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艺明 魏玮 姚博
摘 要
基于中间品贸易数据库和增加值贸易数据库的数据进行核算和估计,本文探讨了全球生产分工影响我国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理论框架。研究发现: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积极影响,但这种影响会受研发环境、融资环境、制度环境的制约,也即研发能力的提高、融资约束的改进、制度基础的完善,更有利于发挥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溢出作用。参与不同所有制、不同分工水平、不同国家层次的各种类型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也有差异。产品质量效应和市场份额效应所构成的纵向延伸效应以及资源重置效应都是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传导渠道。因而,实现我国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于应该重视企业自身产品质量的提高和自我市场的开拓,重视加大資源的优化配置,重视积极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网络,重视同跨国公司一起推动国际生产分工秩序的变革。
关键词 全球生产分工 增加值贸易 价值链 传导渠道 投入产出
一、提出问题
通过广泛利用国内的人力成本和政策优势,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生产分工汇集国外大量的高级生产要素,获得了巨量的生产能力和出口市场,国内的资源配置和产业升级能力得到相应提升,这也是中国四十年来经济快速增长最为突出的特征事实和宝贵经验。但中国的贸易规模尤其是出口规模的惊人扩张背后是面临一系列的资源约束和环境破坏问题,不少学者如裴长洪(2005)、Lamy(2011)从中国加工贸易的特点出发,认为中国之所以成为“全球制造”和“世界组装基地”,根源在于缺乏核心技术、国际分工层次较低、国内配套能力较差、低端价值链锁定等,进而导致贸易的出口价值很大部分并不是中国创造的增加值。无论如何,在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当今全球价值链体系中,发展中国家要想实现自身国际贸易地位和国际话语权的提升并不容易。
在全球生产分工背景下,传统的一般总值贸易统计已经无法揭示一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地位和比较优势,而新兴的增加值贸易统计则是重点计算一国出口价值中由本国创造并出口的增加值部分,这种由本国创造并出口的增加值贸易更能够说明和反映该国的国际贸易地位和国家价值链的水准。在寻求价值链地位提升的过程中,尤其是在国内生产要素成本抬升、资源环境约束增强、国内外需求疲软的大环境下,中国应该如何更好地参与全球生产分工以及基于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来构建国家贸易强国地位就显得尤为关键。
基于此,本文主要回答以下几个问题:一是在全球生产分工视角下增加值贸易该如何核算?二是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如何?三是在研发、融资、制度等因素的约束下,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有何变化?四是全球生产分工通过什么渠道,进行哪些资源的重置和整合,以实现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
二、文献综述
对于全球生产分工和增加值贸易的探讨,近几年国内外学者有一些对它们各自文献的研究,但涉及二者之间关系的分析几乎没有。本研究建立在以下前人分析的基础之上。首先,是全球生产分工方面的研究。Amsden(1989)提出全球化生产分工有利于新兴市场国家的制造产业由代工向研发转变升级,最终建立自主品牌。Feenstra(1998)对芭比娃娃的全球生产分工进行了总结梳理。Hausmann和Klinger(2006)在产品空间动态转换研究中指出,一国的产品内国际分工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该国的产业布局和国际贸易竞争力,它还能够预测未来该国经济结构转型的潜力和水准。Memedovic(2004)认为亚洲“四小龙”成功抓住了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机遇,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分工合作实现了它们的贸易价值链地位的提升。Kraemer等(2011)研究了iphone手机和ipad平板电脑的国际生产分工,在iphone手机总价值中,中国创造的增加值只占1.8%,而美国创造的增加值超过57%;在ipad平板电脑总价值中,中国创造的增加值也只有2.1%,而美国创造的增加值达30%。邱斌等(2012)利用出口复杂度指数分析了我国制造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价值链地位,测算了全球网络生产在不同性质产业的分工地位作用。Antràs和Chor(2013)研究了美国波音787飞机在全球的生产分工,认为该飞机的零部件主要来自美国、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等国家,最后在美国完成的组装下线。黎峰(2016)基于国内区域之间的投入产出关系分析,得出我国西部地区、中部地区、沿海地区各自的国家价值链分工格局和价值链收益率转型情况。
其次,是关于增加值贸易方面的研究,Hummels(2001)认为在全球生产分工背景下,可采用垂直专业化来分析一国出口的中间品投入和国外增加值,以此来反映一国的国际分工地位,但并没有深入研究一国在全球生产分工中创造的增加值贸易状况。Johnson和Noguera(2012)从价值创造的角度,提出了增加值贸易出口的概念,为以后从生产分工的视角分析贸易增加值含量的变化进而为探讨贸易地位和贸易联系提供了条件。罗长远和张军(2014)认为我国行业内出口本地增加值的比重偏低,是中国出口企业产品的附加值和国际竞争力较低的重要原因。程大中(2014)使用WIOD数据库探讨了中国增加值贸易所隐含的要素流向的扭曲程度。戴翔(2015)采用贸易附加值测算了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是“低端依托、挺进中端、遥望高端”现状,比较优势仍然集中在劳动密集型行业但有弱化趋势,资本密集型行业的竞争力优势正在形成,技术密集型行业的比较劣势还是较为明显。王直等(2015)使用WIOD数据库分析了中国的增加值贸易和国际分工地位问题。文东伟(2018)测算了我国的增加值贸易后,通过与总值贸易进行对比,发现我国制造业的贸易顺差规模被过分夸大,比如劳动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贸易顺差被夸大50%以上,对西方发达国家的贸易顺差被夸大30%左右。
