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地的神话、史诗、英雄传奇、民间故事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希腊神话主要载体之荷马史诗、北欧神话主要载体诗歌体《埃达》、印度神话主要载体史诗《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经过长期的创作、传唱、改编,其神话思维、世界观、故事模式、角色与人物关系构建的原则,深深地影响了全世界的小说、戏剧、电影、电视剧、游戏、动漫等艺术形式的创作,成为人类文明的公共知识。在其知识生产过程中,大众文艺的传播再造之功甚伟。
比如托尔金《魔戒》等作品借鉴北欧神话再造了托尔金个人特色的神话,成为欧美奇幻小说、戏剧、影视剧创作的源头,也直接影响了中国网络神幻小说如奇幻、玄幻、修真、仙侠、异能等类型小说的创作。而中国的网络作家们从华夏远古神话、道教神话、佛教神话和《西游记》《封神榜》等明清小说中,汲取世界设定、角色创造、故事情节的想象资源,创造了玄幻小说创作的奇迹,吸附了亿万读者的热情追随,使得年轻人对传统文化迸发了兴趣,并随着网络小说在世界各地的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产生了巨大影响。
中国的三大史诗分别为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是具有世界声誉的史诗巨著,也各自承载着独特的神话系统,但是迄今为止三大史诗的文化资源在当代文艺创作中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表现,具有世界影响的相关题材的小说、戏剧、影视剧作品还不多见,已经存在的改编文艺作品可能在创作思维上也未见得适合神话剧的创作。
我们把这三大英雄史诗在故事模型、神话思维、世界设定、人物塑造等方面的内容,与欧洲神话、欧美奇幻文艺、中国网络神幻类小说进行平行比较,彰显其有意味的异同,以探索三大史诗在哪些方面能够成为中国网络文学创作的想象资源,而通过小说、电影、电视剧的改编再造,扩展三大英雄史诗在世界上的影响,也应该是一条清晰可见的传播再造道路。
同时,这样的比较研究应该能够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网络文学的形态与功能。
《格萨尔王传》史诗从生成到基本定型经历了千余年波澜起伏的岁月,是世界最长篇幅并且仍在不断生长的史诗,它包含着人类文明的基因,包含着藏民族文化的原始内核。民间艺人在说唱作品时,常常总括为“上方天界谴使下凡,中间世上各种纷争,下界地狱完成业果”,带有佛教伦理的教育意义,这既是故事主旨,也是故事发展主线。故事的主体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具有相似之处,都是以部落国家战争,争夺土地财富为主线的神话故事,而在神与英雄主宰的战争中,主角与主要人物的“神通”往往起着关键作用。
《格萨尔王传》故事主线如下:因为藏区天灾人祸,妖魔鬼怪横行,黎民百姓遭受荼毒。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为了普渡众生脱离苦海,向阿弥陀佛请求派天神之子下凡,而降魔天神白梵王之子推巴噶瓦发愿前往藏区,做黑头发藏人的君王,他得到了天界诸神佛的加持,特别是得到莲花生大士的鼎力相助,为他选择了父母部族,其母乃是龙女,他降生人世,成为神、龙、念(藏族原始宗教里的一种厉神)三者合一的半人半神的英雄。长成为青年后,在赛马会上夺魁,成为岭国国王,号为格萨尔王,开始征战大业,与周围各魔国、侵略者交战,取得土地、财富、兵器、牛马、美人无数,不断壮大岭国。格萨尔在人间功德圆满后将王位传给侄子,自己带着母亲与妻子重返天界①。
在荷马史诗中,神话人物常常是神的后裔或者是人与神的混血儿,如《伊利亚特》主角阿基琉斯是人类国王与海神的女儿所生。与此相类,格萨尔是神子在人间投胎而生,其他众多英雄也多是神在人间的投胎之身,反映了佛教的转世观念,他们的神力与诸神护佑的待遇,他们的神性与人性混合的个性,都与此观念有关。
格萨尔的角色既是统帅、组织者,也是神通广大、变化多端的战神,能够役使鬼神、支配自然,能战胜所有的敌人,跨过所有的难关,并享有主要的胜利果实,获得将士民众的拥戴,荣耀满身。
