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的小木箱

陈志荣

年已古稀的李春林，住在村中心的老房子里，近段时间，他经常长吁短叹。

李春林有两个儿子，头脑活络，算得上成功人士。大儿子李熙都，前些年创办了民宿，生意红红火火，早已在村东造了小别墅。小儿子李熙久，办起小工厂，雇了10多个工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小老板，他在村西建了小洋楼。儿子事业有成，两个孙子成绩优异，半个月前考入县第一高中读书。按理说，李春林应该心满意足，安度晚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春林的担忧并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找事，这还得从两个儿子说起。今年8月开始，一向奋力拼搏的李熙都和李熙久，不知中了什么邪。李熙都迷上了麻将，虽然只是小搞搞，但晚上几乎都在麻将桌上。还常常邀麻友到家里来搓，不到半夜不肯歇，甚至通宵达旦。李熙久交上了酒肉朋友，晚上便推杯换盏，喝得不知天日，醉得昏睡在路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再这样下去，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还不毁于一旦？

这天晚上，已是9点多了，李春林忽然记起，家里没盐了，明天做饭要用的，村里的超市要到10点才打烊，还来得及，就去买盐了。走进超市，见大孙子也在，忙问他做什么。大孙子告诉爷爷，父亲在家中搓麻将，有位叔叔烟抽完了，让他来买烟。就在祖孙俩刚刚要离开，碰上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小孙子，说是爸爸他们酒喝完了，让他来买酒。

两个孙子出生前后相差1个月，在同一个班读高中，因为中学离家只有1公里路程，他们回家住宿。晚自修结束后刚到家，就被各自的父亲派了差使。

孙子争相诉说，自从爸爸迷上麻将或老酒后，只要麻友酒友进家，屋里就噪音刺耳，烟雾弥漫。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要说学习，就是睡觉也不安稳。

第二天，李春林特地去做调查，从儿子们的邻居、孙子的同学那里了解到，自从染上搓麻将和喝酒的陋习后，李熙都和李熙久对儿子的学习漠不关心，再加上家里环境受到影响，导致孙子们的成绩下降，已从开学初班里的前三名跌落到中下了。得让他们悬崖勒马了，李春林先去村东，后到村西，要他们不要再迷恋麻将和老酒了，好好管管儿子的学习。李熙都、李熙久嘴上应承，到头来还是我行我素老方一帖。过了几天李春林一打听，两个儿子麻将照搓，老酒照喝，再这样下去，孙子的前程要被他们毁了。

两个孙子天资聪颖，考进好的大学，是磨盘上摆钵头——稳笃的事。可是，从眼下的情况看，恐怕连二三流大学也难考上了。对于不成器的儿子，他想好好地教训他们，但是，儿大不由爹，李春林考虑再三，只得拿出杀手锏。

中秋节，两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妻儿到父母家吃团圆饭。晚饭后，儿媳和孙子们到院子里赏月玩手机了。李春林要两个儿子不要走开，他到楼上捧来一只制作精细的紫红色小木箱，放到桌子上。小木箱上都是灰尘，一把古老的铜锁锁着，看来有些年头了。

家里有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木箱，兄弟俩曾听父亲讲起过，但里面是什么没有说，时间长了，他们几乎把这箱子忘记了。今天，父亲郑重其事地把它捧来，再说是祖上一代代传下的，肯定是宝贝了。俩兄弟睁大了眼睛，等着父亲打开。可是，李春林并没有开锁，却告诉他们小木箱的故事。

小木箱是清代传下的，祖上有训，传男不传女，要到儿子成人后才能相传，如有多个儿子，就传给最有出息的那位。李春林的两个儿子，高中毕业后读不上去了，他俩的才能也分不出上下，所以，儿子成人后，并没有把小木箱传给他们，准备看孙辈。但是，两个孙子又不分伯仲，给谁好还是不能定夺。李春林不能再等了，只好作出决定，谁考上重点大学，谁的分数高，小木箱就传给谁。说完，他把小木箱又捧到楼上去了。