随着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orld Input-Output Database,WIOD)、全球贸易分析数据库(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 Database,GTAP)、增加值贸易数据库(Trade in Value Added,TiVA)等一系列国际贸易数据库的开发和应用,研究全球生产分工和增加值贸易领域将成为越来越热的话题,这方面的理论文献也会越来越多。和以往的文献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在几个方面:其一,在新兴的几大数据库基础上从全球生产分工的视角对增加值贸易进行重新核算,为了体现与传统一般总值贸易统计的区别,我们着重分析在新时代中国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微观影响;其二,考虑到现实情况中,企业所处的不同环境和不同类型会对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产生差别影响,尤其是不同技术条件、不同融资能力、不同制度服务都会影响全球生产分工提升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效果,本文继而采取了分位数回归分析该影响产生的变化,并结合不同所有制、不同分工水平和参与不同国家层次的分工带来的影响,做了进一步的探讨;其三,在中观层面考察了影响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渠道机制问题,明晰了全球生产分工会通过什么渠道作用于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从而得出企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渠道主要在于产品质量提高和市场份额开拓以及优化资源重置能力的关键结论。该文的研究对现有文献形成重要补充,研究结论也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三、理论机制分析及全球生产分工视角下的增加值贸易核算
(一)理论机制分析
目前,学界关于全球生产分工与增加值贸易之间的关系研究还处于思辨性的阶段,由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全球贸易分析数据库、增加值贸易数据库被广泛开发和应用的时间并不长,以往关于全球生产分工和增加值贸易各自的研究多是基于海关进出口贸易数据库进行统计,但海关进出口贸易数据库缺少对总产出中的增加值贸易部分的详细统计,使得理论研究中传统的一般总值贸易统计办法已经无法适应和反映经济高质量发展时代的贸易强国构建要求,与此同时,随着三大数据库的不断完善和公开,采用高质量的增加值贸易统计手段来衡量一国的贸易比较优势地位所发挥的作用就很重要。因此,现在迫切需要开展研究全球生产分工如何影响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制,并提出合理的理论解释和规范的实证检验,从而为经济发展迈入新时代的情况下,我国参与全球生产分工、推动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提供有针对性的决策依据。
通常而言,对企业来说,全球生产分工是参与国际贸易的重要途径,其会通过技术溢出等形式促进一国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例如,企业在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同时,会吸收国外先进的知识和技术要素,获得技术外溢效应,从而提升自身的创新能力和技术进步,实现总出口和总产出中的国内增加值贸易环节增量的提升。Eaton和Kortum(2002)就认为参与国际分工的企业可以利用吸收的先进知识和专利获得技术外溢,极大提高企业的生产率水平,参与高水平的国际分工所能够获得的技术外溢则更为突出,对于企业自身生产的产品增加值提升至关重要。由此,我们提出假说1:
假说1:全球生产分工通过技术外溢有助于提升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
基于经济逻辑和现有文献,我们认为全球生产分工对于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机制还可能有其他几个方面的表现:第一,全球生产分工伴随着各种要素的集聚,集聚的过程对增加值贸易发展具有不确定性,尤其是对于具备不同技术条件特征、具有不同融资能力特征、处于不同制度环境的企业来说(Bustos,2011),在参与全球生产分工时所能获得的各种公共资源的共享能力对其发挥全球生产分工提升增加值贸易发展的影响具有很大的差异性。因此,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企业所处的异质环境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产生的影响就不得不被重视。从经济理性角度我们可以推断,企业具有较高的技术优势和融资优势以及优越的制度服务,会更加有利于发挥其参与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作用。第二,不同类型的全球国际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果也会大不相同,根据Blalock和Veloso(2007)的研究,参与不同水平的国际分工和参与不同层次国家的国际分工对企业的生产率提升作用并不一样,参与高水平的国际分工所带来的技术溢出和生产率提升一定会优于参与低水平的国际分工,同样,我们也有理由相信高水平的国际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果一定比低水平的国际分工带来的效果更为突出。考虑到不同所有制企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给增加值贸易高质量發展带来的影响,外资企业与内资企业在接触国际分工时的优势都不一样,外资企业参与高水平全球分工的便利性更强,获得的技术溢出效应比内资企业更为突出(王直等,2015),所以外资企业的增加值贸易提升效果表现会更快、更明显。基于以上分析,我们提出假说2:
假说2:处于不同技术条件、不同融资能力、不同制度环境的企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所带来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差异性。参与不同所有制、不同分工水平、不同国家层次的各种类型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也有差异。
此外,全球生产分工是通过什么渠道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尤其是传导过程中发生了哪些资源的重置与整合,对于理解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至关重要,现有研究也没有对此方面进行过关注。尽管从理论上讲,全球生产分工是通过技术外溢提升了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但是全球生产分工为企业带来的产品质量提升、市场份额扩大和资源重置效果这些方面却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正如许家云等(2017)的研究认为中间品进口贸易势必会为企业带来各种资源的重新配置,整个行业在资源重置过程中企业的进入和退出造成市场份额发生变化,这些变化都会对企业彼此之间的出口产品质量差异产生微妙影响。受此启发,本文以为企业在全球生产分工的浪潮中,同样面临着行业内和国内外的各种资源争夺和产品打压,那么行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主要依靠哪些资源来维系?相对而言,产品质量、市场份额和资源重置能力所发挥的传导作用一定不会缺少。综上,我们提出第3个假说:
