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岳阳不应大,应清亮,如一件水晶雕琢的艺术品。
岳阳不应新,应典雅,应有着一种翰墨味,如线装书里的世界。
一个人,走在细雨里的岳阳,走在这样的古城里,心,也在细雨的润泽中,饱满,洁净,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到底禁不住岳阳的风景气韵的逗惹,“噗”的一声开了,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有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岳阳,真的不算太大。
岳阳,却很是洁净,很是清新,有着一种婉约的情致,就如古代的闺中少妇,淡眉轻描,晕生双颊,躲在珠帘翠幕后,眼光时时一瞥,脉脉含情,望着来往的游人。
岳阳若真的是古典的女子,该是三国时代的倾城小乔了。
在岳阳行走,街道两边,皆为大树,叶子青嫩如伞,一棵挨着一棵。于是,就扯成了两条绿色的线,给岳阳镶着绿边。两边的砖墁地上,洁净无尘。
据说,当年,三国时代,金戈铁马,鼙鼓震天,周瑜曾在这儿驻扎过。至今,此地还有周瑜的墓地,墓碑一方,字迹漫漶。可惜,由于来去匆匆,我未及拜访就离开了,很是遗憾。
周公瑾是历史上的儒将,手执虎符,指挥千军,火烧赤壁,谈笑之间,奠定三国局面。他更精通音乐,擅长琴歌,潇洒风流。由于年轻,当时江南女子将其称为“郎”。一个郎,几多歆羡,几多欣喜。周郎有一特点,听琴时,若有弹错曲子的,必回头一看,因此,江南一带流传谚语道,“曲有误,周郎顾。”也因此,有诗人歌吟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有兰心蕙质的女子,横着琴,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有时故意弹错一个音符,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让心上的周郎回头一看。
一时,两人四目相对,清浅一笑。
那个诗里故意弹错曲子的女子,诗人没说是谁,那一定是小乔吧。
那时,周郎正处于“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时。
那时,周郎和小乔,正处于两情如水、佳期如梦的时候。
这些,历史没有记载。可是,岳阳却将它记载了下来。记载的不是文字,是墓冢,也就是小乔墓庐了。
走过岳阳楼,不远,就是小乔墓庐。一片粉墙,几间小屋,立即凸显出一种江南小巷风情,也将人带入到历史的想象里。
历史上,并未记载周郎和小乔相遇刹那的情景。史书记载,唯有寥寥数笔:“顷之,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护军,领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孙策让周瑜担任左膀右臂,一块儿攻下皖地,遇见两个美女大桥小桥,也就是大乔小乔。孙策娶了大乔,周瑜娶了小乔。
他们一定相遇过,一定四目相对过,互相在对方心中,留下了彼此的影子。
如果有,那该是多么静美清雅的一刻啊。一个青年将军,白马白袍,走过江南小巷。一个女孩,在杏花如雨里,打着秋千。二人相视,微微一笑,从此,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从此,一双璧人,走过江南,也走过岳阳古城。
从来古道斜阳,鼙鼓战舰,是属于英雄的。而水色古城,粉墙黛瓦,是属于美人的。
岳阳,应属于小乔。
这片静谧的地方,应属于小乔。
走在小乔墓庐处,人自然而然声音就小了下来,低了下来,生怕大了,会惊动那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走进内院,迎面是一方照壁,黑底白字,字字饱满,灵动,潇洒,如蛟龙,如流水,上书“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那,该是多好的岁月啊,爱情如花,心情如月。
那,该是多少人心中的一个梦啊。
而今,岳阳将这个梦具象化,放在这儿,供我们凭吊,也供我们怀古。
墓庐那边是回廊,是粉墙,一切皆小巧,精致,凸着一种古雅,一种静谧。在这儿,红尘远去,嘈杂远去,心灵得以回归。
这儿,宜于一白衣胜雪的女子,月夜弹琴。
这儿,宜于一洁净女子,闲庭信步。
当年,周郎离世,就是在岳阳。陈寿在《三国志》里记载,周瑜准备攻打蜀地,打算去江陵准备,“而道于巴丘病卒,时年三十六。”巴丘,就是今天的岳阳。大概因为夫君死于兹葬于兹吧,因此,一代美人香消玉殒后,亦葬于这片洁净的山水间。在小乔墓庐回廊上有一副对联,上联道:“巴丘本夫婿殂落之墟,亦足为欢,同上将台谈往事。”大概是很能点中小乔选葬此地的初衷吧。
这片土地,满足了她的心愿。
这片土地,收留了她蹁跹如花的风姿。
一抔黄土,堆为一冢,四周以青砖垒为圆形,不大。四围树色,翠碧青嫩,荫浓出一片寂静。只有鸟鸣声声,清亮圓润,如珠子一样洒落在地上,也洒落在游人的心里,长出一片青嫩的草芽。
墓前立一方碑,碑头刻一对凤凰,蹁跹飞舞。下面是一行字,为“小乔之墓”,阴刻,字字灵秀有骨,如小乔的为人。
雨丝,仍蛛丝一样飘着,如箫音里吹奏出来的,清亮亮的。
四周建筑清雅,灵秀,与墓中冰清玉洁的女子很是吻合。由此可见,岳阳人修建墓庐时,是匠心独运的,从而给人一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感觉。
工作累了,或有他事烦心了,选个假日来此走走,仿佛走了一趟历史,心中,自会增加一种翰墨气韵,增加一种宁静感,一种轻灵感。
这儿,是岳阳人文化的后花园,也是岳阳人心灵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