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心关上

蔡康永

我们常听人劝别人“你要把心打开”，却从来没听过有人劝别人“你要把心关上”。这不合理，门要是随便打开，岂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跑进来？别忘了有时要选择性地把内心的门关上，这是一种能力，说穿了，就是跟自己相处的能力。

独处的能力，是使我们与别人不一样的关键能力。

跟别人相处时，别人会带来各种刺激，影响我们的情绪。不管是在咖啡厅听到播放的音乐或隔壁桌客人的聊天，还是在马路上或网络上，我们的情绪都会有反应。当我们开着门时，就会任由各种杂乱的事占用我们的注意力，耗费我们的情绪反应。关上门，空间才会出现。这是安放重要记忆与感情的地方。

跟自己相处，并不孤单。反而是跟无聊的人勉强鬼混，才容易感觉孤单。独处不是要我们面壁打坐，我們可以挑选自己感到好奇的书或电影，当成我们跟自己相处的催化剂，类似“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里面的“明月”吧。

为什么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常被称赞“启迪人心”？因为当我们心灵贫乏、没办法自行产生能量时，藏在书里、电影里的那颗丰富心灵，会不断催化我们，对生命诞生想象。

很多人都说过这些话，“我其实搞不懂我自己”“不要说别人不了解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这些话听起来是烦恼，但其实是乐趣。我们相处最久的人，一定是自己。如果我们一出生就附带操作手册，易拆易懂，如吸尘器或果汁机，会是何等无聊？

现在就来想想，你要“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话，你想邀的是来自哪个人生角落的哪个人物呢？你想到了谁吗？某位侠客？某个运动员？某个很宅的巫师？

把这个人物邀来。在你与自己相处时，可以聊这个人物哪些地方跟你很像，或是这人做了什么事，是你想做还没做的，为什么对方做了，你却还没做呢？对了，除了对照那个人物来探索你自己之外，你应该还会注意到，为什么故事里的人物比我们这些现实世界中的人效率高很多，言出即行，说做就做？原因很简单：

第一，他们比我们专注。他们背后的编剧，不会让他们没事就看手机，费神评断天下大小事。

第二，他们存在的时间，比我们短很多。一部电影大概90分钟，就算《哈利·波特》连拍8部，也就存在不超过20个小时，所以他们必须高效率地说做就做。然而，比起他们来，我们存在的时间难道就是无限的吗？

（选自2019年第7期《意林原创版》，本刊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