假说3:企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会面临各种资源的重置和整合,其中,产品质量、市场份额和资源重置能力可能是促进全球生产分工提升增加值贸易高質量发展的重要传导渠道因素。
(二)全球生产分工视角下的增加值贸易核算
本文借鉴Hummels等(2001)、Johnson和Noguera(2012)的方法,采用投入产出模型测算我国的全球生产分工的国际地位和增加值贸易状况。具体地,就是在投入产出表的基础上,通过利用不同国家之间的商品和服务的流入与流出的贸易数据,按照相同部门分类进行连接和调整,进而得到投入产出模型。中间产品投入部分主要记录了每个地区、每个部门对中间品的投入和使用状况,最终产品需求部分则是记录了每个地区每个部门对最终需求的使用状况。Koopman 等(2008)认为对于加工贸易占比较高的国家来说,如果假定同一部门投入产出关联比例相同,那么会导致很大的偏误。因此,借鉴Koopman等(2008)的做法,我们在核算中国的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占比之后,对投入产出表进行分解。
1.中间产品投入部分
在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背景下,一个国家每个行业所需最终品的中间投入部分既有来自本国的各个行业,也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各个行业。我们定义yj(t)为国家j行业t的产出,则国家j的总产出为yj=∑kt=1yj(t),那么国家j行业t单位产出所使用的来自国家i行业s的中间投入为:
Aij(s,t)=mij(s,t)/yj(t)(1)
这里,mij(s,t)=Aij(s,t)yj(t)为国家j行业t的总产出中所使用的来自国家i行业s的中间投入,那么国家j整体使用的来自国家i的中间投入为:
mij=∑kt=1∑ks=1mij(s,t)=∑kt=1∑ks=1[Aij(s,t)yj(t)]=Aijyj(2)
Aij为国家j的单位产出所使用来自国家i的中间投入部分,那么国家之间的投入产出系数矩阵为下式所表示:
A=A11A12…A1nA21A22…A2nAn1An2…Ann(3)
2.最终产品需求部分
我们定义国家j最终产品需求来自国家i行业s的投入为cij(s),那么国家j最终产品使用的来自国家i的投入为cij=∑ks=1cij(s),国家j最终产品使用的来自国家i各个行业的产出向量表示为:
Fij=[cij(1)cij(2)…cij(k)]-1(4)
结合Fij向量,得到最终产品需求部分的矩阵如下:
C=c11c12…c1nc21c22…c2ncn1cn2…cnn(5)
将矩阵C的各个元素相加得到下式:
∑nj=1Cj=c11+c11+…+c1n=∑nj=1c1jc21+c22+…+c2n=∑nj=1c2j…cn1+cn2+…+cnn=∑nj=1cnj(6)
∑nj=1cij为国家i的总产出中被当作最终产品使用的部分,最终产品使用的向量为:Cj=(c1j,c2j,…,cnj)-1,表示国家j最终产品需求所使用的来自国家i=1,2,…,n的产出投入部分。
3.均衡情形
依据投入产出表原理,一国的最终产出既会留在国内使用一部分,也会出口被其他国家使用,各国总产出向量表示为:Y=(y1,y2,…,yn)-1,结合中间产品投入矩阵A和最终产品使用向量Cj,那么市场均衡的条件表述为:
Y=AY+∑nj=1Cj(7)
这里,
AY=A11,A12,…,A1nA21,A22,…,A2n,,,An1,An2,…,Anny1y2…yn=∑n,j=1(A1jyj)∑n,j=1(A2jyj)∑n,j=1(Anjyj)(8)
根据矩阵运算准则,代入单位矩阵I,将上式可以优化为:
Y=∑n,j=1(I-A)-1Cj(9)
4.增加值贸易测算
基于投入产出关系式,总产出=中间投入+增加值,那么单位产出增加值=1-单位产出的中间投入,即定义国家i行业s单位产出所包含的增加值为:
ri(s)=1-∑n,j=1∑kt=1Aji(t,s)(10)
其中,∑nj=1∑kt=1Aji(t,s)为国家i行业s单位产出使用的来自所有国家k个行业的中间投入之和,将TVAij(s)定义为国家i行业s对国家j(j≠i)的增加值贸易,可以得出:
TVAij(s)=ri(s)yij(s)(11)
上式中,j≠i。那么,国家i整体对国家j(j≠i)的增加值贸易为:
TVAij=∑ks=1TVAij(s)=∑ks=1ri(s)yij(s)(12)
接着是测算一国增加值贸易在总出口中的地位,即国家i行业s对国家j的增加值贸易的比值RTVAij(s)以及国家i整体对国家j的增加值贸易的比值RTVAij分别为:
RTVAij(s)=TVAij(s)/EXij(s)(13)
RTVAij=TVAij/EXij(14)
其中,EXij(s)和EXij分别为国家i行业s对国家j的出口貿易总值和国家i整体对国家j的出口贸易总值。
四、模型变量与数据统计
(一)估计模型
为了考察全球生产分工与增加值贸易之间的关系,我们构建如下模型:
RTVAit=β0+β1divit+β2Xit+ui+vt+εit(15)
这里,i和t分别为企业和年份,RTVA为增加值贸易的比值,div为全球生产分工,u、v分别为企业效应和年份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β1>0,则表明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促进作用,X为各种控制变量,包含企业规模、研发投入、干中学、企业利润、融资约束、外资参与度、产业集中度等变量。
(二)变量
1.全球生产分工div的测算。参与全球生产分工是垂直一体化生产的跨国分割,主要是依靠大规模的中间品贸易来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化分配。目前使用最多的是Hummels 等(2001)提出的垂直专业化方法和Koopman 等(2008)提出的分拆投入产出表方法,不过随着全球生产分工的发展,国际分工不仅表现为垂直型国际分工,也渐渐出现了水平型国际分工,而全球生产分工的最直接体现就是中间品贸易的快速增长,因此用中间品贸易的统计数据来度量一国的全球生产分工程度既具有合理性,也具备直接性。Yeats(2001)提出用中间品贸易来测量全球生产分工后,这一方法也被学术界普遍接受和使用。Egger和Egger(2005)采用进口中间品与总产值的比重来测算进口方面的全球生产分工强度。Yamashita(2007)以零部件出口与总产值的比重来测算出口的生产分工程度。本文基于Yeats(1998)的方法,采用一国中间品进口额与本国进出口总额之间的比重来衡量一国的全球生产分工程度。
由于统计数据来源于不同的口径,在计算分行业的全球生产分工时涉及复杂的数据统计工作,本文采用联合国统计局制定的广义经济类别分类(Classification by Board Economic Categories,即BEC分类法),来判断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状况(Feng et al.,2012),数据源自UN comtrade database网站。其中,BEC分类将国际贸易的全部产品分为7大类:食品饮料、工业用品、燃料、资本货物零部件、运输设备、其他消费品、未归类货品。其中,代码111、121、21、22、31、322、42、53为所要研究的中间品,根据姚博和魏玮(2012)、许家云等(2017)对中间品分类的研究,这里进一步分类如下:初级品代码为111、21、31,加工品代码为121、22、322,零配件代码为42、53。我们将BEC分类与中国海关HS6位编码由于协调编码不一致,HS6位编码的统计口径统一为HS2002版本。进行对应,来整理每个企业的中间品进口贸易,据此就可以得出每个企业在每年同每个国家的中间品进口贸易额和中间品进口贸易种类,对每一类商品的中间品进口贸易额占比进行汇总即可以反映该行业或部门的全球生产分工状况。另外,根据世界银行对人均国民收入水平在12000美元、4000美元、1000美元的划分标准,本文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国家分组,分别为高收入的OECD国家、中等收入的新兴市场国家、低收入的不发达国家,进而统计三类国家的中间品进口贸易额,并计算参与三类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程度。
