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狼（组诗）

梅 尔

米兰·昆德拉

我可以轻易地混迹于人群

像你给全世界的轻

以及被背叛的遗嘱

你为一片云坚持

因此得到了更广阔的天空

托马斯的铁蹄，扫过布拉格的碎砖

扫过长凳上放荡的笑声

扫过血液里存放着的雕塑和历史

昆德拉

你制造一股风

包裹着城堡，布拉格

使那些混沌的秘密

被肢解，并被放逐

受伤的狼

悲愤

从你的伤口倾泻而来

每一根血色的狼毛

记载了荒原上被戮的日子

哀伤的嗥叫从绿绿的渊底升腾

沧桑的微笑泼写一路从容

饥饿 寒冷 骄纵像一根弯曲的手杖

支撑你千年不败的信心

习惯死亡 习惯被呕血的土地随意蹂躏

而你拥有九壑 拥有黑森林

黑森林

是土地长出的坚挺的鞭子啊

在你高擎的尾巴的率领下

弱肉强食

你阔大的舌上沟沟回回的肉刺

滤下了凶残之中款款而行的善良

你的每一次愤怒都摔打得这

五千年的汉子皮裂肉绽啊

你每一枝饱蘸黑血的毫笔甩出的墨迹

都凝重而迅即地力透纸魂

狂风旋起你哀伤的号角

这变幻的漩涡追踪野魂

追踪失落了遮羞布的牧羊人

而那只啼血的小鸟

正用红嘴丫衔着“荒原之神”的幡牌

一路歌唱而来

目光之内及之外

用一根长长的线串起未说完的话

用一片落叶覆盖你

然后在指定的圆圈内钻研人生哲学

月光之波在礁石上撞击

心没有栅栏

在之内或之外

没有一个季节盛得下我们

我便将微笑隐于婆娑的树影中

我必须加进去

让那个戴礼帽的圣哲爱我

然后扔掉门槛

成为地球上的浪女

目光有起点却没有终点

为了某种无谓的报答

江河从肩头流过

我匍匐成一条蚯蚓

在大地的怀抱中不安地

屈伸

怀念大麦地

当你的芒刺代表着一种预言

在与风 阳光 空气和农人

肌肤的亲吻中

勇敢地承受一种危难

你的深沉的暗淡便在起伏的誓言里

走向热浪推来的第一条河流

泥鳅 蟹虾在这条自由流动的炎热里

宣泄季季年年淤积的汗臭

诗人们躺在稻花飘扬的青毯上

回忆你空管的光洁与馨香

大麦地大麦地

金秋的一切并不都很辉煌

诗人们在苦读蓝天

大地又读苦了诗人的背脊

每一颗心都在秋天里向模糊的棉纱求情

每一双掌都在裸露的光外代表灵魂的外衣

大麦地大麦地

深秋里隔膜已渐成属性

拉伸的皮筋在这渐冷的心室中

收缩自然

五月 八月

弯镰的蠕动像一种柔软的报复

土地流尽热血

在季节之外重新冰清玉洁

而我无法在你一茬一茬的奉献中

蹚过忘却之河

于是我深切地怀念漫过稻粒金色的饱满

濡湿你恢宏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