在围绕主角格萨尔王构建的人物关系中,格萨尔的妻子珠牡,美丽、智慧,当格萨尔帅军前往魔国征战、强敌进犯岭国的紧急时刻,她能团结人民奋起抵抗,在被围困的三年中,巧施妙计,稳住敌人,等待格萨尔回师,在被俘之后,忍辱负重,信心不失,表现出藏族妇女的优秀品性;导师型人物大总管王绒察查根,具有深谋远虑、洞察真伪、胸怀广阔、顾全大局、忠心为国的秉性;大将贾擦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而且赤胆忠心、公正无私;丹玛智勇双全、百战百胜;昂琼敢于冲杀、视死如归;而反派如主角的叔父晁通,自私、怯懦,对内傲慢狂妄,对敌卑躬屈膝,扮演着主角的垫脚石角色;霍尔黄帐王具有贪婪、残暴、愚蠢、胆怯等等秉性,这与北欧神话以奥丁大神为中心、网络小说以主角为中心,构建主角——情感对手与助手伙伴——敌人与帮凶,这样三角鼎立的人物关系模式很相似,各种角色以及演绎的情节,都是作者与读者愿望——情感共同体的意图呈现,帮助读者观众代入主角,体验主角经历的跌宕起伏而又精彩纷呈的人生,故事行进的方向始终以这样的心理趋势为依归。
在《格萨尔王传》的故事中,与主角一方发生战争的邻国多是魔国,或者是侵略者,天神多次降临,要求并帮助主角去降魔,杀其首脑而占其土地。把邻国妖魔化,掩饰夺取领土的部落战争性质,这是一个把原始神话宗教化的过程。原始神话如北欧神话、希腊神话中,强者占有一切,赤裸裸地为土地财富乃至为一个美女而战,而在圣经神话中,已经演变为上帝这一方的势力,为战胜恶魔一方而战,而且若世界过于堕落,与恶魔勾连太深,将会被上帝灭世,《格萨尔王传》的神圣化进程亦复相似。
《格萨尔王传》的神话世界架构,是藏传佛教的世界观、原始宗教苯教自然崇拜、藏地的社会自然因素混合构成:西天诸佛主宰世界,保佑凡人,观世音菩萨、莲花生大士常为人间奔走,救苦救难;世界上存在魔国与地狱,妖魔鬼怪经常为祸人间;而世间万物有灵,并且依据交感原则,天地万物是互相影响的。
万物有灵论是神话、巫术、民间宗教的核心观念和基本特征。灵魂外寄与灵魂转世,是古代藏地精神生活的关键理念,有着佛教与藏地原始宗教苯教的双重影响。《格萨尔王传》中,神、人与妖魔鬼怪的灵魂可以离开肉体,寄存在植物、动物以及物品上面,有寄魂山、寄魂海的名目,寄魂物不光是灵魂寄存之所,还能为灵魂增添力量,妖魔的寄魂物越多,就越强大,有些强大的妖魔,只有找到并消灭他们全部外寄的灵魂,才能战胜他们。
比如战胜魔王鲁赞,必须把他的“寄魂海”——他的仓库里的一碗癞子血打翻;用仓库里的金斧子把他的“寄魂树”连砍三次砍断;用仓库里的玉羽金箭去射死他的“寄魂牛”;在他睡熟的时候,他的额间会出现一条闪闪发光的小鱼儿,这是他的命根子,鱼儿闪光的时候用箭射中,这样几次消他的魂,才能杀死他②。
再比如魔王宇杰托桂的寄魂物有五个:一是黑熊谷中的大黑熊,二是天堡凤崖上的罗刹鸟九头猫头鹰,三是罗刹命堡大峡谷的恐怖野人,四是蒙巴玛玛毒海的九尾灾鱼,五是富庶林海中的独脚饿鬼树。每一个寄魂物都需要特定的人使用特定的武器才能战胜它。其中的黑熊十分凶狂,对战中主角一方纷纷败退,女英雄阿达娜姆用山岳宝弓与闪电火焰铁箭向黑熊连射三箭,大黑熊才魂飞魄散,倒地而亡。从黑熊的脑子里取出三块鸡蛋大的弹丸,是天魔神、地魔神、空魔神的魂魄依存处;从心脏里取出精铁的九股金刚杵,那是托桂王的魂魄依存处;从肝脏里取出一个鹫鸟翅膀,那是众魔臣魔将的魂魄依存处。可见这个黑熊与寄魂者们具有复杂的神魂关系,也反映出魔王宇杰托桂是多么难以战胜③。
这样的灵魂存在方式的想象,在世界各地的神话、民间宗教、巫术、奇幻文艺中是普遍存在的,北欧神话中,众英雄在战斗中死去,灵魂回到英灵殿——瓦尔哈拉,晚上就能像从未受伤一样饮宴狂欢,《哈利·波特》中的大反派伏地魔正是因为有多种寄魂之所,才成为几乎不死的大魔头,网络小说中灵魂存在方式更是花样翻新——这样的灵魂想象比人体解剖有趣多了,人类正是在各种灵魂想象中脱离物质的宰制而获得精神自由,情感体验更丰富更有美感,人类变得更有趣更有朝气。