2.增加值贸易RTVA的测算。本文基于OECD和WTO发布的世界投入产出表、双边贸易数据库以及增加值贸易数据库(Trade in Value Added),整理了各个国家的增加值贸易的来源地和来源行业的进出口额,依据Trade in Value Added数据库提供的数据,涉及包含64个国家的出口贸易值和GDP份额占全球出口贸易值和全球GDP份额的比重分别在95%和90%以上。我们在计算增加值贸易的比值时,需要统计每个国家每个产业的总产出和总出口、附加值增值数据、世界投入产出矩阵数据。其中,附加值增值数据包括中国出口总值所包含的国内增加值、中国出口总值所包含的国外增加值、国外最终产品需求所包含的中国增加值部分。根据上一部分的模型和测度方法,通过测算我国制造业行业和国家整体的增加值贸易的比值,明晰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增加值贸易的变迁状况。一般来说,一国的增加值贸易出口比例越高,则该国越有可能处于全球生产分工的高端,出口的价值中所包含的国内增加值部分越多。一国的增加值贸易出口比例越低,说明该国在全球生产分工层次中处于较低端的价值链环节。
3.其他控制变量设定。(1)企业规模size。采用企业的年均利润总额来衡量,并取对数,以2005年为基期进行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的平减,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2)研发投入rd。使用企业内部研究开发经费支出与其营业利润的比值来表示。这里,企业营业利润使用企业所在地区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进行平减,企业内部研究开发经费支出使用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权重45%)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权重55%)的加权合成指数进行平减,数据来自各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3)干中学learn。干中学主要依赖于各个企业的累积产出,借鉴陈艳莹和鲍宗客(2012)的做法,累积产出=期初产量累计值×经验转化率+当期产量,Benkard(2001)指出制造业的经验转化率一般在80%—90%左右,本文经验转化率取中间值85%,当期的产量采用企业当年的工业增加值来表示,数据均采用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进行平减,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4)企业利润prof。以企业净利润与销售利润总额的比值来衡量,其中,企业净利润采用利润总额与补贴收入、各种管理费用、财务费用、税金的差额来表示。以2005年为基期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对名义变量进行平减,数据来自各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5)融资约束fina。采用利息支出与固定资产的比值来衡量,该值越大说明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越小,其中固定资产使用2005年为基期的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进行平减处理,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6)外资参与度fori。外资参与度体现了企业的资本来源构成差异,采用企业使用的外商资本金(包括中国港澳台地区的资本金)与固定资产的比值来衡量,其中固定资产使用2005年为基期的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进行平减处理,数据来自《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7)产业集中度mark。采用市场份额的赫芬达尔指数HHI来衡量,产业集中度越高,表明市场有限的资源越集中在少数企业手里。赫芬达尔指数计算办法为:HHI=∑i∈ij(saleitsalejt)2=∑i∈ijs2it,这里saleit为企业i在第t年的市场利润总额,salejt表示行业j在第t年的市场利润总额,sit为企业i在第t年的市场占有率,其中,企业的市场利润总额采用2005年为基期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进行平减,数据来自各年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8)制度zhidu。使用如下方式来计算:zhidu=maind(1-dsind),其中,maind为市场化指数,来自王小鲁、樊纲、余静文(2016)等编制的中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6版),dsind表示市场分割指数,采用价格指数法计算地区的市场分割程度(宋冬林等,2014)。
(三)数据说明
WIOD发布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提供了1995-2011年40个国家30个行业的数据(制造业部门有14个),Trade in Value Added数据库公布了2005-2015年64个国家(OECD成员国36个,非OECD国家有28个)的20个行业部门(制造业部门有16个)增加值的来源地和进出口额的行业数据,故本文选取的研究时间跨度为2005—2011年。
关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2008年国家统计局修改了统计制度,导致很多地区的工业统计和核算统计的数据与之前几年的数据衔接程度不好,为了保障数据质量,本文借鉴马述忠等(2016)的办法,先对工业企业进行重新编码,主要根据企业名称来对数据库的工业企业进行归总整理,同时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进行行业上归类和对应。但由于各种原因,一些企业的原始数据中存在异常样本,因此需要对数据样本再进行筛选和处理:(1)删除从业人数小于10的样本;(2)删除贸易额为零或为负值的企业样本;(3)删除中间投入品、固定资产投资净值中存在零值或负值的企业样本;(4)删除企业销售额、应付工资、营业利润存在零值或负值的企业样本;(5)剔除总体样本量小于100的產品。
由于考察的是制造业,根据数据的分类和归总,剔除数据缺失较多的行业,并对一些相近的行业进行合并归类,最终选取的行业有13个: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纺织服装皮革羽绒鞋类制品业,木材加工家具制造业,造纸印刷文体用品制造业,石油炼焦核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及化工制品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冶炼压延加工业,通用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器机械制造业,通信计算机电子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办公用品制造业。
