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面临的困境及其改革路径探究

陆杰华 刘烁瞳 龙家榕

2018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给民营企业家的回信中明确指出：民营经济的历史贡献不可磨灭，民营经济的地位作用不容置疑，任何否定、弱化民营经济的言论和做法都是错误的。

这一方面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另一方面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不仅是我们党立足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也是对基本经济制度内涵的丰富和发展。

科技型民营企业作为现阶段乃至未来我国民营经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非公有制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长期以来得益于国家政策、财政等方面的大力支持，有了长足发展。但是，我们必须看到，现阶段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仍面临着营商环境上的诸多制度性障碍。本文主要基于2018年全国民营企业营商环境抽样调查，重点对比科技型民营企业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现状，旨在发现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面临的突出问题，并找寻破解问题的有效对策。

一、现阶段科技型民营企业发展现状

自改革开放和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确立以来，尤其是中共十八大全面深化改革以来，民营经济作为我国国民经济体系的有机成分，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吸纳就业、增加税收、推进科技创新和发展等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行业贡献。随着全面深化改革、制造业逐步转型升级，民营企业尤其是科技型民营企业更应该发挥其突出的行业贡献作用，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特别是在科技创新进步、科技领军人才培养等方面继续发挥重要作用。

现阶段我国民营企业正呈现蓬勃发展的态势。《中国中小企业发展报告2018》显示，2017年我国新设市场主体达到新高点，全国新设市场主体1925万户;其中新设企业607.4万户，同比增长9.9%，新设个体工商户1289.8万户，新设农民专业合作社27.8万户。

科技型民营企业作为我国民营企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是否获得国家颁发的高新技术企业认定证书为主要标志。其作为以市场为导向，在技术研发和产品创新过程中注重对先进知识的搜寻、探索和应用的知识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企业，在目前国家促进全面深化改革和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和民营经济发展的背景下，也得到了相应程度的发展。根据调查，中国科技型中小企业仅占中小企业的3.3%，但在发明专利、技术创新、新产品开发方面分别占比65%、75%、80%，我国专利总量的65%和新产品总量的80%由科技型中小企业所创造。这表明，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不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其存在与发展更为科技进步创新、重要发明创造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但是目前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整体发展状况并不乐观。科技型民营企业在我国民营企业中的占比仍不高，民营经济中仍然是传统型民营企业占据着主导地位;科技型民营企业在政务环境、融资环境、市场开放和公平竞争环境等营商环境中仍然面临制度性障碍，限制其稳步发展。

因此，在全面深化改革和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背景下，对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营商环境进行研究，对比科技型民营企业和非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发现科技型民营企业在营商环境方面所面临的突出问题与障碍，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以期能为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推动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快速发展，是具有极为重要的经济与科技发展意义的。

二、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评价

本文将主要通过比较科技型民营企业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对于政府有关部门落实政策情况、政府诚信程度、政府服务等方面的评价来比较两者在政务环境上的

差别。

在政府政策落实情况、政府诚信情况、政府服务情况和政府总体政务环境四个方面，非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评分显著高于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评分。这从一个侧面表明，在政务环境上，尽管从国家到地方政府都出台了相应的法律法规、政策规定等推动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但是目前科技型民营企业仍处于较为弱势的地位，部分支持科技型民营企业发展的政策规定难以得到有效落实，科技型民营企业亦难以享受到较为公平公正的政府服务。

与此同时，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融资环境也不容乐观。我国目前的融投资环境中，政府财政支持、银行贷款、社会资本等各种形式并存，虽然政府财政支持一直发挥协调补充的作用，银行贷款却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我国民营企业亦往往是依靠银行获取更多金融支持。由于科技型民营企业在初创期缺少实物资产，容易受到传统金融的歧视，难以从银行取得足够的资金支持，而政府财政支持等其他融资渠道或因为金融支持力度小，或因为获得资本支持难度大、成本高，亦难以成为科技型民营企业首要的融资渠道，使得科技型民营企业面临更加严重的融资约束问题。在银行贷款方面，虽然科技型民营企业更易于获得银行贷款，但无论是科技型民营企业还是非科技型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仍存在诸多制度性障碍。进一步研究发现，法定税收占比与取得抵押贷款的难易程度、取得贷款手续的便捷程度显著相关，各类摊派占比也与取得抵押贷款的难易程度显著相关，表明法定税收缴费比重和各类摊派费用比重在银行贷款方面作为重要影响因素而发挥作用，但过于沉重的税费负担又将阻碍我国民营企业尤其是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

科技型民营企业在其初创之时，所经营的领域往往为某些大型企业所把持，在相应的经营领域打开市场成为科技型民营企业生存和发展的一大挑战，部分科技型民营企业往往因市场排挤而走向破产。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定位是知识密集型产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企业自身所需要的核心科技和关键技术往往因为技术封锁或者高昂的专利费而成为科技型民营企业的生存发展的障碍。相较于科技型民营企业，非科技型民营企业对于“民营企业受政府重视情况”“民营企业通過正规途径获取政策信息程度”“各类促进民营企业发展优惠政策落实到位程度”“企业之间公平竞争秩序的总体情况”的评价较高，这意味着非科技型民营企业具有较为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而对于“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不公平竞争程度”“大企业的市场垄断程度”的评分，科技型民营企业要高于非科技民营企业。这表明，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受到的国有企业、大企业、地方主义的竞争压力更大。因此，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还需要较为完善的市场开放与公平竞争环境。

