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
傍晚,韓亚芹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切黄瓜。“咚咚咚”的切菜声,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她不想开灯,窗外半黑不黑的天色,像她阴郁的心情。电话铃忽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问:“你还没有吃饭啊?要不然还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韩亚芹不耐烦地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要多事了。”
母亲说:“我是关心你,怎么叫多事?你舅舅朋友的公司刚好在招人,你明天去看看。”
“我不去,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 韩亚芹莫名地发起脾气。
母亲也生气了:“你和我发什么脾气。当初我叫你不要嫁给陈伟,不要去哈尔滨,你就是不听。上海现在就业压力很大的,你都30多岁了,回来不快点找工作,以后就更难找了。”
“我有今天都是自作自受,以后你们谁都别理我。”说完韩亚芹就挂了电话,打开微信。
闺蜜群里只有许小美和姜慧,大学时代她最好的朋友,同是32岁。单身的许小美活得率性洒脱,动不动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成家的姜慧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虽然早早做了全职主妇,但全家其乐融融。韩亚芹离婚,失业,现实终是把她摧磨成一个毫无未来的女人。
那天她翻看微信,屏幕上是许小美和姜慧在谈论曾经的“10年之约”。10年前,她们刚刚毕业,满身的朝气与活力。她们本想去一次毕业旅行,可是没钱出去玩,于是约定10年后重聚,3个人可以尽情尽性、痛快淋漓的旅行。
许小美在群里说:“一晃眼,我们毕业10年了。咱们的毕业10年旅行该兑现了吧?”
韩亚芹看着这句轻松的话语,却扎心的疼。她按住发送键说:“我一个离婚的女人,哪还有心思出去玩?”
想一想,韩亚芹离开上海已快7年了。这段曾让她无限期许的婚姻带给她的几乎是毁灭般的打击。
韩亚芹和陈伟是大学同学。陈伟是哈尔滨人,毕业后,陈伟的父亲过世,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他决定回家。离开前,陈伟对韩亚芹说:“我妈只有我了,我回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你选择和我走,我保证,这辈子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那时候,韩亚芹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陈伟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和陈伟结束蜜月旅行回来的第二天,婆婆买了酸菜要教韩亚芹怎么做。韩亚芹刚打开热水洗酸菜,婆婆就在旁边说:“小芹,你洗个菜也要用热水的啊。”
“冬天的水太冰了。”韩亚芹小声说。婆婆说:“习惯就好了,我从小洗到大也没用过热水。”
从那天起,她开始渐渐明白生活里最艰难的事,不是能不能赚大钱,能不能买更大的房子,而是这些用冷水还是用热水的小矛盾。
起初,韩亚芹还会和陈伟抱怨。但后来就不会了。因为陈伟只有一句:“不要跟我妈一般见识。”后来,连这句话也没有了。只是闭起眼,一丝回应都没有。
说起陈伟,的确像他保证的那样,没做过对不起韩亚芹的事。但男人不出轨就算没对不起女人吗?她想让生活过得有一点情趣,可这些在陈伟和婆婆眼里,就是“虚荣”和“浪费”。
有时候,韩亚芹会觉得,她和陈伟没有大风大浪的婚姻更可怕。因为如果出轨,她会当即选择离婚。但这些说大不大、说小又不能忽视的小事,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2016年9月,陈伟出差。韩亚芹肺炎,发烧40度入院。她躺在病床上,给陈伟打电话。可她还没开口,陈伟就说了一句“我在开会,等一会儿再说”,就挂断了。
没想到,陈伟的“一会儿”是5天。这5天韩亚芹想明白了很多事,她决定离婚了。
离婚后,她回到上海,住进家里的老房子,谁也不想见,只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韩亚芹躺在床上发呆时,忽然小美发来信息,打开一看是一张照片。韩亚芹记得,那是她们毕业时的宿舍,她们把宿舍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写了一幅大大的寄语——这里是一个终点,我们要干干净净地画上一个句号。这里也是一个起点,我们要从这里走向崭新的世界。
小美留言说:“其实我和姜慧也有自己的烦恼。我孤独,成天被逼婚。姜慧在家里呆久了,想上班又怕没能力,对未来和婚姻有迷茫也有忐忑。可是咱们不管生活有多难,也不要忘了初心。离婚是旧生活的句号,也是新生活的开始。”
韩亚芹看着屏幕上的话语,有眼泪轻轻滑出了眼眶。她回复说:“谢谢你小美,我懂了。”然后,她给姜慧打了电话,说:“我们去旅行吧,看看外面的世界。”
此时,已是清晨,淡金的晨光透窗而入,就像照片里洒满阳光的寝室,从此开启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摘自风萧蓝黛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