故事中的正反双方的人物都有无穷的法术,比如第46回《雪山君臣魂归天界 水晶宝藏贡献岭国》中,岭军进攻雪山国敌军受阻,许多天不能前进,众英雄都很着急。英雄玉拉和玉赤兄弟二人决定造一只木鸟,从空中袭击雪山国大军。不多日,像是长颈鸿雁的木鸟造好,打一下鸟尾,木鸟就向前飞,打一下鸟背,木鸟就向下落。二人带兵将十人,乘木鸟飞到雪山国大军的头顶,刹那间天昏地暗,雪山国大军吓得弃关而逃,玉拉和玉赤轻而易举地夺得了这道关隘。第56回《穆军似雪猪守孤城 岭兵如猛虎破敌堡》中,大反派晁通用幻术造了一条水晶飞船,镶有美丽的吉祥花纹,船头装有鳌鱼的头,飞船有隐形罩,令对方看不到自己,又变化出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命一百名达绒部的勇士坐进船内,悄悄地飞了出去,悄悄在敌方城头降落,从而攻破了城堡。第58回《岭军挥师远征伽地 魔军受挫连折五将》中的飞船更大,可载大军几十万人。造船者乌朗王子念动咒语,飞船变得硕大无比,岭国大军全部上了飞船,飞船飘然而起,朝大海上空飞去,飞了二十天,飞到伽域的九层长城附近,就这样远程突袭,打下城池④。
格萨尔王的故事中,主角不断在“世界”的不同地区与各种类型的妖魔鬼怪作战,各部故事相对独立,而这种故事情节模式与结构方式,为各地的吟唱者提供了自由,他们根据观众的需求不断繁衍出故事情节,而仍然是故事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世界各地的长篇神话史诗中,这都是行得通的自由体结构,各部人物与故事独立发展,却不妨碍其他各部的自由生长。而网络神幻小说也发展出了类似故事情节模式,主角在“世界”不同区域“爬地图”修炼——战斗——升级,故事情节线索相对独立,灵活多变,可长可短。这种弹性结构为写作带来了自由,可以根据读者需求创造新奇惊艳的情感体验,而这种模式的关键,是“世界设定”的框架对随心所欲的创作能够具有包容性。
《江格尔》是蒙古卫拉特部英雄史诗,讲述“宝木巴”地方以江格尔为首的12名英雄起同邪恶势力进行抗争,收复许多部落,建立起一个强盛国家的故事。《江格尔》是由数十部作品组成的一部大型史诗,除序诗外,各部作品都有完整故事,可以独立成篇,大多数部集的情节互不连贯⑤,与《水浒传》、凯尔特神话中亚瑟王领导的圆桌骑士们的故事模式相仿,在同一个“世界”、在贯穿性人物的带动下,展开各主要英雄人物自己的事迹。也像《水浒传》与圆桌骑士故事那样,正面角色代表着民间英雄的道德品质。
结识伙伴、获取爱情达成婚配、战胜敌人建立功勋,是常见的英雄史诗与民间故事模式。《江格尔》以结义故事、婚姻故事和征战故事为主体。结义故事中,江格尔与洪古尔、阿拉谭策吉、萨布尔几位主要英雄结义成长的过程,也是多数部集故事发展的重要线索。婚姻故事中,洪古尔的婚姻最为惊艳,他求娶查干兆拉可汗的女儿哈林吉腊,却被其父派人追杀,而哈林吉腊公主早已爱上洪古尔,她屡次在关键时刻变成天鹅、鲟鱼等精灵,拯救洪古尔。
征战故事中,“征服残暴的西拉·古尔古汗之部”最为跌宕起伏。江格尔漫游天下,三十五勇士纷纷出走后,险恶的西拉·古尔古汗便大举进犯宝木巴。雄狮洪古尔只身迎敌,不幸被擒,被拖进下界幽深的地洞,投入血海,受尽折磨。江格尔在外地结婚生子,回到故乡,闻讯闯进地洞,到达七层地狱的血海,把恶魔斩尽杀绝,取回洪古尔的遗骨,用如意神树的叶子复活了洪古尔,他们与众人一道重建家园。
《江格尔》的正面人物大都是半人半神式的英雄,凡人的各种禀性与天神的智慧和本领相融合,成为角色特征。主要英雄们能够做法,能使用法宝作战,能够死而复生,或者灵魂奔向三十三层天堂,还经常化身为儿童在人间出现。半神人物化身“秃头小子”在人间嬉戏或者战胜敌人,创造奇迹,也是北方草原英雄故事中常见的故事原型。
主角江格尔生而奇异,三岁就能除魔降妖,少年时期就能就任国王,这是英雄史诗的常见的人物传奇化处置手段。江格尔是一个领袖型角色,在故事情节发展中经常穿针引线,起着组织者和领导者的作用,同时也是战神,神通广大,有八十二个变化、七十二种法术,略胜于孙悟空。《江格尔》创造出一批成功的英雄形象,如洪古尔,身上集中了“蒙古人的99个优点”,是出生入死的草原英雄的代表;阿拉谭策吉和古恩拜是军师和谋士的角色;萨布尔、萨纳拉是冲锋陷阵的先锋角色,他们往往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人物;吉拉干能言善辩,长于宣传鼓动;美男子明彦负责对外交往;江格尔的马夫宝尔芒尼主管后勤事务。而诡计多端的魔王莽古斯把灵魂寄养在小鹿身上,难以战胜,魔王黑那斯企图吞噬宝木巴以自肥,企图心旺盛,这类邪魔敌人的贪婪恶毒是引发战争的主要原因,为主角设置了许多障碍,这样长期的敌对关系也使得故事发展很曲折漫长。
