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忘形生慈悲

文/江徐

夏日的午后，躺在床头听歌，陈明的《我要找到你》。久违的旋律，别样的韵味。歌曲的一开始是这样唱的：“有些人爱到忘了形，结果落得一败涂地。有些人永远在憧憬，却只差一步距离。问世间什么最美丽，爱情绝对是个奇迹。我明白会有一颗心，在远方等我靠近。喔我要找到你……”是义无反顾的执着，也是深信不疑的勇气，一句一句，引人共鸣。

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我们，做人做事都要带着头脑。换言之，就是要懂得理性、礼节、克制、乖觉。就算谈情说爱，为避免日后受骗吃亏，也不能将自己全盘托出，而应该学会试探与斡旋。“头脑太简单”，从来都是一句轻薄的批评。

我一直以为，带着头脑，带着防备，尽管也许可以避开伤害，同时也可能把遇见的爱情拒之千里。

年少无知，情欲却盛，遇到谁，便是谁，只晓得狠狠去爱。后来才慢慢明白，情感这条路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样的曲折实在是在所难免。然而，我又怎能因为明月不照我而是照向沟渠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本心呢？若是那样，我岂不是连辜负我心的明月都不如？

凭生向来不屑“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样的论调，因为，只要会用常规逻辑去分析就会知道：就算所遇一百只、一千只乌鸦都是黑，也不代表第一千零一只同样是黑。就算第一千零一只依然黑，还有第一千零二、第一千零三只。试错几次，才知道谁是真正的有缘人。

做人，相信很重要。爱人，相信同样重要。只有相信了，才会去憧憬。只有相信直觉的指引，才可能找到要找的那个人。

爱的执着，在懂得之后依然如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只是曾经有过隐隐担心，担心爱的热情在挫败下减于当年。

有些人，能够爱到忘形，大概正是因为没有头脑。忘形，忘的实则是文化熏陶下的自己。

得意，会让人忘形；失意，同样会让人忘形。得意忘形，飘然于高兴；失意忘形，忧愁于闷郁。

庄子说：养志者忘形。人生百态，利欲熏心，在面子、尊严、礼教、利益的督导与压制之下，忘形，已然成为难得之事。

能够忘形的情景其实并不算少，皓月清风，能够让人忘形。酒至微醺，能够让人忘形。男欢女爱，能够让人忘形。不忘形，不足以愉悦。不忘形，不足以惬意。不忘形，不足以舒坦。

人在忘形的时候，才会显得分外美丽。在那年春天，薛宝钗独行于滴翠亭，一时兴起，团扇扑蝶，以至于“香汗淋漓，娇喘细细”的样子，是她一生当中最动人的时刻。

紫霞被禁于牛魔王淫窟，婚期逼近，她却始终深信至尊宝会来救她。双手托腮，顾盼神飞着，自编自导，陷于“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的浪漫剧情时，是她一生当中最动人的时刻，眼眸潋滟，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风景。

爱到忘形，才算真爱。卓文君的夜奔，尾生的抱柱，宝玉听闻林妹妹归去后的疯魔，杜丽娘对梦中情人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林徽因对梁思成说愿意用一生回答“为何选我”这个问题，张爱玲抚摸着胡兰成的脸说“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这些，都是忘形。

爱到忘形的人，往往总是被辜负。辜负、成败、输赢，却是文化之中、爱情之外的说法了。

因为懂得，才会深爱。爱到忘形，才生慈悲。

但爱有情人，不问是与非，或许才是爱情当中超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