(四)描述性统计
根据增加值贸易的测算,2005-2011年我国13个制造业部门的增加值贸易核算结果如表1所示,大体可以看出:我国增加值贸易比较优势处于中上游水平的行业主要包括:纺织服装皮革羽绒鞋类制品业、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通用专用设备制造业、造纸印刷文体用品制造业、木材加工家具制造业。尤其是纺织服装皮革羽绒鞋类制品业、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的增加值贸易比较优势非常明显,这两个行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行业,也是中国依靠人口红利的低成本竞争优势参与全球生产分工合作的重要部门。而我国的增加值贸易比较优势处于下游水平的行业主要是:仪器仪表办公用品制造业、通信计算机电子设备制造业、电器机械制造业、金属冶炼压延加工业。与前一类制造业相比,这些看似高端的资本技术密集型部门在全球生产分工体系中我国的这些产业仍然处于低端环节。
本部分内容提供的是研究中所涉及一些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如表2所示。从中可以看出,参与全球生产分工企业在各个方面的指标数值均要比其他企业高。
图1为全球生产分工与增加值贸易之间关系的散点图,从散点图向右上方倾斜的拟合曲线(包括实线和虚线)斜率可以看出,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但是变量之间的关系图只是直观的效果,还需要实证分析结果来验证。
五、实证估计
(一)基本估计
表3给出了2005—2011年的非平衡面板数据分析结果,从中可以看出,在第(1)列的OLS估计中显示,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促进作用,为了得到准确的结果,回归模型的内生性不可避免,而模型中的遗漏变量可能会导致内生性问题。遗漏变量也是模型估计的普遍存在问题,虽然回归模型会考虑影响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差异性因素,但仍然存在遗漏变量的状况,为了有效解决该问题,对面板数据进行固定效应FE估计则可以避免因为遗漏变量而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固定效应FE估计的结果如表3中的第(2)列所示,结果表明,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说明全球生产分工有利于促进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
尽管固定效应能够解决因为遗漏变量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但逆向因果关系也可能会导致回归中结果存在内生性问题,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具有影响作用,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同样反映的是高水平的全球生产分工的能力,所以二者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进而导致内生性问题。由Hausmann检验结果可知,主要变量之间确实会有内生性,因此FE估计也会有一定的偏误,需要寻找工具变量来解决这种内生性问题,工具变量的选择需要与内生解释变量有关而与残差项不相关,通常采用内生解释变量的滞后项1-2阶作为备选的工具变量,经过对工具变量的大量组合测试,选用全球生产分工的滞后1阶和2阶为全球生产分工的工具变量,选取其他变量的滞后1阶作为它们的工具变量,当工具变量的个数多于内生解释变量的个数时,对面板数据的工具变量估计就采用广义矩GMM估计方法,因此基于所选变量以及工具变量,使用GMM的估计结果如表3中第(3)列所示,Sargan检验表明工具变量的选取是合理的。从OLS和FE的估计结果来看,内生性问题虽然没有改变各个主要变量产生的影响方向,但确实影响了一些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作用程度,尤其是一些变量的影响效果被低估,与OLS和FE估计结果相比,工具变量面板GMM估计更好地解决了内生性问题。以表3结果中第(3)列为例,全球生产分工的估计系数为0.235,在1%的置信水平显著,回归中的内生性使得OLS和FE估计系数向下偏移,OLS和FE估计低估了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作用,说明全球生产分工基于技术外溢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显著的促进影响,由此解释了假说1。研发投入的估计系数为0.268,企业规模的回归系数为0.061,均通过不同程度的显著置信水平检验,表明对于规模大的企业和研发投入较多的企业来说,全球生产分工均有助于促进其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干中学效果和企业利润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018和0.039,意味着全球生产分工可以使得企业获得丰厚的营业利润和干中学的成功经验,这些都对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非常有利。外资参与度的估计系数为0.249,外资的参与使得企业更方便接触到全球生产分工的深入层次,产业集中度的影响系数为-0.164,产业集中度越强反映的是更多资源集中在少数较大企业手里,导致不利于大多数企业获得国际化全球生产分工的溢出效应。而融资约束的估计系数为-0.040,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说明融资约束抑制了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作用。
(二)分位数回归分析
上面的分析是把不同样本的企业和全球生产分工的样本都混合在一起,反映的是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整体平均影响,而对不同样本的企业和不同特征的全球生产分工所产生的影响却没有加以区分,下面接着分析不同特征样本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表4中第(1)列分析的是不同研发环境下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从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来看,全球生产分工与第1分位数研发水平交叉项的估计系数不显著,全球生产分工与第2分位数、第3分位数研发水平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242和0.267,通过一定的显著性水平。说明全球生产分工对中等研发水平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有一定促进作用,全球生产分工与第4分位数研发水平交叉项的估计系数为0.298,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对于最高研发水平的企业来说,参与全球生产分工能够实现国内外市场和资源的最优配置,最终提升其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也就是说,随着研发能力的提高,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带来的边际提升作用越来越强,也即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果受企业研发投入环境的影响很大。
