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 岩
三十年前,母亲每个夜晚
提着马灯在秧田、菜地、机耕道
捕捉隐藏的昆虫,守住白日里守不住的
溪水。母亲也经常穿上蓑衣
在滂沱大雨里,扶着摇晃的犁铧
我负责倾斜的炊烟及时在瓦片上
现身。它们替我告知母亲
相关农事的节点,太阳的升落
有一个夜晚,雷电交加
马灯和蓑衣随同母亲整夜未归
他们一起到深山里寻找一头走失的牛
我承认我的哭声比雷声大,泪水
比雨水多。我承认那一个晚上
我对着苍天磕破了头
冲进深黑的雨夜边缘,就魂飞魄散
一身泥水地回到茅草屋。
我承认凌晨时分开始由祈祷变成
哭悼
是的,空空的墙壁挂上了纸做的蓑衣。
母亲披着蓑衣,牵着瘸腿的耕牛
提着玻璃碎裂的马灯回到了家
啊,她那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生火,做饭,让我睡到雷声和雨水停止。
是的,我承认在许多纪念馆里
看到红军穿过的蓑衣用过的马灯
就会想到母亲,想到漫长的夜晚
我甚至会有一种错觉:母亲就在蓑衣里面。
我所不知道的是:它们替我们的先人
抵挡了无数的黑夜和风雨。
推荐语
《对话:马灯和蓑衣》里的马灯和蓑衣的意象远离现代,以朴实的语言为读者塑造了一个典型的乡村母亲形象。在母亲的一生中,埋藏着隐忍、对抗、劳作,也充满了对生活对生命坚韧的希冀之光。作者所展示出来的细节是潮湿的,爱也是潮湿的。但又充盈着绵绵不尽的悲悯情怀。纪念馆中的马灯和蓑衣,将个体的母亲转换到了集体的母亲中,带来了“挽歌气质的沉思”。在痛楚和艰难中仍然饱含着热爱和温情。(推荐人: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