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新闻专业规范的重新审视

史金铭

摘  要  动画新闻是指动画应用于新闻报道的一種形式。目前学界对动画新闻的专业规范呈现描述性的批判态度，认为动画新闻的新闻专业规范有待考量。文章通过对动画新闻专业规范的探讨，选取新京报“动新闻”的报道进行内容分析，发现对于动画新闻专业规范的“偏见”亟待打破。

关键词  动画新闻;专业规范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9）21-0018-04

1  动画新闻：行业批判与价值肯定共存

动画新闻是指在新闻视频中穿插动画呈现内容的报道形式，通过动画模拟的是新闻事件的关键场景或者全过程，涵盖动画、旁白、图片等视听元素，是Flash技术驱动下的产物[1]。动画新闻在中国最早的实践源于2009年台湾《苹果日报》推出的“动新闻”，由于借助动画巨细无遗地描述暴力、凶杀等社会事件，被民众所抵制，也受到了业界学界的批评。“动画新闻”被认为其违背新闻伦理、缺乏新闻专业主义，往往和“暴力”“血腥”联系在一起。

大部分对动画新闻的研究集中于“描述现状——探讨价值”的范式。有学者认为目前国内动画新闻存在选题单一、原创性不足、动画质量粗糙的问题，并且负面报道扎堆、情绪化色彩严重;也承认动画新闻有表现形式丰富、传播效率高的优势，在热点事件持续追踪、全面报道方面发挥了较大价值[2-3]。还有学者分析数据新闻在“两会”报道中应用，认为动画应用于数据新闻的报道存在交互性不足、内容与形式脱离的问题[4]。

总体来看目前学界对动画新闻有三种批判：选题偏向负面，煽情化严重，丧失新闻伦理;动画质量低，影响新闻呈现;制作周期长、新闻时效性降低。但是动画新闻可视性、娱乐性和互动性的特点吸引了更多年轻用户和受教育程度低的受众的注意，在解释性报道、灾难报道方面具有一定价值。

从研究方法来看，动画新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描述性分析，即从战略层面探究动画“如何”应用于新闻报道，对于动画新闻的实证研究较少，缺乏对动画新闻实操性专业规范的探讨和数据依据。另外，动画新闻与沉浸式新闻在改变新闻叙事方式、延伸受众感知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沉浸式新闻带来交互感体验的同时，学界也对其产生质疑：技术带来的强烈临场感会造成信息缺失，生产者的不可见为新闻业的价值观和伦理带来挑战[5]。这些沉浸式新闻出现的问题也和“动新闻”出现初期有着相似的问题，研究动画新闻的专业规范，也希望为VR新闻等沉浸式新闻带来借鉴。

2  动画专业新闻规范：由新闻专业规范谈起

专业规范是某个“专业领域运作的基本理念与原则”[6]，也是行业内绝大数成员认同的行为标准。探讨动画新闻专业规范对于整个动画新闻行业实践具有实操上的指导意义。

动画新闻是新闻报道形式中的一种，动画新闻的专业规范自然离不开新闻专业规范。新闻专业主义、新闻价值共同影响着新闻专业规范。新闻专业主义作为理念标准，在专业素养、道德修养上指导着新闻者的实践，是确立新闻专业规范的前提[7]，新闻专业主义的基本内容包括客观公正、独立自由、服务公众[8]，其中客观性原则一般看作新闻专业规范的核心[8]。时新性、显著性、重要性、趣味性、接近性是公认的新闻价值标准，动画新闻理应满足新闻价值标准。

动画新闻在遵循基本新闻规范的同时，还需强调自身形式的特点。学界从选题、叙事方式、传播渠道方面对动画新闻生产方式进行总结，窥探视频新闻的发展前景，认为动画新闻中的新闻、技术与伦理三者缺一不可[9-10]。

