。

“也就是说，彩票的资金归集管理，应该由福彩中心负责，不得委托他人管理。”贺文承认，中彩在线运营的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5%的发行费，应上缴财政专户，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但他们没有执行。

>>资料图

冯立志案中，公诉人所说的“国家利益受到重大损失”，是指中彩在线公司不但没将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5%的发行费按收支两条线执行，还把其中一部分作为利润分红，这严重违反了《彩票管理条例》的规定。福彩中心相关负责人证实，2009年《彩票管理条例》出台后，福彩中心应该将中彩在线公司的资金归集权收回，实行收支两条线，但会给贺文的利益带来重大影响，领导班子没有下决心搞这件事，冯立志从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时任福彩中心主任的鲍学全也坦承，他没有积极推动这项工作，使国家利益受到重大损失。

冯立志任董事长期间，中彩在线公司连续三年对股东分红三次。《北京中彩在线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历年分红情况》显示，2010年度分红比例为25%，2011年度分红比例为28%，2012年度分红比例为28%，都由冯立志报送给福彩中心领导班子研究决定。

据贺文描述，冯立志没落实条例和实施细则的规定，也没阻止他的分红提议，而是在其利益输送下，继续为他提供帮助，支持他的分红建议，进而形成了中彩在线公司董事会决议，并将该决议拿到福彩中心领导班子会上去研究，最后使这些违规决议得以落实。没有冯立志的帮助，提前分红、提高分红比例的方案，是不可能顺利在福彩中心领导班子会上通过的。

法院判决认定，2010年至2013年，冯立志明知中彩在线公司提取的彩票业务费应上缴财政，却违反《彩票管理条例》等规定，同意中彩在线公司2010年至2012年度利润分配方案，并决定提交福彩中心领导班子会“研究”通过，造成应上缴财政的1.6亿余元彩票业务费流失。

帮女商人协调拖欠款收“好处费”

除了贺文的贿赂，冯立志还收受华彩公司董事局主席、天意公司实际控制人刘婷的“好处费”。起诉书显示，冯立志接受刘婷的请托，为天意公司及时收回中彩在线公司应支付的合同款、继续与中彩在线公司合作及不降低天意公司提点比例等事项上提供了帮助，并收受贿赂。

2006年，天意公司与中彩在线公司签订了10年期的终端机使用合同。同年，天意公司50%的股权转让给了华彩公司。2010年左右，贺文拒绝签字，拖延支付天意公司的使用费，为难刘婷。后来，刘婷找冯立志帮忙，冯一口答应。冯打电话给贺文，让他不要拖欠天意公司的使用费。因冯亲自出马，贺不敢怠慢。刘婷说，她控股的天意公司向中彩在线公司提供供应及维护“中福在线”视频彩票终端机的业务。她与贺文矛盾较深，贺经常对天意公司进行打压和设置障碍，拖欠合同款。冯立志任董事长之前，中彩在线公司每次给天意公司付款都要拖延两三个月。之后，在冯的帮助下，中彩在线公司基本都是按合同及时支付合同款。

另外，2012年年初，中彩在线公司与天意公司就提点问题谈判，刘婷找冯立志做贺文工作，在冯立志的直接干预下，最终，中彩在线公司向天意公司支付的服务费，由原来的2%调整为1.7%，维修工作改由中彩在线公司负责。

“2010年，给冯送钱一次10万元；2011年，送钱两次20万元；2012年，送钱四次50万元。2013年，冯立志调到儿童收养中心。一次，我约冯立志吃饭，饭后把装有6万元现金和茶叶的手提袋交给了冯立志。”刘婷回忆说，为了和冯立志搞好关系，并对他的帮助和支持表示感谢，她先后8次给冯立志送了现金86万元，冯如数“笑纳”。

2018年10月31日，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信息发布，冯立志涉嫌在彩票领域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在冯立志落马前，福彩中心原主任鲍学全、原副主任王云戈、原主任王素英等多人已先后被查。冯立志在接受审查调查前，民政部党组和驻部纪检监察组一直在给他机会。但从鲍学全、王云戈到王素英被查处，冯立志始终无动于衷，还心存侥幸，毫无悔改之意。被留置后，仅半天，他就交代了自己的违纪违法问题。