表4中第(2)列考察了在不同融资约束环境下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可以看出,4个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均较为显著,说明全球生产分工对不同融资约束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都有影响,全球生产分工与第1分位数融资环境交叉项的估计系数为-0.026,显著性较强,表明较强的融资约束极大地抑制了全球生产分工为企业带来的增加值贸易提升,全球生产分工与第2分位数、第3分位数、第4分位数融资约束环境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020、0.031、0.044,并且系数越来越大,表明全球生产分工对较低融资约束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提升效果非常明显,这意味着伴随融资环境逐步得到改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所发挥的边际作用不断增强,反映了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提升效果的确受企业融资约束环境的制约。
表4中第(3)列考察了在不同制度环境下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结果表明,全球生产分工与第1分位数、第2分位数制度环境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均不显著,表明较低的制度服务环境不利于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也即参与全球生产分工需要较好的制度环境基础才能发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的促进作用,从全球生产分工与第3分位数、第4分位数制度环境交叉项的估计系数0.065和0.081可以看出,较好的制度环境显著促进了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果,并且制度环境基础越完善,全球生产分工促进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越突出。随着地区制度环境服务的提高,全球生产分工发挥的边际作用越来越强,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改善效果受当地制度环境的影响越明显,也即制度环境有助于强化全球生产分工发挥的溢出作用。这也反映了坚持市场化改革方向,不断使得市场经济制度的配置效率提高,对于促进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作用不可忽视。至此,印证了假说2的前半部分内容。
(三)不同类型的回归结果
表5中第(1)列为不同类型所有制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依据样本数据分为三种类型,外资企业(div×wai)、国有企业(div×guo)、民营企业(div×min),这里引入企业所有制的虚拟变量,当企业为外资企业时,该值取1,否则取0。从全球生产分工与所有制虚拟变量的交叉项系数来看,全球生产分工对外资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正向影响作用,系数为0.130,而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其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却远远没有外资企业明显,甚至产生负向影响。这是因为外资企业自身与其跨国公司的母公司具有密切的联系,在我国沿海地区的进料加工贸易中占据很大比例,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程度自然较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更为深入;而国有企业受政策体制门槛约束,民营企业面临进入壁垒和金融压抑隐性限制状况,导致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在全球生产分工方面远远落后于外资企业,所以其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程度有限。
为了更为细致地考察全球生产分工自身的差异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我们将全球生产分工的中间品按照分工水平分为初级品(div_chu)、加工品(div_jia)和零配件(div_ling)几种层次。表5中第(2)列为参与初级品、加工品和零配件三种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可以看出,初级品、加工品和零配件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分别为-0.003、0.011和0.017,零配件的全球生产分工系数最大,显著水平也最高,初级品的全球生产分工系数不显著,加工品的全球生产分工系数居中,表明全球生产分工的水平越高,带来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越明显,尤其是零配件型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促进效果最为突出。
进一步考虑参与不同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發展带来的差别影响,表5中第(3)列为参与OECD国家(div_oecd)、新兴市场国家(div_emer)和不发达国家(div_unde)的三种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可以发现,三类全球生产分工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086、0.025、-0.072,只有参与OECD国家、新兴市场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系数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并且前者系数更大,也即参与OECD国家、新兴市场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均促进了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这意味着参与OECD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可以为企业带来更为前沿的技术,获得更多的技术转移效应,参与新兴市场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获得更多是市场和资源拓展,而参与不发达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所带来的是科技含量极低的初级产品,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提升影响有限,所以参与OECD国家的全球生产分工能够增加企业的收入水平和技术能力,对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大有裨益。由此,假说2的后半部分内容也得到了验证。