动物角色特别是马,是英雄们的伙伴,江格尔的阿兰扎尔,洪古尔的铁青马,都是雄壮而智慧的,能与主角出生入死,能为主角出谋划策,是马中典范,与《玛纳斯》中主角玛纳斯的神驹阿克库拉可以相提并论。神话与神幻类小说中,通常主角都会有非人类的伙伴,集动物性、人性与神性于一身,《西游记》中有通灵的白龙马,北欧神话主角奥丁大神的坐骑是有八条腿的神马斯莱甫尼尔,肩膀上栖息着两只神鸦,每天为他报告世界见闻,脚下还经常躺着两只大狼,增强着主人的威势,网络小说如《佣兵天下》(作者:说不得大师)主要人物的骑乘伙伴——骄傲的龙族,各有个性和特长,战力惊人。这些动物既是主角的助手、伙伴,也是故事情节发展的关键角色。
《江格尔》也通行着灵魂外寄予灵魂转世的观念。蒙古萨满教认为人有三种灵魂,一是永久生存的灵魂,人死了它也不死,会帮助子孙后代,二是临时性灵魂,可以离体而独存,可以附体他人他物,三是投胎转生灵魂。这些在史诗中与藏传佛教相融合,有各种表现,如大反派蟒古思有多重灵魂,其一是深山中的母鹿肚子中的七个小鹿,与格萨尔王传中狡猾的魔王相似。
《江格尔》的世界分为三界,与荷马史诗的世界架构颇有相似之处。荷马史诗中的世界分为三层,天界以宙斯为首的众神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管理着天界,并随时会干预人间事务,人类居住在地上,冥王哈得斯住在地下,管理着亡者的灵魂。《江格尔》与荷马史诗的三界一样,都是有通道相连的,为敌我互斗故事的发生提供了通道。古代神话世界的三界设想是较为普遍的,说明人类的灵魂观与时空观是相近的,但是各个地区的神话在具体的世界架构上又有自己的特色,这是各个史诗的主要区别之一。
在北方草原民族的原始神话与萨满教观念中,宇宙是三界结构,上界——天界,是长生天为首的右翼五十五尊天神和左翼四十四尊天神所居之处,中界是人和动物所在之处,下界是死亡者归属之地,鬼与精灵之所在。上界与中界有天门相通,有时候天神会打开天门,来到人间。中界与下界也有通道相连,是下界的“天窗”。
《江格尔》的世界是萨满教与佛教、草原游牧民族的社会自然因素的混合体。《江格尔》的天界住着长生天等天神,但是也住着恶神,神在故事中的直接作用较小,故事多发生在中界与下界。江格尔等英雄们居住的宝木巴为中界人间的主要场景,是妖魔鬼怪处心积虑想吞占的宝地,是主角们誓死保卫的家乡,宝木巴四季如春,居住于此的英雄们长生不老,永久地停留在二十五岁青春,与荷马史诗中的神和英雄们一样,健康漂亮有活力,不死不衰老,这显然是人类的普遍愿望,而不是日常经验。
而《江格尔》的下界,非常具有戏剧性。下界发生的故事较多,英雄们经常到下界与妖魔鬼怪进行搏杀,下界的入口在中界地上一个深深的红洞,向下有宽窄不同的七层地方,与地面一样,有大地高山海洋,各种动植物,其实与人间大地相同,具有基础的生存条件,又与人间相异,有下界的区域特色,气氛诡异。下界有神奇的神灵,有被捉来的仙女和人类英雄如洪古尔,有巨人,还有死者的灵魂也会来这里,下界之主是黄铜嘴黄羊腿的老妖精以及各种妖精部众。
连接下界与宝木巴地方的是如意树(来自佛教菩提树观念),江格尔去下界救洪古尔的时候,这棵如意树满足了江格尔一切要求,他利用如意树的叶子医治了自己的伤,嘴里含着神奇的树叶游到咆哮的红海底下,找到了已经死去的洪古尔的骨骸,用树叶使他起死回生。这个如意树与北欧神话、奇幻文艺中的“世界之树”功能类似,起到支撑世界和提供生命力、治疗伤痛的作用。
这个以萨满教为基调的下界,与基督教、佛教世界观中的具有道德审判功能的“地狱”是有区别的,“地狱”的主宰对世界秩序负责,依据降落灵魂的过往功过对灵魂进行奖惩,对未来进行安置,因此其基本场景、角色、功能设定就比较固化,不能肆意改动。《江格尔》下界中各种族分布与北欧神话更为相似,显示出原始信仰的精神秩序景观还比较庞杂,然而也正是这种庞杂,为现代大众文艺的再造神话提供了自由。很多网络小说的冥界、下界的设定也与此相似,宗教伦理功能退化,下界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主要住着非人类的角色品种,是故事主角作战的场所,这里敌人多,盟友少,在故事主角的“敌人”“对手”这类角色建构中起着重要作用。
《玛纳斯》是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广义指八部史诗,狭义指其第一部。与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不同,史诗《玛纳斯》并非一个主角的故事,而是英雄玛纳斯及其子孙八代人,带领被奴役的人民共同反抗卡勒玛克、契丹等外来统治的八部英雄传奇,它与历史事件的关系较为紧密。史诗的每一部都可以独立成篇,其中前几部内容紧密相连,前后照应,发育更为成熟⑥。
