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空间认知域安全防护策略研究

2019-12-18 07:35范赫男
网络安全与数据管理 2019年12期
关键词:网络空间传统媒体社交

范赫男

(华北计算机系统工程研究所,北京 100083)

0 引言

网络空间的定义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中也称之为网络电磁空间,“融合于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和社会域,以互联互通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网络为平台,通过无线电、有线电信道、信号传递信息,控制实体行为的信息活动空间”[1]。与之相对应,美国提出赛博空间的定义,强调“由独立信息基础设施组成的全球域,包括互联网、电信网、计算机系统和各类嵌入式处理器、控制器”[2]。比较二者定义,我国关于网络空间的定义较为贴合我国国情实际,认知域和社会域与网络空间的融合更为紧密,从总体安全观的角度出发,网络空间认知域自然构成了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维度的重要组成。

认知域的概念原本属于科学哲学(philosophy of science)术语[3],是在认识论范畴内表述人的各种认识活动的概念。在语言学的分支学科认知语言学基本理论中认为“语义的形成是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的过程,是一种认知过程,分为认识域和意象两个重要概念”[4]。伴随着信息化战争时代的来临,认知域概念被引入军事理论之中,与物理域、信息域、社会域构成四大作战维度。侯军认为“随着电子计算机、网络和现代通信技术等认知工具的发展,人类的认知领域从意识领域拓展到了认知工具之中”[5]。罗语嫣等人从战术角度出发,通过阈上、阈下技术手段分析来阐释掌控制脑权对战争的重要性[6]。曾华峰、石海明提出“国家认知空间安全呈现出认知空间边界的模糊性、信息威胁的扩散性及战略对抗的持久性等”[7],提出认知域具有的战略对抗性的特点。

虽然在全球范围内各国对于网络空间公域属性的界定还存在诸多争议,但网络空间成为认知域公域特性的重要载体已是不争的事实。本文从战略安全高度出发,主要对和平时期网络空间认知域防护的特性进行系统性梳理,阐释了Web2.0时代认知域安全防护策略的侧重点,并指出了主要实施路径。

1 认知域安全防护范畴的划分

随着Web2.0时代的来临,网络空间认知域的发展规律也在与时俱进,旧有的观念难以解释现有的现象,更难以解决现有问题并适应新时期的要求。事实证明,物理域、信息域、认知域因为新技术的爆发而交织,安全形势因为国际政治局势而发生深层次变化。为了夺取国家道义制高点、构建有利于本方的话语权体系,肢解对手政治制度的合理性,瓦解对手的民意基础,削弱其民心士气和斗争意志,认知域防护的综合手段增多,范畴扩展,烈度空前上升。

本文从防护的烈度层面去解读认知域安全的范畴,即根据认知域安全不分战时和平时、兼具战术和战略效果的特点,建立一种大“认知域安全”的概念,即从生理心理学角度出发,战时认知域防护更为直接的为物理作战服务,处于战术层面,具有强烈度、强效果的特点;从认知心理学、社会心理学等角度出发,和平时期的认知域防护具有不分平战、无始无终的特点,处于战略层面,但随着网络空间的深度延展而具有了低烈度、强效果的新特性。因此,从战术和战略两个层面出发,认知域安全范畴包含脑控战、心理战、政治战、意识形态战、法理战、舆论战等,如图1所示。

图1 认知域安全防护范畴示意图

在网络化、信息化创新技术的牵引带动下,网络空间颠覆了传统认知域的信息传播向度和时空概念,拓展了认知域对物理域、信息域产生直接影响的能效,认知域防护已从物理战的附属地位中脱离出来,具有相对独立的战略战术属性,系统化开展认知域安全的防护体系研究刻不容缓。

2 Web2.0时代的认知域攻防

“Web 2.0”的概念诞生于2004年,始于出版社经营者O′Reilly和MediaLive International之间的一场头脑风暴论坛[8],在后续发展中其核心理念之一被演化为以“用户生产内容”为特征的去中心化思想。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即时通信应用伴随用户向移动端快速迁移。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新近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8.54亿,互联网普及率达61.2%,手机网民占网民规模的比例达99.1%,而且比例仍在持续攀升。截至2019年6月,即时通信用户规模达到8.25亿,占网民总体的96.5%,手机即时通信用户规模达到8.21亿,较2018年底增长4 040万,占手机网民的96.9%。

