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丨王秋实(沈阳建筑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刘一达(沈阳建筑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朱玲(沈阳建筑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
乡村振兴不是单纯的输血式改造,了解村民生活生产需求和乡村空间发展需要,并植入合理的新型产业和空间关系,才能实现可持续的乡村振兴。
——题记
老寨村是云南红河州弥勒市城郊北侧西三镇花口村下辖的一个自然村。锦屏山弥勒寺风景区同属花口村土地范围,老寨村便是与寺相邻的七村落之一,便自然和这座与佛同名的城市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寨村位于花口村西南侧,村落依据山势,在几个梯台上徐徐展开,散落于梯田之上。村落中黄白相间,远处山林郁郁葱葱,夯土民居在白色现代民居的掩映下散发别样光晕。烤烟房伫立在黄白相间中,是村落的历史记忆和曾经重要的经济产出。
这是云南万千村落平凡的一个,老人在村落中时而烤烟,时而制香。农忙时挂上爬犁,牵上耕作的水牛与自然赢口粮;农闲时挂上烟袋,关上夯土烤烟房的门与时光讨乐子。
年轻人选择背井离乡,留下了如今的梯间良田百顷,池塘林立。老寨人安静内敛的生活方式和内生安逸的生活品格已经随着环境融入血液,村中老幼两代的“原住民”们都微笑着迎接远方的“路过者”们,堆满笑容的脸上,一片宁静与祥和,丝毫不受世事纷扰。化自然为财富,凭自然而生活,这就是老寨人。
置身于村内,感受到公共空间的活力匮乏、基础设施陈旧、原有产业在逐渐衰落。与中国村民在营造住宅过程中的试错机制相似,乡村遇到的困惑不仅是村民的生活和发展困惑,更是在时代快速发展下,如何建构传统产业和新生产业的协调关系。乡村的产业重构和生活重塑需要建立在空间和产业优化的基础上,实现被动式向主动式转变的重构之路上来。
1. 老寨村鸟瞰
2. 老寨印象
3. 老寨夯土民居
弥勒原乡文化正如万千乡村的原乡文化一样,由传承和积淀的传统文化,与农业文明发展融合而成。对原乡文化的再发掘,将形成适合推广的文化产品和文化符号。
“敬畏山林、崇尚自然、归朴而居、向心而生”的精神可以作为原乡文化的一种集中体现。“庙小神通大,庇护四方民”是敬畏山林的自然积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是传统乡贤文化的体现;“大肚能容,笑看天下”是本地佛教文化对村民的影响。传统文化中“儒、释、道”哲学智慧和敬畏自然的精神已经内化成村民生活的一部分。与自然和谐共生,遵守乡村公约,共同维护自然环境,传承乡村的山神文化,保护乡村整体风貌成为村民的生活日常。
与平原地区不同,云南多是山地或丘陵地带,村民将较为平整的土地开垦成农地,而将靠近山坡具有一定建设难度的土地,作为村落选址的首要考量,以满足农业生产的需要。
弥勒建筑的分布形式鳞次栉比,依据山势层叠而上。村落中呈现的建筑形式,不是单一的夯土房,而是夯土房、土坯房或红砖房等混合式布局的村落形态。这种村落形态也是近年来快速城镇化发展对乡村冲击的一种具体体现。
弥勒的传统民居,由一间正房和两间耳房构成,正房略高于两侧耳房,设有楼梯,正房上方的夹层多作为储物间。地域性的乡村营造技艺传承也是原乡文化的重要部分。
当地乡村的产业文化,除传统的农业种植外,制香和烤烟无疑是值得传承和发展的。独特的烤烟文化和制香工艺是当前村落中老少咸宜的收入支撑。如何使村落融入地区经济是乡村振兴的重中之重。受古寺景区经济辐射影响,部分村民以制作贡香为生。
云南是烟叶种植的重要产地,在弥勒传统村落中出现了大量的烤烟房。受当时经济风潮影响,老寨一村如今仍保存有25 处尺度各异的烤烟房。虽烤烟房多已废弃,却成为独特的历史回忆。
4. 5. 老寨村民烤烟活动
村落中有大量年轻人选择背井离乡进城务工,原乡文化的发掘和研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乡村风貌,同时对乡村的产业和资源进行重构。继而吸引中青年回归乡村,共同建构原乡文化。村民现有的技能和文化,是重构和发展乡村旅游和现代农业的基础,只有尊重现状,才有可能进行村民可参与的、可持续的乡村产业振兴项目。
乡村的公共空间由“点、线、面”三种空间构成,点状空间一般为村民院子的前院或场院与道路的交叉点,虽然空间不大却形成了多种功能。村民农闲时使用的公共空间无非是村中可以纳凉、游戏、聚会、聊天的几处场所,从村民需要出发进行乡村改造才是符合村民心声的。营造环境静谧,村民和谐的公共空间是乡村改造的目的之一。
有的村民将这点空间搭上雨棚,内化成个人院落的一部分;更多的村民选择采用种植乔木、灌木的方式与村里的主路产生一种联系。无论选择哪一种处理方式,这很小的点状空间也成为了村民拉家常等社交活动的开始,在较大的点状空间中聚集的村民会开展他们最喜爱的棋牌活动。