史诗又以第一部《玛纳斯》故事情节最为曲折动人,也流传最广,具有一系列英雄传奇的成长故事模式。玛纳斯诞生前,统治柯尔克孜族人民的卡勒玛克王听占卜者说,柯尔克孜族人民中将要降生一个力大无比、长大后要推翻卡勒玛克人统治的英雄玛纳斯。卡勒玛克汗王派人四处查找,把怀孕的柯尔克孜族妇女一一剖腹查看,以便扼杀即将诞生的玛纳斯。但是在柯尔克孜族人民的保护下,玛纳斯平安地降生了。
主角玛纳斯的特异性诞生事迹是突厥史诗英雄诞生的常见模式,在欧洲、中亚、南亚神话故事中也不少见。一对夫妻年迈无子——向天神腾格里祈祷求子——妻子进树林独居(树林的神秘生命力有助于怀孕 )——受孕——胎儿出现特殊迹象——难产——英雄诞生(英雄的人生开头就必然与众不同,为未来的神迹开局)。英雄生有神力,结识了四十个少年英雄,带领柯尔克孜人民向卡勒玛克人开战,一系列的征战取得辉煌成果,十二次大的战役构成故事主干。通过十四位汗王结成广泛的部落联盟,形成了庞大的势力,捍卫了被欺凌部族的独立自由。
比较起《格萨尔王》的神子主角与《江格尔》的半人半神的主角,玛纳斯与子孙虽然神勇无敌,却不是神仙,而是热情奔放、彪悍不羁的人间英雄,并且带有悲剧英雄的色彩,这是一部低神性的英雄传奇故事。玛纳斯只有穿上巴卡伊老人为他准备的白色战袍或者妻子卡妮凯为他准备的战裤,才能刀枪不入,正是因为麻痹大意,大胜之余没有穿上神衣,才被宿敌用毒斧击中头颅,重伤不及救治而死。
玛纳斯先后娶了三个妻子,其故事带有草原民族的抢婚故事形态,在草原史诗中那是常见的英雄壮举。最后,玛纳斯花甲之年远征北庭,大胜之际重伤死去,在人生的辉煌处终结生命和英雄传奇。之后,每当柯尔克孜人民遇到重大危急关头,人们高呼玛纳斯的名字,玛纳斯与四十个英雄的灵魂都会在众人面前出现,鼓舞人民作战。
《玛纳斯》的世界观受到萨满教影响,故事里的人们崇拜上天腾格里,那里是神居住的地方;崇拜大山,那里是仙女居住的地方;崇拜大地河湖,河水、湖水、泉水具有神力, 有些神泉能治愈伤痛,与北欧神话中的能供养世界之树的生命之泉作用类似。还有动物崇拜活动的呈现,玛纳斯出征之时,就会出现许多动物保护神前来护驾。《玛纳斯》对神奇的战马的吟唱最为有名,战马品种繁多,各类英雄人物都配有不同名称和不同特征的神马,主角的坐骑、猎犬、猎鹰、骆驼都是有神力的。
主角家乡的邻近地区有一座仙山卡依普,上面住着很多仙女,她们帮助主角一方战胜敌人,并嫁给主角子孙后代,与英雄们并肩作战,她们各具神通,能让战死者起死回生,与早期萨满教中的女萨满功能相似。故事中还有许多萨满举行祭天、祈福祈子、念咒、治病、施展魔法、占卜预测吉凶的活动,他们是神在人间的代表,是凡人与神沟通的中介。
《玛纳斯》中仙人系列角色中,有一个导师型人物巴卡伊老人,活了三百五十岁,自玛纳斯出生起,一直教导着帮助着玛纳斯,玛纳斯死后还照顾帮助着他的后代。这个人物有着萨满教中大萨满的痕迹,与《魔戒》中帮助主角的巫师甘道夫,《亚瑟王》里主角导师巫师梅林作用类似,其功能是帮助主角成长与达成愿望,其实对应着我们对导师与智者的需求。
玛纳斯的妻子卡妮凯是主角的贤内助,美丽而忠贞能干,组织能力超群,能未卜先知,还是神医,能起死回生,为玛纳斯缝制的战裤能伸能缩,防水火,刀枪不入,她在玛纳斯去世以后,坚强不屈、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又辅助儿孙两代成就不凡功业。与格萨尔王的贤妻珠牡作用相同,她们代表着我们对完美女性的想象。
玛纳斯子孙的妻子多是身具智慧神通的仙女,能帮助丈夫建立功业,这个仙女人物谱系是系列史诗的重要特点。玛纳斯的儿子赛麦台依的仙妻阿依曲莱克,美貌倾国倾城,能化身为白天鹅在天上飞翔,屡屡帮助丈夫渡过难关;玛纳斯之孙赛依铁克的妻子库娅勒是一位女战神,战力惊人,是赛依铁克的保护神,二人长期并肩作战;赛依铁克之子凯涅尼木的妻子绮尼凯精通魔法,经常战胜会魔法的巨人,使自己一方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从神通广大的她们身上,能看到萨满教早期的女巫师形象的影响。其实也反映了男性演唱者与听众的心理需求。这些得到仙女垂青的男英雄与形态各异的仙女们,会令网络小说读者们想起网络小说神作《风姿物语》(作者:罗森)与《亵渎》(作者:烟雨江南)中,那些功能与形态各异的,能贴近主角心理需求不同部位的美女角色。这些人物不是按照生活真实来再现的,而是紧贴人类真实愿望而塑造的,神话传奇故事的产生正是根源于人类永不停歇的愿望之河。
