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勋
雪的残骸无声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泥浆侵蚀着自己的身体。行人路过,它也只是发出一种无力而沉闷的响声,丝毫不像刚落下时的明亮、轻盈。雪已无生机。
父亲在非洲工作,难得看一次雪。父亲回到西安时,却也总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没能看到雪。
这次父亲回到家中,我问父亲:“多久没有看见雪了?”
父亲一笑,脸上的皱纹聚拢成一团:“外面不都是雪吗?”
我也笑了:“外面的雪早变成泥浆了,哪里有雪呀?”
父亲眯起眼睛,那神情好像在打盹,又好像在思索:“大概有四年没有看到雪了。”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以前和父亲视频,父亲说过非洲没有四季之分,只有雨季和旱季。非洲的作物一年四季都在疯长,包括人也是,新陈代谢很快,老得特别快,非洲人寿命都不长。父亲说:“下次休假我要在冬天回去,最好是下雪的时候。我要好好冻一冻,冬眠一下,让新陈代谢慢一点。”
我默默看着视频里父亲两鬓生出的白发、眼角多出的皱纹。自那以后,我日夜盼着下雪。
而这次父亲特意选择在冬天回来,还是没有见到一片雪花。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退缩了,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头也不回地向北方赶去,我不由得懊恼。待看了天气预报,我便兴奋起来:最近可能要下雪。我用颤抖的声音向父母报告了这个消息,父亲眼中充满了神采。
可是接下來的几天,雪还是没有如期而至。
父亲的假期要满了,该走了。天气虽然晴朗,但是极冷。“应该还会下雪吧!”我在心里暗想。
父亲计划走的那天,天气格外冷,我仿佛看见雪花正一片一片地在高空盘旋。父亲对我说:“快下雪了吧?”我激动地点了点头。
父亲最终因为一个会议改签了机票,推迟一天回去。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抱着仅存的幻想一次次望向窗外……
第二天,父亲出发了,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灰暗。临行前,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场属于父亲的雪终究没有到来,我在电话中对父亲打趣道:“来年去西伯利亚看雪吧!”说完,我的心中突然一酸。
(图/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