即时通信应用向个人移动端迁移,促进了Web2.0时代社交网络的深化发展,社交网络因信息发布的开放性和交互性过渡为社交媒体,符合四全媒体特征(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全效媒体)[9]。Facebook前移动运营部门主管亨利摩西纳克在谈及移动互联网对社交媒体的价值时曾说:“社交网络要拥有更大的价值,就必须像电话和洗衣机一样变成人们生活中必须依赖的一种工具,你会发现随时随地都离不开它。”[10]美国民意调查和研究机构“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19年10月公布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美国人“经常”或“有时”通过社交媒体获取新闻的比例从47%增长到55%;据英国电信局2019年7月公布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英国使用社交媒体获取新闻的人数比例从44%增加到49%。在过去的6~7年内,网络空间形成一个兼具即时性、交互性和去中心化特征的认知域“能量场”。认知域防护研究正是在技术牵引和传播规律重大转换背景上开展的。观察自2013年至2018年年底的数据显示,从即时通信使用率来看,全网用户即时通信使用率持续高位攀升,目前手机用户与全网用户使用率高度重合(如图2(a)所示),证明即时通信用户向移动端的迁移态势成定局。从用户增长率来看,即时通信用户增长率从2014年回落开始,一直在10%区间徘徊,而手机即时通信用户增长率却在2017年开始迅速回升,增长幅度超过20%(如图2(b)所示),说明全网既有用户再度向移动端迅速迁移。

图2 2013年~2018年即时通信使用率与用产增长率

随着移动互联网、即时通信应用、社交媒体的深化发展,在世界范围内网络空间认知域安全需求大幅上升。虽然目前已经有研究在尝试提出以智能化等为特点的Web3.0概念,但尚未在传播学层面提出新的颠覆性理论。

2.1 国家战略安全的重要维度

除了国防领域信息系统安全之外,以电力战为代表的针对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的威胁模糊了军民安全边界,扩展了传统国家安全的范畴;以大数据安全为代表的数据安全问题也上升到国家安全的战略层面;同时,网络空间认知域因去中心化传播和移动互联网(即时通信技术)的广泛应用,其安全防护在理念和技术层面都面临重构,需要上升到国家战略安全高度重新审视。

如图3所示,网络安全(系统运行)主要指网络系统的硬件、软件及其系统中的数据受到保护,不因偶然或者恶意的原因而遭受到破坏、更改、泄露,系统连续可靠正常地运行,网络服务不中断[11]。数据安全是确保在系统中运行的数据的机密性、可用性、可鉴别性和可控性[12],包含两个层面,一是信息安全层面,即满足系统运行的数据是否安全;二是内容安全层面,即数据所包含的内容是否涉及政治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与国防安全等风险。内容安全可归结为数据的可用性。网络空间认知域是建立在网络安全(系统运行)和数据安全基础之上,以人、群体、组织和社会为对象,具有攻防双重属性的场域。网络空间安全的三个维度分别指向主体(认知域)、信息系统(信息域)和实践(物理域)。

图3 网络空间安全三维度示意图

2.2 当前网络空间认知域防护的主要特点

在Web2.0时代以前,各国政府通过设置“把关人”(通常为主管部门和媒体的主要负责人及从业编辑)来实施内容防护,受众只能被动接受“把关人”过滤审核过的内容信息,成为所谓“单向度的人”。在传统媒体时代,认知域防护烈度相对较低,往往作为政治斗争的传声筒和军事作战的附属而存在。随着Web2.0去中心化传播的到来,“把关人”的权力被下放到用户个人手中,认知域安全防护的压力急剧上升。在《网络安全法》颁布后,落实了互联网企业在数据(内容)安全的主体责任,变集中监管为分散监管,变政府监管为依托互联网各运营主体监管为主,这是由网络空间认知域传播的特性所决定的。随着移动互联网和社交(网络)媒体的普及,当前的认知域安全防护呈现出新的鲜明特点。