基于新闻专业规范和动画新闻特点，结合目前学界对于动画新闻的批判，从新闻选题、新闻基本特性、新闻呈现三个方面探讨动画新闻的专业规范。

新闻选题分析包括新闻功能模式和内容调性两个指标。功能模式借鉴Uskali和Kuutti针对数据新闻分类总结出的“调查型数据新闻”和“常规型数据新闻”[11]，将“动新闻”大体分为“事件型”“话题型”“混合型”三种类型：“事件型”是指该新闻内容以描述事情经过为主，对事件的来龙去脉进行还原;“话题型”是指对某一话题进行策划报道;“混合型”是指以某一事件为引子，引出对该事件相关的相关知识科普。内容调性主要指社会意义层面的正负性，每一条新闻下都设有关键词标签，本文通过关键词的正负调性分布窥探动画新闻的调性分布。

新闻基本特性包括客观性、时新性两个指标，分别从新闻来源、新闻时效进行评估。新闻来源是指该新闻从何处获得，来自怎样的报道机构，交代新闻来源的主要目的是使新闻真实、权威。动画新闻属于二次加工新闻，为确保新闻的客观性，新闻来源必须多元。新闻时效是指动画新闻与其他形式新闻相比，在发布时间上的滞后时长，本文以新京报“动新闻”在其官方网站发布新闻的时间作为动新闻的发布时间，计算动新闻在时间上与来源新闻的报道时间上的差异。

新闻呈现包括动画所占时长、动画质量、动画功能三个指标。动画所占时长是指动画画面整个新闻视频的时长百分比。动画质量是根据内容时长和动画画面对动画质量进行打分，有些动画新闻中的动画画面是动画模板，如经常出现的电话采访画面、法院办案等模板，使用动画模板越少、情景还原越完善，动画质量得分越高，反之则较低，分值为1～3分不等：1分是指只采用动画模板，新闻中没有出现其他动画画面;2分是指和图片、资料相结合，通过动画还原部分场景;3分是指不采用模板，用动画较为完整还原事件经过。动画功能是指动画在整个新闻视频中的作用，根据分析样本内容，可以将动画的功能分为“情景模拟”“解释说明”两种。

3  研究过程

本文采用内容分析法对新京报“动新闻”栏目（以下简称“动新闻”）进行定量研究，总结“动新闻”的生产逻辑，弥补动画新闻定量研究不足的现状。之所以选择新京报“动新闻”，是因为该机构是行业中为数不多有稳定动画新闻输出的机构，栏目知名度较高，也是其母媒《新京报》媒介融合环境下的重要产物。通过分析2019年6月1日至30日“动新闻”的动画新闻报道，对210个有效新闻样本的生产模式进行剖析，总结动画新闻专业规范，反观动画新闻的发展前景。

3.1  提出假设

根据前文梳理的動画新闻专业规范，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新闻选题方面：

假设1：“动新闻”应遵循新闻行业基本标准，新闻选题的模式应多样，事件型、话题型、混合型应比例相当。

假设2：“动新闻”新闻报道应符合新闻伦理，以正面报道为主，关键词的分布应该集中于正面调性。

新闻基本特性方面：

假设3：时新性是新闻价值判断的重要标准，动画新闻虽然有较为复杂的加工过程，但与新闻来源的报道时差不能超过一天，才不会成为“旧闻”。

假设4：“动新闻”的新闻来源至少为两家媒体，新闻来源数量为2个以上。

新闻呈现方面：

假设5：动画的应用是动画新闻区别于其他新闻形式的基础，“动新闻”中的动画时长应该占到整个视频时长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假设6：为不影响用户观看效果，在动画处理质量上，样本的总体均值应介于2～3分之间，不能大量使用模板。

假设7：动画新闻应兼顾还原新闻经过和事件延伸两种效果，情景模拟、解释说明两种功能比例相当。

3.2  验证假设

通过SPSS软件、ROST词频分析软件对样本进行分析，对研究假设进行如下验证分析。

新闻选题方面：假设1不成立，假设2基本成立。

通过对新闻主题的统计，发现210条有效样本中“事件型新闻”有168条（占比80%），“话题型”16条（占比7.6%），“混合型”26条，占比12.4%。事件描述型新闻远高于话题策划和混合型新闻，假设1不成立。