以上对三大史诗的基本面的端详,令网络小说的研究者感到有很强的亲切感,它们与网络神幻小说的血脉太近了,可以说世界各地的神话、中国三大史诗与网络神幻小说是同源同构的。三大史诗是神、半人半神、得到神仙帮助的英雄们,创造的神话传奇事迹,网络小说中的神幻类小说(奇幻、玄幻、修真、仙侠、都市异能等),通常是由凡人主角修炼战斗,不断升级而成仙成神,并改造世界创造世界的故事。显然,三大史诗的资源可以很顺畅地移植到网络小说创作中,它们在神话思维、世界设定、角色创造等方面,为不断追求创新的网络小说创作打开了丰富的资源宝库。而三大史诗最好的改编移植工作,也是三大史诗传播给世界的最佳途径,是把史诗改编创作成再生的新神话。
这就要求人们能够把握三大史诗与网络文学的基本创作思维:神话思维。神话是人类愿望的载体,神是人类愿望的人格化、对象化的产物,神性主角突破现实障碍的超自然事迹,“实现”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的过程,就是神话。神话产生的人性根源,在于人类渴求想象世界对现实世界的超越,精神世界对于物质世界的超越,此事古今皆然。
但是人们会产生一种疑问,现代人是否应当,或者能够具有神话思维,并进行神话色彩的文艺创作呢?我们如何认识神话思维的现代性呢?
人们应该洗涤关于神话的一些刻板成见。
十九世纪以来直至今天,认为神话只能产生于古代氏族原始社会,这是一种普遍的主流性看法。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论述了与现代人思维完全不同的原始人的“原始思维”:相信万物有灵,灵魂不灭,准此,灵魂外寄予灵魂转世的观念,就应该是不属于现代人的“原始思维”;弗雷泽在人类学巨著《金枝》中说,人类思维的发展划分为三个阶段,“巫术——宗教——科学”,这样的阶段论代表着十九世纪以来的洋洋得意的科学主义思维,在现代科学思维阶段,神话与宗教思维(宗教的核心教义是神统治人类的精神秩序)就过时了,只是一些远古思维的残余物了;皮亚杰在《儿童的心理发展》中说原始人类如人的童年,他们的思维在本质上是被神化了的形象思维;一些神话学教科书在强调,神话是人类认识世界、认识自然的能力不足够时对世界的认识,似乎现代人掌握了科学思维,就不会再对神话创作感兴趣,或者不再有能力创作神话。这些说法几乎成为常识。
上述言论等于是在说,好莱坞电影、中国网络文学创作者不是合格的现代人,或者他们只能是智力发育不全的幼童,所以他们偏爱而且能够创作神话,而喜欢好莱坞电影和中国网络小说的世界各地的广大受众,普遍精神发育有问题,所以才会喜欢那些幼稚的作品。
但其实神话思维、“原始思维”并非原始人才有的——神话思维同样属于现代人,并且现代人不断发展了神话思维。
历史上并不存在一个人类精神断面:在这个断面之前人类只属于巫术思维、原始思维或者神话思维,断面之后,人类登上科学理性的台阶,就会彻底告别神话思维,由科学思维或逻辑思维来统治自己。事实上,古代人也能知道神灵想象与生活经验的区别,知道人变为一种鸟,灵魂寄存于牛马身上,雷公打雷等等想象是不能实际验证的。中国春秋战国时期是华夏神话爆发期,但是也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孟学说,也有墨班的器械制造。古代人类同样具有科学思维、理性思维或者逻辑思维,任何古代人类的冶金、工具和器械的制造,水利工程、宫殿建造都必然遵循着某些物理、化学原理,现代科学正是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现代科学思维不是突然降临人间的,可以说人类的神话思维(直观的象征的超现实的思维)与科学理性思维都是起源于远古人类,并共同发展或者进化为现代人思维的。
现代人中,不是只有儿童才保留了原始思维或者神话思维。在现代人类生活与人文科技活动领域中,神话思维与科学思维并驾齐驱,互相渗透,才是常态,一个科学家白天在实验室中,以科学思维进行工作,而在夜晚或周末与宗教、神话、幻想文艺为伴,一个艺术家进入创作情境,是灵性思维在主导精神状态,但是他们也可以掌握现代科技产品,并通晓其工作原理,这其实是正常的现代社会生活图景。
事实上,人类思维中可以同时或者交替运行科学思维和神话思维,两种思维既相互冲突也相互协调互助,彼此启发,激活人类的创造性,也使得人类精神世界更为平衡,这是一种自组织的思维机能,是人类长期演化而来的能力,现代人借助于思维的多维度多系统的运行,从科学主义非此即彼的僵硬认知中解放出来,也告别了面对自然的茫然无措,而把自然社会都当作是艺术想象的资源。当然,现代人的神话思维也是不断进化的,比较起古代人的神仙想象更灵活,所思所想更辽阔,更能包涵现实世界的知识,也更强调内在统一性,以减少与逻辑思维的冲突。