(四)传导渠道的探讨
前文分析了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以及不同特征样本条件下和不同类型下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异质影响,为了丰富研究的完整性,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探讨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过程中,通过什么渠道进行了传导,发生了哪些资源的重置与整合,这更加有助于从微观角度深入理解二者之间的关系。主要包括几个方面: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企业进入效应、企业退出效应。其中,产品质量效应和市场份额效应加在一起我们称为纵向延伸效应,企业进入效应和企业退出效应加在一起称为横向扩展效应,而市场份额效应、企业进入效应、企业退出效应合并在一起又可以称为资源重置效应。无论计算上面哪个效应,都需要在行业层面的视角下,因此首先确定行业的增加值贸易状况表示如下:
tvajt=∑i∈ΩjsitTVAit (16)
这里,i、j、t分别表示企业、行业、年份,Ωj表示行业j的所有企业i集合,TVAit为企业i在第t期的增加值贸易,sit为权重,用企业i的增加值贸易占行业j 增加值贸易的比值来表示,行业的增加值贸易从t-1期到t期的变化表示为:
Δtvajt=∑i∈(D,N)sitTVAit-∑i∈(D,X)sit-1TVAit-1 (17)
其中,D、N、X分别表示行业内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在位企业、新进入企业、新退出企业,本文借鉴Griliches和Regev(1995)对生产率的分解方法研究,通过构建如下等式对Δtvajt进行分解:
Δtvajt=∑i∈(D)si-ΔTVAit+∑i∈(D)Δsit(TVAi-tvaj)+∑i∈(N)sit(TVAit-tvaj)-∑i∈(X)sit-1(TVAit-1-tvaj)(18)
上式中,si-为t-1期和t期的权重平均值,各变量上面的上划线表示变量在t-1期和t期的平均值,∑i∈(D)si-ΔTVAit为行业增加值贸易变动的产品质量效应部分,∑i∈(D)Δsit(TVAi-tvaj)为行业增加值贸易变动的市场份额效应部分,∑i∈(N)sit(TVAit-tvaj)为行业增加值贸易变动的企业进入效应部分,∑i∈(X)sit-1(TVAit-1-tvaj)为行业增加值贸易变动的企业退出效应部分。这样,我们用Δtva1jt、Δtva2jt、Δtva3jt、Δtva4jt 、Δtva5jt、Δtva6jt、Δtva7jt分别表示行业的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企业进入效应、企业退出效应、纵向延伸效应、横向扩展效应、资源重置效应。其中,从效应的贡献占比来看,Δtva5jt=Δtva1jt+Δtva2jt,Δtva6jt=Δtva3jt+Δtva4jt,Δtva7jt=Δtva2jt+Δtva3jt+Δtva4jt,并且存在Δtva5jt+Δtva6jt=1,Δtva1jt+Δtva7jt=1这样的关系。
行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分解结果状况如表6所示,可以看出,总体效应的分解值为0.0439,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企业进入效应、企业退出效应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分解值分别为0.0155、0.0126、-0.0019、0.0118,它们的贡献率分别为43.62%、33.09%、-8.63%、31.92%,实际上这4个效应的分解值大小并不大,但从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贡献率来看,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产品质量效应提升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也即全球生产分工明显提升了在位企业的平均产品质量,同时也表明样本期内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主要来自产品质量效应的贡献,也就是说企业通过参与全球生产分工,在学习与竞争过程中获得了增加值贸易的巨大提高。当然,市场份额效应的贡献率也不低,说明了增加值贸易较高的企业往往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至此,印证了前文提出的假说3。值得注意的是,企业进入效应所发挥的贡献率为负值,表明新进入企业的增加值贸易水平可能低于在位企业的增加值贸易,所以对行业增加值贸易的贡献不大,企业退出效应的贡献率也较高,说明退出的企业都是增加值贸易水平较低的企业,它们的退出反而抬升了整个行业的增加值贸易水准。此外,纵向延伸效应和横向扩展效应的影响效应分解值分别为0.0240和0.0103,它们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贡献率分别为76.71%和23.29%,由此可以看出,全球生产分工通过纵向延伸效应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果远远大于通过横向扩展效应带来的效果。相对于企业内的产品质量效应来說,企业间的资源重置效应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分解值和贡献率分别为0.0272和56.38%,也就是说企业间的资源重置效应可能是影响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渠道,也即假说3再次得到了验证。
表6只是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效应直观分解结果,下面接着通过实证计量来考察各个效应在全球生产分工影响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采用如下模型进行GMM估计:
Δtvamjt=β0+β1divjt+uj+vt+εjt(19)
这里,Δtvamjt分别为Δtva1jt、Δtva2jt、Δtva3jt、Δtva4jt 、Δtva5jt、Δtva6jt、Δtva7jt(其中,m=1,…,7), divjt表示行业层面的全球生产分工,u,v分别为行业和年份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