因患癌症被监外执行

2018年11月7日，民政部召开全体党员干部警示教育大会，会上播放了鲍学全、王云戈、王素英、冯立志4名福彩中心原负责人的忏悔视频。在当时的忏悔视频中，冯立志声泪俱下地说：“我没有很好地履行我的职责，维护彩票的利益，维护彩票的形象，成了鲍学全他们的帮凶。我深深地感觉到我是民政的罪人，是福利彩票的罪人，是可悲可恨的，我现在特别痛恨自己做了这些不该做的事情。”

庭审中，冯立志对检察机关起诉书指控的事实及罪名并没有异议。经查，贺文两次给予冯立志共计435万元均是冯立志以借为名索要。虽然冯是以买房为由借款，但并未出具借条，双方亦未约定利息和还款时间。冯立志与贺文早是相识，而借款时间恰恰就在冯兼任中彩在线公司董事长的2010年至2011年间。主审法官说，从钱款去向看，现有证据不能认定冯立志将贺文给予的钱款用于购买房子，借款买房只是冯立志向贺文索要钱款的借口。还有，贺文证实冯立志从未说过归还钱款的事，冯立志虽然当庭供称曾向贺文表示要归还钱款，但从钱款交给冯立志至案发，历时七八年，冯亦未归还上述钱款，且在此期间冯立志对中彩在线公司资金归集管理、分红等事项上予以了关照，究其实质就是以借为名向贺文索要钱款，具有索贿的特点。

法院审理认定，冯立志收受（索取）贿赂共计585万余元；并于2010年至2013年，冯立志明知中彩在线公司提取的彩票业务费应上缴财政，却违反《彩票管理条例》等规定，同意中彩在线公司2010年至2012年度利润分配方案，并决定提交福彩中心领导班子会研究通过，造成应上缴财政的1.6亿余元彩票业务费流失，致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

2019年6月27日，备受社会关注的国家福彩中心原副主任冯立志受贿案在北京市二中院作出刑事判决，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冯立志有期徒刑12年，罚金100万元；以滥用职权罪判处被告人冯立志有期徒刑6年，决定共执行有期徒刑17年，并处罚金100万元。宣判后，冯立志表示不上诉，一审判决生效。

在移送执行过程中，发现被告人冯立志患病，其亲属申请监外执行。经查，冯立志因患右肺腺癌Ⅳ期，右胸腔积液，癌痛(中-重度)，符合《暂予监外执行规定》的“保外就医严重疾病范围”，可以暂予监外执行。为此，北京二中院按照刑事诉讼法规定，决定对冯立志暂予监外执行。

据了解，近年中国福彩中心贪腐窝案共有14名责任人员被追责，其中对12人立案审查，2人予以诫勉，涉案者包括3名福彩中心原主任、2名原副主任。“一条河里一条鱼、两条鱼死了，是鱼的问题，如果所有的鱼都死了，那就是水的问题。”驻民政部纪检监察组组长龚堂华表示，福彩领域系列案件暴露出监管缺失、制度漏洞等诸多问题，必须进行有效整改。

《请您断案》答案

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钟桂因犯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犯非法买卖枪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两罪合并处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七年六个月。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五条“其他法律对侵权责任另有特别规定的，依照其规定”的规定，刑事法律针对因刑事犯罪造成的损害赔偿有特别规定，因此，程大勇死亡属于钟桂犯罪行为引起的损害结果,其赔偿范围应当适用刑事法律的规定。即因刑事案件被害而造成损害，无论是附带提起民事诉讼还是单独提起民事诉讼的，人民法院都应当根据物质损失情况作出判决。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均不属于物质损失范畴，故钟桂本案赔偿范围不应当包括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二审钟桂赔偿38600元的数额予以确认。

同时，本案中钟桂、倪斌、朱伟三人对于事故的发生并无共同故意或过失，仅是其各自行为间接结合发生了同一损害后果，故应当根据其各自过错程度的大小及原因力比例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六上诉人以其三人为行为共同体、属于共同侵权为由，要求改判其三人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依据不足，不予支持。

2019年6月3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