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担心:天上的月亮会搅进风电塔巨大的叶轮。转眼之间,一群星星,已经在森林公园的木屋上玩滑滑梯。
露珠,闻风而来的小蜜蜂。玩滑滑梯的远不止月亮和星星。秋天的花香,更多在一个人的心里头。
在森林公园,那一轮月亮注定带着细细的锯齿儿,被水杉林固执的枝杈切开。脚底下,那一层厚厚的落叶,那随着林中栈道抖动的小雨点坠落下去的,又被风反弹回来。还有某只不知名的小鸟的酣睡,那均匀的节奏,我听出了甜蜜。
站在林中,看那一大排水杉、栎树和杨树披着洁白的头纱,而月光一片片飘散,直接落在那些草本木本植物的身上。
遇见木头人,是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有遇见?对着一个木头人的朗诵,是不是,等于没有朗诵?
它们都在一边认真听着,水杉、意杨树、竹林、桑树和榉树,只有木头人,一动不动。
不仅木头人,一场森林里的诗会,那些鸟并不飞走,那些花开着开着,会突然放慢,最终,一点一点停下来。
走在下午的森林里,风,并不怎么爱说话。
一场迟来的爱情,那个木头人,说不出开始,也说不出结束。
让自己的身体涂成金黄,并不说明秋天就要抛开你们,我也不太会想到 “结束” ——结束的另一种意义,就是:完成。
我走在秋雨过后的森林里,那些树叶并不是一起黄了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落叶并不懂得应该谁先谁后。
但是那些叶子落了下来。
在一场突然的雨雪之前,在或有或无的风声之前,在一场突然的霜冻之前,那些黄叶落在了地上,那些黄叶落在一场雨上,那些黄叶落在了你的跟前,你根本分不清哪一句是谎言。
只有等到下一场风来了,下一场雨来了,只有等到又一个春天来了,我才会告诉你土地内心的秘密。
下午寂静的湖边,有我熟悉的安静的朗读者。
一个人。一卷书。干净的头发好像刚刚被修剪过,不短,也不长,正好盖过她白皙的脖子直达到肩膀。“小偷的帽子被烧着了”——这是普里什文的《秋天的树》。
深秋泛红的树叶的火!一个人。一卷书。干净的头发。并不是每个下午都会来,但来的时间一定会是在一个下午。太阳略微偏西,一条条光线正好越过湖边的回廊,照在安静的湖面。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在光中的阅读,不会停滞于喧闹的鸟鸣,往往,那些鸟儿,还会轻轻地靠过来,倾心于她的轻声阅读。湖对岸蹲着柳树和紫槐。那些树,也应该是一个个谦逊的倾听者、思索者。
也不会停滞于偶尔的哈欠。在下午,在这个远离喧嚣市声的小小的湖边,湖水安静,清冽。偶尔,因为一片树叶的掉落,两只一直无所事事、安静凫水的小野鸭会突然扑腾着翅膀从水面上窜过去,那两只野鸭只有少年的拳头一般大小。身体下的湖水寂静无声。一个人。准确地说,一个女人在光中的轻声朗读,因为两只野鸭的逃遁,反而被带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到那两只小野鸭,隐匿,消失。但那个人的朗读,会一直被放大、放大。
同时被惊扰的是否还会有枝头的梅花?《乡愁四韵》的旋律。长江水。海棠红。雪花白。还有和这冬日下午的阳光一起如约而至的蜡梅香。一个人,湖边梅树下一个人的轻声诵读。枝头,盛放的蜡梅颤动、跳跃,并且在傍晚时分放下身体,渐渐融入夜色。黑暗里,那打开的花瓣不会再闭合,那浓郁的香味也不会消失。仿佛那湖边,那梅影,那月色,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只要你走到这里,你就会想起一个人,整个湖边,也都会回响起她那音乐一般的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