表7为依据模型(19)进行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渠道分解的实证结果。在第(1)列中产品质量效应为因变量,可以看出,全球生产分工促进了产品质量效应,也即全球生产分工通过提高在位企业的产品质量可以带来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第(2)列的因变量为市场份额效应,也就是说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市场份额实现由增加值贸易低的在位企业向增加值贸易高的在位企业的转移,从而促使行业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第(3)列、第(4)列的因变量分别为企业进入效应、企业退出效应,从中可以看出,企业进入效应的影响并不明显,这与表6中企业进入效应所发挥的贡献为负值是一致的,而全球生产分工却显著提高了企业退出效应,说明全球生产分工会加速增加值贸易低的企业退出全球化网络生产,为增加值贸易高的企业预留更大的发展空间。第(5)列、第(6)列的因变量分别为纵向延伸效应、横向扩展效应,全球生产分工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356、0.213,均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全球生产分工通过纵向延伸效应和横向扩展效应都提升了企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但通过纵向延伸效应发挥的作用更大,也即全球生产分工对在位企业的产品质量和市场份额影响具有积极作用,并且大于带来的企业进入和企业退出的影响。第(7)列的因变量为资源重置效应,全球生产分工的估计系数为0.307,反映了全球生产分工可以带来资源的重新配置,并提升行业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通过比较第(1)列、第(7)列的全球生产分工系数发现,生产分工过程带来的资源重置效应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要大于其带来的产品质量效应所造成影响,此处结论与表6的影响效应分解贡献分析结果互为印证。
六、结论與含义
全球生产分工作为近年来国际经济学的热点话题,对于中国这样推崇制造业走出去战略的发展中大国来说,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功,但如何从生产制造大国变为生产制造强国,在全方位对外贸易开放的进程中,还迫切需要实现由贸易大国地位向贸易强国地位的转变,因此充分发挥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积极影响就至关重要。本文采用2005-2011年的相关贸易数据,首先分析了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提升效果,研究发现,全球生产分工确实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产生积极影响,但这种影响会受不同研发环境、不同融资约束环境、不同制度环境的制约,也就是说,研发能力水平的提高、融资约束环境的改进、制度基础服务的完善,都有利于发挥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溢出作用。
其次,详细考察了不同所有制、不同分工水平、参与不同国家层次的各类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结果发现,外资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要大于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零配件的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影响要大于加工品的全球生产分工,初级品的全球生产分工所产生的影响并不显著。参与OECD国家的生产分工带来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效果大于参与新兴市场国家的生产分工,而参与不发达国家的生产分工并不能带来增加值贸易的高质量发展。
最后,本文的研究视角转移到行业中观层面,行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传导渠道的分解结果表明,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贡献由大到小依次为: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企业退出效应、企业进入效应。纵向延伸效应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贡献是横向扩展效应贡献的3倍多,全球生产分工带来的纵向延伸效应使得在位企业在产品质量和市场份额方面的提升作用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促进相当重要。相应的计量实证检验结果也表明,全球生产分工显著促进了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和企业退出效应的提升,纵向延伸效应和资源重置效应都是全球生产分工促进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传导渠道。
本文的研究也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全球生产分工在整体上提升了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因此,鼓励企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进一步融入国际生产网络体系、明晰自己的优劣势、完善相关政策、实现我国对外贸易由积累到质量的提高都尤为关键。与此同时,受研发、融资、制度等环境条件的约束,全球生产分工对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只有在研发能力强、融资环境通畅、制度服务优越的情形下,才更能充分提高全球生产分工对企业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另外,为了更好地发挥不同类型企业的全球生产分工提升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效果,应该鼓励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也勇于打破机制樊篱,多参与全球生产分工,引导企业从事零配件方面的生产分工,为参与OECD发达国家的生产分工多创造条件——这些都有助于提升我国企业的增加值贸易,对贸易高质量发展大有益处。从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传导渠道分解效应来看,产品质量效应、市场份额效应、资源重置效应对于全球生产分工提升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因此,企业应该更加重视自身产品质量提高和自我市场的开拓,加大优化资源配置力度,这样才有助于提高参与全球生产分工的深度,并与跨国公司联手推动国际生产分工秩序的变革,实现自身的增加值贸易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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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彭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