李熙都曾经听人说过，他们家祖上曾做过大官，这小木箱传下来的，应该是宝贝。族里刚做过家谱，李二爷那里有一套。第二天，他特地买了包好烟，让李二爷给查查，他祖上到底做的是什么官，以此可以推算小木箱里宝贝的价值。

李二爷识文断字，他洗干净双手，戴上老花眼镜，翻开家谱，指着上面的字说：“你祖上是清代乾隆年间的内务府大臣，这官职就是管王宫里的事情。”

李熙都心中窃喜，但还是不露声色，谢过李二爷就回家了。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在皇宫做事，只要皇上高兴，皇上就会将宝物赐给大臣。对皇帝身边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太多了，皇上随便赐点什么，都是无价之宝，小木箱里的宝贝，说不定价值连城呢。这下，他哪里还有心思搓麻将，把麻友一个个都疏远了。不但在生活上很好地照料儿子，有时还一起陪读。俗话说，响鼓也要重锤敲，在李熙都的督促下，他儿子的成绩又升上去了。

其实，李熙久也没有闲着。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鉴定古董的节目，一位农村老大爷带着一只小木箱去的，打开后是一块玉佩。鉴定师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出，放到桌子上，弯下腰，左看右看，还拿出放大镜，最后断定，此玉佩为皇帝所赐，价值起码200万元。祖上这小木箱传了这么多代，肯定是个值钱的宝贝。现在已很清楚了，只要儿子考上重点大学，成绩超过侄儿，这宝贝就是自家的了。为了祖传小木箱，他把抓好儿子的学习作为头等大事，再也不敢贪恋杯中之物，就是酒友打电话请他吃夜老酒，也找出理由推辞，后来索性戒了酒。他儿子也一改过去懒散的状态，刻苦学习，成绩又名列班级前茅了。

为了那只小木箱，李熙都和李熙久较上了劲，他们儿子的成绩也不相上下，先天的聪慧，加上后天的努力，还有父亲的督促，很快，两人成绩均名列年级的前三名。

高考中，两人的成绩相同。不久，这对堂弟兄同一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一个是清华，另一个是北大。这天，李熙都带着儿子来向父亲报喜，他刚进门，李熙久也带着儿子来了。

手里拿着两张录取通知书，李春林看了一遍又一遍，像喝了蜜糖似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看父亲乐的，李熙都轻轻地喊了声：“爸爸！”李熙久不甘落后，也说：“爸爸，您……”两兄弟都在猜测，如果木箱中只有一件宝贝，父亲会给谁呢？李春林当然明白，是兑现的时候了。他到楼上，捧来那只祖传的小木箱，手里还拿着一把古老的铜钥匙。两兄弟的眼睛腾地被点亮了，紧盯着小木箱，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

这把锁不知多少年没有动过了，李春林开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打开，弟兄俩恨不得把木箱砸开来。终于听到“啪”的一聲，铜锁打开了。李春林刚刚掀开盖子，他们俩就把头伸了过去，一看，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玉呀金呀的宝贝，而是一本薄薄的书。李熙都手快，拿出书翻了翻，就抛到了桌子上。李熙久不放心，也拿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兄弟俩异口同声地问：“爸，这就是宝贝？”

李春林搂过两个孙子，反问着说：“他们这么优秀，难道不是宝贝！”过了一会，他又接着说，“那段时间，我看你们兄弟俩一个麻将，一个老酒，天塌地陷都不知道了，对儿子的学习更是不管不问，这是要影响他们一生的。我突然想到了这只小木箱，清代的时候，有位行医的祖上，把自己的医案抄写成书，想传给子孙后代。可是，我们李家一代代下来，没有一个喜欢行医的，这医书就被搁在那里了。看你们执迷不悟入歧途，无奈之下，我才用了这激将法。”

想想父亲的良苦用心，看看眼前的儿子，兄弟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当然，有这样优秀的儿子，他们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