根据所选的210个动画新闻报道共统计出151个关键词，利用ROST对新闻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统计后的结果剔除出现频率低于5和无实际意义的关键词，共剩余27个关键词，每个关键词出现频率如表1。根据词频统计结果，发现“动新闻”对正负面新闻的报道比例相当，但在负面新闻的报道上内容类型更加丰富。

新闻标准方面：假设3成立，假设4不成立。

根据对比“动新闻”新闻发布时间与来源新闻的第一发布时间，发现“动新闻”与原始的文字新闻或现场视频新闻时差均不超过24小时，甚至有一些新闻先于文字新闻报道，故假设3成立。

根据统计，“动新闻”平均每条视频新闻来源数为1.429，假设4不成立，“动新闻”的新闻来源仍然一单一媒体来源为主，动画新闻事故经过的全面性和观点的客观性有待进一步考量。另外，通过对新闻的具体来源分析，筛选出引用新闻次数大于10的媒体，如表2，发现“动新闻”栏目自体来源和母媒《新京报》的新闻源占比较多，其次以澎湃、新华社、央视新闻等权威媒体为主。

新闻呈现方面：假设5、假设6基本成立，假设7不成立。

通过对样本中新闻动画所占时长的统计，动画占整体新闻时长的55.6%，假设5基本成立。说明基本上每条新闻中的电视画面占到整个新闻视频的一半以上。另外，“动新闻”的每条新闻平均时长约为一分半。皮尤研究中心通过研究YouTube上的视频观看数据，认为最受欢迎的视频长度在2分钟左右。路透研究院的一份报告显示“成功的视频新闻时长大多在1分钟以内”①。“动新闻”的新闻时长也符合用户碎片化接受新闻的习惯。

通过对新闻质量的描述性分析，整个样本在动画处理方面得分为2.3分，可以看出假设6基本成立。说明整体上动画画面起到了辅助说明的作用，但是仍未达到高度还原事情经过的效果。

结合对动画功能的统计，“情景还原”有157条（占比80%），解释说明有35条，占比（7.6%），“情景还原+解释说明”有18条，占比（12.4%）可以看出动画新闻没有发挥策划优势，但是在还原新闻事件上发挥着更大作用。

另外，对动画质量和动画时长作相关分析，结果如表3，皮尔森相关系数为0.796，属于强度相关，说明动画质量与新闻时长呈正相关。

4  动画新闻专业规范的重新评价

通过对“动新闻”新闻选题、新闻标准、新闻呈现的分析，可以发现“动新闻”在时效性、客观性、画面呈现上基本符合新闻行业规范，发现一些原有的对于动画新闻专业规范的批判亟待澄清。新京报“动新闻”为动画新闻行业提供了一套为优质的范例，在全媒体时代，动画新闻仍有发展的可

能性。

从新闻来源来看，“动新闻”的新闻每一条都标注新闻来源，恪守真实性的新闻准则。动画新闻是对传统新闻生产模式的挑战，对新闻事件的动画加工难免需要“合理想象”，参考较多新闻来源、全方位思考问题会更符合新闻专业主义的客观性原则。“动新闻”来源都来自一家以上权威媒体，为保证新闻客观，需尽可能多地参考多种新闻来源，确保可以全面了解事件并做出客观报道。另外，“动新闻”的制作团队拥有独家的新闻线索，可以成为独立的新闻来源，还有大部分的新闻来自其母媒《新京报》，可见动画新闻也是传统媒体转型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从新闻选题来看，“动新闻”选题内容上以事件型新闻为主，动画的主要功能以场景还原为主，在事件还原上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动新闻”的报道内容调性正负比例相当，并且关键词中并没有出现过于负面的词语，说明“动新闻”在选题上有平衡正负面报道的意识。