乡村的线状空间主要由道路、水渠和绿化构成。老寨村的路多是混凝土硬化的路,村民的房子临着路两侧层叠排开,路边原是雨水和生活污水排水的明渠。伴随村民住宅的不断扩建,部分民宅已经将院墙置于道路之上,被封堵一侧的明渠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雨水、污水横流过路面,有时流入庄田,有时流入对面的明渠,有时便滞留在路面之上。
老寨村中同样出现了通过村民自己审美认识而建造的院前花园。通过采撷本土物种的草本花卉品种,通过色彩、样式和高低的搭配,丰富了自家的院落空间;也有村民通过砖石瓦片进行干垒院墙的营造,既满足了审美趣味,又表达了传播美的心态。传统民居中的夯土墙与木结构的结合也是生态营造的典范,是满足生态性和可循环的全生命周期建造方式。
6. 7. 老寨村线状空间及农事活动
老寨的公共活动中心是村民开展公共活动的地方,农闲时村民围坐在活动中心门前打牌,大家带着小马扎,操着乡音拉起家常。当村里遇到红白事时,活动中心室外的公共空间便转换为集中聚会的场所。村民们临时客串起厨师和服务生的角色,筹办起一场盛大的活动。
远期策划中,可以考虑把更多功能植入村民公共活动中心,将公共活动中心扩建更新成为村史馆。村史馆将承担村落文化发展、非遗文化展示、烤烟文化展示等工作,村落生态发展资料和现有的公共活动内容等将作为其运营载体。
乡村公共空间品质的提升是村民可以切实享受到的乡村提升和改造,作为乡村发展的重要一环,公共空间和基础设施的改造是必须要考量的。
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包括乡村文化,都是源于文化内核的延伸与发展。乡村文化的发掘应该根植于农业文明和乡村风貌的构建与发展。乡村作为农业生产的基础,同样是生态发展的重要基底,应将乡村文化的承载力和周边资源的文化重构作为乡村发展的重要考量指标。
8. 村民点状景观空间及活动
花口村(含老寨村小组)紧邻锦屏山风景区,锦屏山是弥勒古寺的发源地,香火鼎盛的佛教道场催生出沿老寨村公路上兴旺的庙会活动。弥勒寺始建于明朝天启六年(公元1626 年),后毁于战火,复建于1900 年前后,至今仍是滇东南地区香火最为鼎盛的佛教道场之一。
老寨村的村民多为信众,遵守村民公约的内在驱动力也是由此而来。村民身处景区周边,将制香产业与旅游事业相结合,将手工制作的香通过庙会活动作为贡香的形式转化为额外收入。
村北侧山上的老土地神庙诉说着村中的文化传承,村民的文化自觉是通过这样的传统文化紧密联系起来的。老土地神庙是乡村的一种文化符号,村民参与制作贡香是一种基础的经济自觉。旅游产业的辐射功能从核心景区转向周边乡村也是对乡村振兴的一种利好。
9. 老寨村产业发展路线图
在乡村发展过程中,锦屏山景区需要将部分非佛教的功能进行转移,并凸显其宗教符号。作为乡村旅游+的发展模式,在村落原有的可承载范围内,乡村可以承载的功能和量级,如何能够通过与优势旅游资源结合,实现共同发展,又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旅游发展的过程中,游客的涌入会多大程度影响村民的日常生活,又会对生活方式产生哪些改变?村落现有的公共空间和村民经营能力能够服务的人数上限都将列入考量的范围。
乡村振兴本质上是通过一、二、三产之间的联动,满足乡村原有的优势农业资源,与金融平台、信息平台、旅游平台深度融合,产生新型农业综合体、田园综合体等运营模式。
10. 老寨村愿景
老寨村的文化资源和产业资源可以拆分成“清修品牌资源”和“原乡品牌资源”。“清修品牌”来源于原乡文化和锦屏山佛教文化的融合,将传统的“儒、释、道”文化与乡贤文化等结合,营造符合修习和学习的产业氛围;利用大地新奇艺术和创新跨界的文创产品,将“山林泉水田寺宅”等乡村要素重构成为原乡品牌,以二、三产业的发展带动现代农业产业的复兴。
针灸式的对乡村公共空间进行改造,在满足乡村旅游+发展的同时,应优先满足多义空间给村民带来的空间品质提升,将村民公共活动中心、乡村公共道路、公共景观、村民休憩设施作为乡村更新的重点。在旅游高峰期,改造的公共空间可以作为旅游收入的新增长点;而在旅游平峰时段,改造的公共空间可以发挥多义空间的作用,为村民的公共社交活动服务。
在产业层面,发挥政府和村集体的示范引领作用。老寨村的产业转型以接纳锦屏山景区的住宿和餐饮作为辐射范围内的主要业态,通过政府引导的运营模式带动村民的自发参与意愿。在民宿等项目示范引领的过程,要充分考量到村落发展的形态和方式,为村民的搬迁和新建预留发展用地,切合村民的自身利益。
依山而居的老寨村民用世代的耕作和对自然世界的向往,保留了原始的耕作方式和生活模式。而日益发展的城镇化冲击对传统村落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村落的发展模式和乡村风貌的保护,“空心村”的问题和产业产能落后的问题依然严峻。
任何产业的植入都不是单纯的身份转换,“农民”的身份不会因为某个新兴产业的植入而瞬间转化为全职的“经营者”或“商人”。在筛选适宜产业的时候,应该考量给予村民适应的机会和过程,让村民先尝试拥有“斜杠身份”,同时兼具新产业的经营者,不放弃原有的生活方式和“农民”身份。在产业转换的过程中,成为乡村振兴真正的参与者和实践者。这种成长型的身份转换,不是强制性的身份变革,更符合乡村的实际发展需要和乡村可持续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