二十世纪以来,神话在文学艺术中获得了再生与复兴,自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托尔金的《魔戒》,神话思维再次附体现代文学,打破了科学主义单一的思维定式,恢复了对神性灵性思维的追求,形成二十世纪文艺与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艺潮流迥异的风格,说明人类文艺创作并不能放弃神话思维。
中国三大英雄史诗的自发生长状况、中国网络神幻小说的兴盛、好莱坞奇幻科幻电影、日本动漫、世界流行的神话模式的电子游戏不断推陈出新,都说明神话的产生并不是人类社会某一个阶段独有的现象,而是植根于人类无止境的超越现实的精神需求,从前,人类的愿望之河中产生了神,现在和将来,人类仍然会创作神话以“实现愿望”,并在神话中体验现实生活中无法体验的精神情景。
三大史诗最宝贵的财富,是其不羁的创造精神,是超越现实的肆意想象。《格萨尔王传》说唱者的艺术传授充满了神秘色彩,最令人惊奇的是神授艺人,他们在睡梦中得到神人传授,一梦多日,苏醒后即能滔滔不绝地说唱表演《格萨尔王传》的史诗故事⑦。在新疆卫拉特人地区、蒙古国、中亚等地,也流传着天神教会人们演唱《江格尔》的说法,并且认为正月里演唱这部史诗,具有去除妖魔鬼怪,保佑人民全年吉祥的作用⑧。演唱《玛纳斯》的“玛纳斯奇”也有神授说,一些“玛纳斯奇”自称是梦见玛纳斯等英雄之后,学会了演唱玛纳斯故事,人们相信《玛纳斯》的作品本身及其演唱具有神力⑨。
这是三大史诗创作、传播的重要意识背景——创作者并不在意反映历史与现实的准确性,而是聚焦于精神的神秘传承,在神话整体规范中与神性融合并自由创作。而这在原始宗教生活中也是普遍的现象,演唱诗歌与念咒具有同等的意义,歌手与巫师、祭祀、萨满的功能有时候是一体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神授说”是否属实,诗巫共生是否合理,而在于这样的创作传播心理对于史诗形态的影响,对于保持神话品性的作用。这些“神授艺人”是最神奇的传播者,往往具有强大的创作能力,在整个故事框架中,自己繁衍出独立的长篇故事,或者在原有传唱故事情节的基础上,演变出更丰富更精彩的故事情节。而即兴创作的故事之所以被看作史诗自然生长的一部分,是因为它们保持了统一的神话思维、神话故事形态或英雄传奇故事形态。世界著名神话多数早就是完成式,不管如何改编,它们自己早就定型,拥有着固有故事形态,而中国三大史诗本身,还在神话思维的统照下不断生长变化。必然地,它们也将通过现代小说、电影、电视剧等大众文艺创作,生长出新的花朵。
因为上述认知,人们在改编三大史诗为小说、戏剧、影视剧的过程中,不应当把它们当作是历史剧、“古代生活教科书”来看待,虽然三大史诗故事中都有历史事件的影子,但是把神话故事当作是历史事实,那是对历史、对神话遗产不负责任的外行行为。应该把握神话思维、英雄传奇故事的基本精神,以自由的精神传承自由的艺术,按照神话的情理去繁衍故事,神话思维与历史剧所涉及的历史事实发生的因果律、历史学的治学逻辑通常是对立的。
当人们在移植、借鉴三大史诗的神话思维、世界架构、角色塑造的资源时,还应该注意神话内在的同一性要求,避免把它们在世界设定、人物性格塑造、情节发展方面的混乱与芜杂带入神话再造。
三大史诗在演唱传播中一直在发生变化,形成许多变体,使得史诗在整体上越来越长。民间艺人走到哪里,在哪里受到欢迎,就在这里长期驻唱,内容随时有所增减,在传唱时不时加工,内容愈加丰富,情节也更加生动。艺人们在文本的搜集整理过程中,也不断添加、修正故事情节,就这样一代一代累积,丰富发展了史诗的故事情节,这与长篇网络小说连载的创作过程中,读者的接受反应对作品的影响也相似,读者的要求决定了故事的发展布局和篇幅,决定了讲故事的方式。自由,即兴,容纳各家各派,这是史诗创作的优势所在,《格萨尔王传》是世界第一长史诗,《玛纳斯》被称为世界第二长史诗,《江格尔》也是大型复合史诗,与这种众多作者的即兴编演关系密切。
但是人们要认识到,众多作者自由创作的史诗文本,必然存在相互矛盾甚至相互颠覆的地方,在整理统合与改编史诗文本过程中,应去粗取精,去除自相矛盾,自我颠覆之处,特别是在世界设定与故事主线等方面,加强内在同一性的弥合裂缝的工作可能才刚刚开始。