2.2.1 网络空间认知域防护烈度上升

随着国际单边主义的盛行和逆全球化潮流的涌动,国际政治局势发生深层次震荡变革,认知域呈现出交织混杂的斗争形态,依靠去中心化传播发展起来的社交网络被工具化的倾向日益明显,如表1所示。

2.2.2 社交网络成为认知域防护主要载体

早在2016年,路透社发布题为《挑战与机遇:数字化、移动化、社交化背景下的媒体与新闻业》的报告,提出传统媒体独立的新闻分发能力正在变弱,其内容发布者的地位正在被主流社交平台所动摇[13]。而随着传统媒体主动与社交媒体融合与合作,虽然短时间内促进了内容的分发,但长期来讲客观强化了受众对社交媒体的迁移和依赖,削弱了传统媒体原有的渠道分发能力和市场竞争力。从口口相传、结绳记事的原始阶段到印刷术的发明,从广播电视再到互联网的诞生,最终发展到“用户生产内容”的社交媒体阶段。需要注意两点,一是与以往不同,社交网络改变了中心化传播的路径,从某种程度上,是从人际传播(原始阶段)回归到人际传播,变二次传播为一次传播,对于媒介传播而言具有革命性;二是传播模式的演进具有不可逆转性,受众习惯具有相对的固定性,迁移一旦完成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认知域安全防护策略必须建立在新的传播底层逻辑的基础上。

3 当前认知域防护的四个着力点

随着国家网络空间主权意识的觉醒,网络空间认知域绝非无主之地,各国对认知域监管的“中心化”需求未随着传播形态的“去中心化”而减弱,尤其在新的形势下这种需求变得日益急迫而强烈。信息数据在去中心化传播过程中,会自然形成再中心化的“节点”,这些“节点”将成为认知域防护的重点。根据Web2.0的基础规律和特点,当前的认知域防护应该在保障用户生产内容和即时交互的充分条件下,围绕聚焦(舆情事件)、聚合(渠道平台)、聚能(意见领袖)、聚势(媒体融合)几个层面发力,如图4所示。

图4 Web2.0认知域SI-PCOM象限图

3.1 聚焦:舆情事件是认知域防护的火线

网络空间作为认知域防护的主场,部分舆情事件也不乏被泛政治化后转化为对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的攻击,因为一方陷入“沉默的螺旋”失声缺位,而另一方则利用网络传播的“群体极化”效应,放大非理性情绪,进而传导至现实社会,损害社会公信力,危害社会稳定大局。

舆情事件上升为认知域防护的火线,充分体现了Web2.0时代的去中心化和交互驱动的信息传播特点,其病毒式扩散传播方式,舆情应对与处置会触动全社会敏感的神经,在短时间内聚集高度的社会关注度。加强舆情引导,通过舆情事件的正面妥善应对,在认知域的防护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事实证明,相当数量的舆情事件在得到妥善处理后,直接或间接提升了社会公信力,促进了国家社会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夯实认知域防护的根基。

以2019年中美美女主播辩论约战事件为例,因为其政务类属性,迅速发展成为一次主题预置的国际舆情事件,在中美社交媒体中形成高关注度。此次事件国内报道的媒体来源占比分析,微博占比为48.45%,微信占比位16.49%,客户端为16.85%,网站为10.36%,其他来源为7.85%,可以看到微博成为此次事件传播的主要渠道,以两微为代表的社交媒体报道总量合计达到64.94%。通过中方女主持人的直接陈述,直观有效地将中方观点在西方民众中进行了投送,在民众层面增进了相互了解与沟通,有效行使了我方应有的国际话语权力。

3.2 聚合:平台是认知域防护的重要“把关人”

社交媒体平台逐渐成为认知域载体的重中之重。《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的颁布要求切实“压实互联网企业的主体责任,决不能让互联网成为传播有害信息、造谣生事的平台”。面对Web2.0去中心化传播,要求平台运行者及“自我生产内容”的用户要进行自我监督,自我把关,门槛大幅度降低。信息如同“弹药”,可以被用来在认知域“呼风唤雨,兴风作浪”。在法律层面明确责任,强化平台运营者作为认知域安全“把关人”的职能,提高认知域风险防范意识,探索利用新技术夯实认知域防护的主体责任。

