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现形记

李木兰

一向身体硬朗，生活完全自理的曾老汉，在昨夜里，天空飘落着零星的毛毛雨，尿急便到房间外的露天厕所小解，不小心踩滑地板，重重摔跤，左手骨折横断三节；连着屁股的大腿骨兑脱断裂有五公分。老人最怕摔跤，可这倒霉运让曾老汉碰上了……

医生不敢给九十岁高龄的曾老汉做手术，建议家属送曾老汉回老家，用民间接骨草药对曾老汉进行保守治疗。曾老汉的五儿子——老五自告奋勇，回老家承担起照顾曾老汉的重任。

老五原先在镇上当个体户，开一家家电维修店，曾老汉瘫床后，老五就关店门大吉，回老家专职照顾他。做手艺活的人都细心眼，在曾老汉日喊疼痛觅死吃老鼠药，哭闹上吊，夜屎尿撒一床的那段艰苦日子里，老五悉心照顾他，曾老汉哪里不舒服老五就为他按摩疗理以减轻老爹的痛苦，日复一日，熬汤煮粥，扶起洗澡洗衣服，端屎端尿累活儿，老五也瘦得不像人样。

老人身体免疫力差，曾老汉骨折一年了，还是不能下地行走，身体日渐衰弱。可能是长期吃草药损胃，曾老汉的食欲一日比一日弱，瘦得皮包骨，脸色苍白。

这天，曾老汉在床前反常地拉着老五的手：“老五，快电你大哥、二姐、三哥、四姐回家，看爹最后一面，爹要走了。”

老五顺从曾老汉的话，他就坐在曾老汉床前，打开手机免提，让曾老汉也听到四个子女的声音……

“喂，大哥吗？爹想你回家看看他。”

“老五，大哥当局长，公务员单位，哪能随便离岗？”大哥那头“啪”的一声挂机了。

“喂，二姐吗？爹想你回家看看他。”

“老五，二姐虽然退休了，可比在职还忙，带着六千多元工资当高级保姆，带孙子、买菜煮饭伺候上班的儿子媳妇，累得整天围着灶台孙子转。二姐我一秒都离不开这个家。”二姐那头 “啪”的一声挂机了。

“喂，三哥吗？爹想你回家看看他。”

“我是三哥，你谁啊？”三哥分明连老五的声音都不认得了。

“三哥，我老五啊！”“哦！老五，老早打手机什么事？”

“爹想你回家看他。”

“爹真是老不中用了，我在外企当个小小的生产科科长，端人饭碗听人赶，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请假老板要扣工资，我还要支付儿子的大学费用，哪有空回家呢？ 爹要是断气了我才回去送终……”

“三哥、你怎么说出这种难听的话，你……”还不等老五说完，三哥己“啪”挂断了手機。老五一连碰三个钉子，他都懒得再拔四姐的手机号码了，但又怕爹失望，他还是鼓起勇气给四姐拔手机。

“喂，四姐吗？爹想你回家看看他。”老五又重复这句话。

“哦！老五，四姐全家人靠那间日杂店过活，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日做夜，夜做日，日夜不分，累得四姐瘦了十四斤。再说，嫁出去的闺女，拨出去的水，爹的事你和大哥、三哥商量去吧！四姐没空跟你磨嘴皮……”“啪”手机挂断。

老五看着手机，发呆好久，然后又失神地哈哈大笑：“爹有五个儿女，就我一个有空闲着，哈哈哈！”

“老五，抱爹起床，爹有话要跟你讲！”曾老汉突然大喊他。

老五吓了一跳，瘫床的老爹剩下半条命，哪来的大力气说话，老五觉得老爹异样，便抱他起床，搂在怀里：“爹，你说。”

“你和那四个畜生的通话我全听见了，他们没有人味；我不指望他们为我送终，有你为爹送终，爹死了也合眼。只是，爹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不然爹要带去见棺材埋土了，你……你是爹从垃圾桶里捡回家的养子。”

老五平静地说：“爹不要介意，你柜子里的本子，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你收养我的事，我早己看过。爹是个好心肠人，应长命百岁！我愿守候照顾爹一辈子。”

“老五，这一年辛苦了！爹身体扛不住了，床底下的五万元，是爹一生省吃俭用的积蓄，就作为爹的棺材本了……”

曾老汉说完，就断气在养子的怀抱中！眼角溢出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