三、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面临的主要问题剖析

尽管受到政府相关扶持政策的支持，但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营商环境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相比，在政务环境、政策落实、总体环境等方面处于劣势地位，仍面临诸多困境，这阻碍了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进一步发展。

尽管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政策支持，科技型民营企业对于取得银行贷款难易程度评分均值显著高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但无论是科技型民营企业还是非科技型民营企业，其对于取得银行贷款的难易程度的评分都不高，表明在我国的融资投资环境中，科技型民营企业仍是很难从银行贷款这一主流渠道获得足够资金以支撑自身的发展。这其中既有企业自身的限制，也有社会资本的投资偏好等因素。由于自身性质和企业规模，相较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科技型民营企业在寻求社会资本支持时难度会显著增加。科技型民营企业大多为知识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产业，资产主要以知识产权为主，因此常会采取知识产权质押融资的方式，不同于一般民营企业的实物抵押。加之较小的资产规模，以及知识产权难以变现等因素，诸多投资方还是要捆绑企业的实物资产才能进行投资，因此增加了科技型民营企业融资的难度。在商业银行方面，一直以来我国银行在投资上都具有投资风险偏好低的特点，加之银行与企业之间信息不对称，以银行为代表的外部投资者处于劣势，导致其作出逆向选择，亦提升了科技型民营企业融资的难度。而国家财政方面，虽然出台了众多对于科技型民营企业的扶持政策，但是仍代替不了商业银行在企业融资中的重要位置。

相对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科技型民营企业在市场开放和公平竞争环境中受到更多阻碍。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虽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但由于历史因素以及对于诸多重要行业的垄断与掌控，国有企业仍然处于较为超然的地位，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地位不对等，在资产规模、行业地位和资源获取等诸多方面，一般企业都难以与国有企业相匹敌。科技型民营企业在进入相应市场时往往难以生存，最终消亡在市场大环境中。掌握着市场大份额占有率的大型企业也是阻碍科技型民营企业进入市场的重要因素。相对于小体量的科技型民营企业来说，大企业虽然比不上国有企业，但随着经济体制的深化改革，大企业在社会资源的获取能力以及实力上也是远远超过大多数民营企业，因此科技型民营企业除了要面对与国企不对等的竞争现状，还面对着大企业挤占生存空间、打压、并购等风险，而这对于难以获取社会投资的科技型民营企业来说往往是难以抵御的。

相较于非科技型民营企业，科技型民营企业还感受到较高程度的地方保护主义，对地方保护主义更为敏感。在我国经济市场中，地方保护主义较为普遍，地方政府、人大具有制订地方性法规、规定的权力，基于对当地企业以及本身利益的维护，很多政府会对外来的企业执行更为严格的政策，利益机制陷入失衡之中。

在国有企业、大企业和地方保护主义的多重阻碍之下，科技型民营企业难以在市场中获得一席之地。

四、进一步优化科技型民营企业营商环境的政策建议

结合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固有弱点及上述分析，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以期进一步改善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营商环境。

进一步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知识产权是科技型民营企业的重要资产，也是其核心竞争力所在。加强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支持科技创新，加大对于侵犯知识产权行为的处罚力度，相当于稳住了科技型民营企业的根基，对于科技型民营企业的生存发展意义重大，在一定程度上还有利于企业自主研发，增加科技创新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形成良好的市场环境。

及时制订多维度的扶持评估政策。对于以知识产权为核心资产的科技型民营企业来说，尽管在诚信能力、技术创新和国家税收等方面都有着较大贡献，但也囿于固有的扶持评估标准，很难拿到相关的鼓励金。因此，需要建立一个多维度的扶持评估标准，涵盖雇佣人员（促进就业规模）、对社会的贡献（对技术的推动、对国家的税收贡献）、诚信能力、企业持续时间等多方面因素，使得政府相关的扶持政策能够更好地针对科技型民营企业，形成企业需求与政府支持的良好对接，达到良好扶持效果。而具体操作可以落实到建立科技型民营企业成长档案，追踪其税收、信用、融资等情况，增加参考维度，进行精确扶持。

加速新三板的改革，提升其融资功能。新三板的成立，就相当于为包括科技型民营企业在内的众多民营企业建立了一个大型融资投资平台，使其能够有效寻求社会资本的支持。而去杠杆对于新三板的打击十分严重，超过一半的投资资金流失，而新三板推出的创新层、精选层也处于搁置状态，使得新三板目前的主要功能变为税收。企业拿不到回报反而要额外付出，使得一众企业退出了新三板。因此，推动新三板的改革，恢复其融资功能，引导社会资本更好地流向科技型民营企业，合理配置资源，改善其融资环境，更有利于盘活科技型民营企业。

最后，构建信息交互平台，加强信息共享。在商业银行方面，不充分的信息交互使得科技型民营企业的融资更难以进行，因而需要打造更为高效的信息交互平台，用以改善投资方与企业信息不对等的状况，减少投资成本，提升投资效率与投资获得成功的几率。

总之，虽然在目前国家诸多政策扶持下，科技型民营企业在政务环境、生产经营环境、社会环境、法制环境、市场开放环境、消费环境和总体环境上拥有一定的优势地位，有利于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但在融資问题、市场开放和公平竞争问题仍然面临巨大阻碍，制约其创新发展。因此，下一步需要在知识产权保护、多维扶持评估政策建设、新三板改革以及信息交互平台建设等多方面共同着手，努力为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推动我国科技型民营企业的发展。

（陆杰华为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刘烁瞳为北京大学元培学院本科生;龙家榕为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本科生）

责任编辑：王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