从时新性来看，“动新闻”突破技术对制作周期的限制，与新闻来源的报道时间相差较小，使新闻具有较强的时效。另外“动新闻”还可以掌握独家的新闻素材，发布“一手”新闻，极大提高了动画新闻的时新性。“动新闻”的平均时长在一分半左右，符合用户碎片化使用媒介的趋势，也配合新闻时效，有利于传播;较短的新闻时长需要对新闻点进行快速精准地把握，“动新闻”采编团队在新闻面前反应迅速，新闻敏感度较高。

从新闻呈现来看，“动新闻”基本满足动画新闻要求，较少使用模板，会根据具体的新闻事件进行动画创作。并且动画时长和动画质量存在正相关，说明动画时长较长的新闻，动画质量也相对较为优良，因此在配合用户碎片化阅读需求的同时，也要注意保证新闻时长在合理范围内，确保动画能完整叙述事件经过。

“动新闻”在新闻专业规范方面暴露出的问题也值得注意，规范上的缺失难免会影响整个行业的价值发挥。

虽然“动新闻”选题中已避免血腥、暴力的选题，但是根据关键词统计结果，“动新闻”报道仍然集中在车祸、人身意外等负面选题上，并且负面报道的选题相较于正面报道更具多样性。这个问题应该从辩证的角度看待，一方面这种现象违背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坚持正面报道倾向”的原则;另一方面对于难以呈现事件现场的新闻，确实需要动画进行模拟还原，让受众清晰地了解事件的经过。

还需注意的是，“动新闻”的报道中动画在“解释说明”方面发挥的作用有限，而动画应用于新闻报道，使新闻变得交互性强、理解门槛低，动画应在科普知识、话题追踪或策划等方面发挥长处，因此应增加“话题型”新闻选题。其次，“动新闻”的动画质量虽然基本达标，但是使用模板的现象仍然存在，不少报道中反复出现“警察出动”“法官判决”等模板画面，影响受众的观看体验。

5  结束语

通过对新京报“动新闻”的实证研究，可以发现目前动画新闻行业规范已有较大改观，“制作周期长”“细节渲染煽情化”已不适合评价动画新闻这一新闻形式，动画新闻制作团队已具备相应的新闻素养，基本符合动画新闻行业规范，特别是在客观性、时新性上做了努力。但是在动画呈现、选题策划方面仍有进步的空间，也是接下来打破對动画新闻行业偏见的关键。相对于VR、AR等新型沉浸式新闻，动画制作技术发展更成熟，作为新闻呈现形式的可行性较高。动画新闻还可配合传统新闻报道形式，增强新闻的交互性、体验感，动画新闻在行业内仍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注释

①王佳航，张婧琪;《用户时间碎片化背景下的新闻类短视频制播策略》，中国传媒科技，2017（1）：50-51.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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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淑华.“动新闻”的伦理思考及未来发展的可行性探索[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0（3）：32-33.

[3]曾艳艳.浅析纸媒发展动画新闻的瓶颈及突围之道——以《新京报》动新闻为例[J].新闻世界，20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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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恒，高静雅.“动新闻”：承载和突破解释性报道的新形态——以《新京报》盐城龙卷风报道为例[J].西部广播电视，2017（19）：3，17.

[5]喻国明，张文豪.VR新闻：对新闻传媒业态的重构[J].新闻与写作，2016（12）：47-50.

[6]方洁，高璐.数据新闻：一个亟待确立专业规范的领域——基于国内五个数据新闻栏目的定量研究[J].国际新闻界，2015，37（12）：105-124.

[7]谢静.协商规范——美国媒介批评与新闻专业规范之建构和解构[J].新闻大学，2003（3）：6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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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琦，曹宁.从“新京报动新闻”看新媒体视频新闻[J].青年记者，2016（33）：45-46.

[10]胡曌.《新京报·动新闻》动画可视化新闻生产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8.

[11]Uskali，T.I. & Kuutti，H. Models and Streams of Data Journalism[J].The Journal of Media Innovations，2015（1）：85-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