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诗人一样去触摸万物的最细微处

2020-01-01 23:10盒饭君
课堂内外(初中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麂子狗尾巴草细小

文 / 盒饭君

“文体自选,题目自拟,诗歌除外。”这句话我们都很熟悉。

为什么考试时,总是要诗歌除外?我们从小开始背诵唐诗宋词,后来也学习现代诗,如“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我们可以随口背出一大堆诗句,写作时,却总不被允许写诗。

其实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诗歌是一种需要厚积薄发的体裁,看起来简单,却并不容易写好。写诗不仅要恰当把握情感,也要对语言文字有足够的理解与驾驭能力。诗歌因为情绪充沛,有很多主观感受,很难以一个统一的标准去做评判。

不过考场作文不让写诗歌,并不代表我们不能以诗人的方式去感受这个世界。

叙事:抓住细微的刹那

总体来说,诗歌在讲故事方面,还是比不上小说,主要是受制于篇幅,以及表达方式。但,诗歌讲起故事来,也可以非常动人。

雷平阳的诗歌《杀狗的过程》,讲述一条狗的主人杀自己的狗。狗是忠诚的,可当它的忠诚面临刀锋的冷酷时,它一边感受到疼痛,一边在主人呼喊它时,慢慢走向主人,走向死亡。这首诗叙事性非常强,诗意残酷而冷冽。

诗歌也好,散文也好,小说也好,它们从来都无须肩负起必须讲述美好情感的责任,对无能为力进行表达也是文学的分内之事。当然在考试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于那些无能为力的部分。毕竟应试有应试的规则。

张二棍的诗《蚁》则有一份童趣,以及童趣之外的东西。

“一定是蚂蚁最早发现了春天/我的儿子,一定是最早发现蚂蚁的那个人/一岁的他,还不能喊出/一只行走在尘埃里的/卑微的名字/却敢于用单纯的惊喜/大声地命名/——咦”

这首诗写一岁的孩子,蹲在地上看蚂蚁,发出好奇的一声“咦”,“咦”和“蚁”因为发音相似,有了巧妙的互文。这里着笔非常的细小,每个人看到让人惊讶的东西时,都可能发出“咦”这样的声音。它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角度,去观察让我们感到“咦”的事物,我们不必去刻意追求宏大的叙述,能让我们惊讶的东西,本就足够值得记录。

海桑的诗歌《女儿上幼儿园》着笔也非常小,情感细腻,写他女儿上学的前三周的变化。刚开始女儿舍不得他,从“老师将你从我手里夺走/你的哭声,天崩地裂/没有用”,到“早晨醒来/你说你不上幼幼园/幼幼园的老师和小朋友/都是大坏蛋”,到最后“突然间就又哭了/哭了/可你还是摇着手,看着我/说:你走吧你走吧/你赶走了我/你得独自面对自己的世界”,整首诗充满童趣的同时,也充满了父爱。语言里甚至都保留了小朋友儿童化发音的词,这些包含“错误”的词被原封不动地搬过来,模拟儿童的话语方式,反倒不觉得是错的,而是一种真实。

这几首诗都是从细小处着笔,抓住打动人心的刹那去写。写作不是一来就要搞大动作,细小的感受往往更容易引起共鸣。即便是写宏大叙事的主题,也应该落脚在生活里,落脚在我们可以感受到的、细微的、正在发生的事情里。

抒情:超越文字的情感

诗歌的抒情方式有很多,除了宋词里的婉约派、豪放派,在用词、意象上的表达,常常还有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表达方式,就好像一个少年,在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那份紧张,明明想说“我很喜欢你”,却说出了“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余秀华的诗歌便是如此,看似在描绘一些乡村景象,但更多的是在讲述她作为一个残疾人,与这个世界的冷眼、歧视作斗争,她孤独、她害怕、她渴望被爱、她自卑、她无能为力、她屈服……

《一棵狗尾巴草》:“它的春天,总是被拦路截断/它其实准备了果实,也被拿走/它身子空着,为了不被折断,佝偻在风里//而秋天,就这么来了/它咬紧牙关/承受这慢慢枯萎的冷”

语言看起来说了一些毫不相干的意象,春天的狗尾巴草、被拿走的果实、佝偻的身子、承受秋天的寒冷……但它们是具有共性的,是狗尾巴草状态的摹写。这棵狗尾巴草是随风飘摇的,是无能为力的。这种无能为力,被拿来借物喻人。写景物时,便可以向诗歌学习,把情绪都融入进去,写的是草,又早已不是。这也是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雷平阳的诗歌《基诺山上的祷辞》看起来是一段虔诚的祷词:

“神啊,感谢您今天/让我们捕获了一只小的麂子/请您明天让我们捕获一只大的麂子/神啊,感谢您今天/让我们捕获了一只麂子/请您明天让我们捕获两只麂子”

看起来是祈祷,但进一步想,它似乎体现出了祈祷者的贪婪与欲望。这种祈祷,突然转变成一种谴责。再思考,你会发现似乎所有人面对神明,说下的祈祷,都是一种现实的欲望与念头。信仰变成了一种现实的工具,就好比我们会去祈祷考试能考好,比赛能拿名次。这首诗的祈祷,最后又变成了一种我们自己也能代入其中的“好笑”。

诗歌的这种言外之意,是很值得琢磨的,它能被运用在小说、散文里,可以产生一种阅读后的余韵。文学评论家管这种现象叫“能指”与“所指”,其实就是言在此处,意在彼端。在写作时能达到“言外有意”,是需要对生活有足够的爱的,可以在生活的细节里发现情绪,发现它们与我们内心之间的联系。

写作文时,不要轻易尝试写诗歌,但也不要扼杀自己内心深处的诗意,它是我们与这个世界最感性的连接,读懂诗歌,也能帮助我们以诗人的视角去观察和书写人心里最幽微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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