3.3 聚能:意见领袖是认知域防护的功效器

意见领袖早期定义聚焦于网络论坛、社区居多,随着互联网向移动端的迁移,意见领袖的定义需要围绕社交网络重新调整。LAZARSFIELD P将意见领袖定义为“在人际传播网络中,经常为他人提供信息、同时对他人施加影响的活跃分子”[14]。意见领袖因其影响力和传播力,构成网络空间认知域防护的功效放大器。在社交媒体实现了“聚合”的平台效应之后,媒体的“再中心化”首先以意见领袖为“节点”的形式产生。发表在2019年8月《Nature》上的论文《全球在线仇恨生态的隐藏弹性和适应性动态》显示,传统的删贴、删号等方法,会让目标言论迁移到其他平台、其他社交账号上,难以治本。也就是说在认知域空间的公域特性下,想完全切断信息的传播客观上是难以实现的。该文提出的策略是培养一批能够发出中和目标言论的用户,让其作为社交网络上的“免疫系统”,从而稀释不同的目标言论主题之间的联系。或者将相互矛盾的言论同时曝光给同一个用户,让二者相互牵制,从而削减目标言论的影响力。后两种策略无疑符合社交媒体时代认知域防护的特点,在社交媒体平台“能够发出中和目标言论的用户”,即指发挥意见领袖队伍的作用,是以“再中心化”的社交节点应对“去中心化”信息传播的有效途径。

3.4 聚势:认知域防护为传统媒体再次赋能

在新的历史时期,面对繁重的认知域防护任务,传统媒体的意识形态属性使其拥有了被再次赋能的可能。目前正处于传统媒体转型的关键阶段,具有前瞻性的主流媒体近年来已经闻风而动,在认知域安全形势变化的背景下,利用媒体融合等手段迅速找到自身的定位。仍以中美女主播对话为例,根据国内全网发帖用户与微博用户发帖前十名进行对比(如表2、表3所示),全网用户前十名共有七名来自微博发布,说明此次事件报道以微博牵引为主,其中包括传统媒体身份的环球网粉丝数量1 627万、澎湃新闻粉丝数量1 842万,高娓娓粉丝数量在100万(其余人等粉丝数量均在50万以下)。在中央大力倡导媒体融合下,走在前列的传统媒体以其前瞻的发展理念,鲜明的政治导向,专业的内容生产能力和较强的社会公信力,正在认知域防护中担任主力军的角色。

表2 全网发帖用户排名

表3 微博发帖用户排名

(数据来源:新浪舆情通)

需要注意的是,传统媒体虽然可为认知域防护的提供能力支撑,但其长远健康发展仍需依托自身的产业属性。从平台经济的角度出发,传统媒体在利用社交平台扩大自身影响力的同时,也将影响力变现的能力逐步过渡给了社交平台,这种迁移往往是单向和不可逆转的。传统媒体扮演了平台的内容提供者角色,若不能实现以市场化、产业化为驱动,其中绝大多数的可持续发展仍面临艰难挑战。认知域防护具有战略性、长期对抗性性,无论是技术升级、人才队伍建设都需要产业发展来支撑。目前,抓住媒体融合的契机,盘活“主力军”的产业属性,形成长效机制,方能赢得网络空间认知域安全防护的主动权。

4 结论

在网络空间安全形势日益严峻的当下,认知域安全防护、工业互联网安全和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防护、包含大数据安全及个人隐私安全在内的数据安全保护构成了网络空间安全的三大维度。移动互联网让社交媒体平台取得深化发展,认知域安全防护需要以社交平台为研究对象,以交互为底层逻辑,在舆情应对、平台监管、意见领袖培养、媒体融合的四个着力点上下功夫。高度重视对社交媒体平台发展规律的探索,加强对瞬时语义解析的算法研究,加强对认知域安全的态势评估技术的研究,通过传统媒体转型、意见领袖培养和落实平台运营者主体责任,共筑认知域安全防护的长城。同时,高度关注智能化技术发展将给认知域防护带来的变化,为即将到来的Web3.0时代提早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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