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吕 埴
清代一位鉴藏名家顾文彬在其鉴藏著录《过云楼书画记》自序中称:“书画之于人,子瞻氏目为烟云过眼者也。”对于书画作品的鉴藏,此种“烟云过眼”的理念为后世学者所推崇,想必朱万章亦是如此。其新著《过眼与印记:宋元以来书画鉴藏考》一书便是立足于“过眼”,细述近年所寓目之宋元以来书画,除了为读者打造出一个色彩斑斓的艺术世界,其实也在普及这种“烟云过眼”的书画鉴藏理念。
书中有一文《陈容画龙研究补证》,专论中国绘画史上以画龙著称的陈容及其作品。在常见的通史性质的绘画史论著中,极少谈及陈容,即便提及,也是一笔带过。而先生却对陈容情有独钟,对海内外所藏的22件署款为陈容的画龙作品如数家珍,并有独到的见解。《傅山画艺暨鉴藏》一文关注傅山及其绘画,使这位画名为书名所掩的大家更加全面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们可以看到傅山在书法中所无法传递的粗狂与豪放,看到他在淋漓尽致挥洒笔墨的同时所宣泄的悒郁不平之气,更看到在复杂的环境中所体现出的不屈生命意志。《悟入丹青:清初岭南四画僧》一文,则是对世人很少知道的“岭南四画僧”及其作品进行深入研究,使我们一窥清初岭南佛教与艺术发展的大致面貌。
“子孙永宝”是与“烟云过眼”相对的鉴藏理念,此理念远比“烟云过眼”要早得多。如西周晚期青铜器《班簋》《白公父簠》《颂壶》等上的铭文中常见到此类说法,其主要目的就是要传之后代,荣光永传。而在书画作品“子孙永宝”的世守和家族传承过程中,族中子弟无改于父之道,守有先辈故物的现象,体现出传统宗法社会中一种绵延不绝的孝道。不可否认,“子孙永宝”的世守精神使得古代书画多数能够被妥善保存、流传有序,对于后世的书画鉴定和研究有着重要意义。但这种“子孙永宝”世守心理也是相当狭隘的,书画作品一旦被鉴藏家收藏后,多数秘不示人,即使偶尔面世,也只是在三两个知己之间流传。如同古代中国文化的结构一样封闭、内敛,不利于艺术风格和思想的传播。
与上述古代鉴藏家不同,朱万章一直任职于博物馆,他“过眼”书画是为公,是为国家和民族整理、鉴定文物,并著述成文留下“印记”,为更多的人能够阅读和欣赏,以期中华优秀文化遗产的“子孙永宝”。正如作者在此书的后记中所言,他是“利用供职博物馆的优势,结合寓目的名家翰墨,从作品本身出发,抽丝剥茧,解读书画内外所蕴含的文化与艺术基因,并就鉴藏、真伪、传播与影响等诸多方面展开讨论,希望为人们深度了解不同时期的美术发展状态提供参考”。这是此书定名为“过眼与印记”的原因,也是作者著作此书意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