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求纬(重庆)
背后流来的长江,面前流走的长江。
中间是十里长廊,想方设法,亦步亦趋,肩并肩地黏住江水。
石栏石柱,亭台画楼,红毯铺地,长直短弯。白的阳光,青的远山,绿的江水,映衬着这一条还未扣拢的长长的玉石项链新光闪闪,令人眉目生辉。
我说是新光,那是真实的。崭新的长廊,亭台楼榭都还没命名,长廊内侧墨绿橘林间的农家乐还没开张。
江风却不分新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例抚摸这大周镇的江岸,房舍,山岭,田园,无遮拦无顾忌地亲近这一片多情的土地。但是,如今有了这纵横阡陌、墨绿橘林和大江之间的防洪大堤,景观长廊,那江风肯定多了一份心事,多了一分踌躇。它得更加专注地吹哟,巧妙地吹哟,用心地吹哟,用情地吹哟,人家这一片锦绣江山镶上了花边。
十里长廊刚临水,春风又绿江北岸。一枚带花的玉簪,挺别致地顺着江水的流向,插在大周的发髻上,大周,你怎能不出脱得像一位浴后的新嫁娘?
我知道这观江台早先不在这里,在靠前一点几十米的下方。几块江岩,坐在石上就可以打望,还可以憋足力气,试图将一枚卵石扔到对岸沙滩上。
江水起来了,观江当然得抬高望眼,这立柱回廊的观江台就这么矗立起来了。观江好近,就直接站在了水面上。母亲河那一匹巨大的绿锦缎,就这么用她的边角酥酥地柔柔地撩你的脚,拂你的身,揉你的眼,搅你的心。
还是静下心来观江罢。江水已经从175米满水位退下十多米,江边的一溜荒坡露出来了。还留着水印的荒坡上,均匀工整地挖了一些小土坑,有位同行的诗人说,那是鸟雀趁水退走抓紧掏的窝。
掏窝能掏这么多?我知道,那是我们这些直立行走的辛勤的“鸟”,在三峡库区消落带趁机挖出的树坑,准备栽种“水陆两栖”的中山杉,锁定江波,维护江岸,在青的山和绿的水之间的缝隙中再添一抹新绿。
好,有收获。
没想到在这儿近距离观江还观出些门道。通常观江所见的高天远山,白云碧水,浪阔船高,鸥鸟掠空,到这会儿全被另一种奇异的景象和飞越的想象所替代,不禁让人凭生一种江山代有创意出,万事万物也翻新的感慨来。
观江台,气象万千、寓意无穷的观江台……
星星点点,白白嫩嫩,挤挤挨挨,密密匝匝……
没想到柑橘树上开的花,竟是这样的洁白,这样的细密,这样的芳香,这样的撩人!
已有千百年历史了吧?长江北岸逼近江水的大周镇这一带,厚墩墩绿茸茸的古红橘林带每年就是这样开花的么?
花太繁了,一朵花不一定结一个果,但一个果却一定是缘于一朵花。果农们心中有数。咔嚓,咔嚓,那繁枝褥节就掉下来了,转眼间地上就好像铺垫了一小块碎银。
这江边上昔日的荒滩,眼看着就成了寸土寸银之地。经过嫁接改良的古红橘树扩大了面积,提高了品质,那爽爽甜甜的口味不知迷倒了多少外地人内地人!而眼前这花,洁白的纷繁的细碎的柑橘花,被江水长期濡染滋润的柑橘花,删繁就简更显精神的柑橘花,留在枝头上招惹游人,更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不赏树上花了,弯腰从剪下的花枝上拈拾一捧捂在手心罢。还在白,还在嫩,还在眨眼睛,还在诉说,还在香。闻闻,看看,眯缝着眼睛品品,想想,那回味为什么竟这般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