把三大史诗移植改编为小说、戏剧、电影、电视剧的工作,也要注意三大史诗的各自特点,因为其世界设定、故事模式、人物谱系的不同,而寻找各自的进化再生的路径。而对史诗的最好的传承就是按照现代艺术创作传播的规律再造神话,而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原有版本的后面,要尊重史诗的基本架构,但是也不能被神话的神秘感吓住。自由创造才是最好的继承,因为自由才是神话的本质精神。
这也是世界很多民间文化传统复兴、再生的共同特点。托尔金《魔戒》中创世神与职能神的功能,世界架构层级的思路,特别是精灵与矮人等种族、世界树等器物创造,一眼可见是对北欧神话的原型的变形再造,但是其故事、角色与世界设定却又是全新的,与北欧神话原型似是而非。同时,《魔戒》的神话再造避免了北欧神话的价值观缺陷,与世界设定的混乱粗糙,保持了神话的内在同一性,比很多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话更完整自洽。《魔戒》不强调神话的民族地区属性,却自然带着北欧地区的文化基因,引起了世界各地的文艺创作者对北欧神话的持久的再造热潮,北欧神话成为欧美奇幻文艺的基石,这是北欧民间文化的荣耀,同时也是人类整体的荣耀。
好莱坞电影、中国网络小说对世界各地神话的再造之中,也常见借鉴他人体系而自成世界的神话创造,一个创作者一部作品,创造了一个新的神话,从而为后来者提供了新的想象资源,自成一个传统。
世界各地的神话在现代大众文艺中继续生长、变形、横移、再造,以适应现代人的价值取向、艺术兴味、艺术方式,为社会变迁提供文化思想、文化行为方案,这是文化的根本任务,神话传统随着生活的改变而不断创新,形式变了,精神实质恒久流传。随着大众文艺的传播,民族地区文化基因自然会随着新神话的再生而呈现出来,继续发挥文化传统的功能,令人类文明更为丰富更为平衡。
所以,对三大史诗以及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各种移植、扭转、变形、再造的方案,都应该是被鼓励的。与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印度神话、佛教神话、道教神话对世界文化的影响相比,中国三大史诗的影响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这对于网络文学创作是一个好消息,这是尚未挖掘的富矿。中国各地的民族文化资源,在现在与未来,应该成为影响世界文化发展的人类文明共同财富,让人类文明带有更多东方民族的禀赋气质。
注释:
①降边嘉措 吴伟.格萨尔王传.五洲传播出版社,2011年4月.
②降边嘉措 吴伟.格萨尔王传.五洲传播出版社,2011年4月.第14回《天母送王妃回岭国 大王降妖魔得胜利》.
③降边嘉措 吴伟.格萨尔王传.五洲传播出版社,2011年4月.第41回《魔君魔臣失魂待毙 文布达绒论奖争功》.
④降边嘉措 吴伟.格萨尔王传.五洲传播出版社,2011年4月.格萨尔王传第46回、56回、58回.
⑤黑勒 丁师浩.江格尔汉文全译本.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年(1);江格尔色道尔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8).
⑥居素普·玛玛依演唱,玛纳斯汉译工作委员会编译,阿地里·居玛吐尔地译,玛纳斯第一部全四卷,新疆人民出版社,2009(10);郎樱.浙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玛纳斯》.浙江教育出版社,1990(11):45—46.
⑦杨恩洪.超越时空的艺术传承——揭开《格萨尔王传》说唱艺人田野调查的新篇章.艺术评论,2008(6);央吉·卓玛.《格萨尔王传》史诗歌手展演的仪式及信仰.青海社会科学,2011(2).
⑧仁钦道尔吉.萨满教与蒙古英雄史诗,民族文学研究,2001(4).
⑨郎樱著.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玛纳斯》.浙江教育出版社,1990(11):166—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