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德少年时代深受徽州文化的熏陶,酷爱中华传统文化。三十年来,精心收藏,藏品已形成五大系列。自1999年以来,集中精力,加强对藏品的整理研究和展示,并已编辑出版《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名人墨迹》《二十世纪北京大学著名学者手迹》《康有为牛津剑桥大学游记手稿》《民国时期军政要员手迹》等多部大型图书。
上世纪80年代以前,程道德的收藏兴趣较为宽泛,涉猎古陶、古钱币、名人墨迹等诸多门类,80年代后,程道德的收藏逐渐专注于名人墨迹和手札,所收名人手札从洋务运动魁首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到戊戌维新领袖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从中国新史学的开山王国维、疑古派史学大师顾颉刚,到大学者、思想家章炳麟、严复、梁漱溟;从大教育家蔡元培、胡适、马寅初,到文学巨匠鲁迅、巴金;从书法大家张裕钊、沈尹默、于右任,到大画家齐白石、徐悲鸿、刘海粟,以至科学家翁文灏、丁文江,均名流显士,可谓洋洋大观。
悬挂在程道德简朴的家中墙壁上的名人墨迹,其书或行或草,或柔或刚,或宗法钟王,或自出机杼,皆真率本分,天机自动。程道德说:“名人书信,大多信手写就,不事雕琢,除了文献价值,他们留在纸上的精神气息、人格魅力对后人也有很强的教育意义。”
寻求只言片语的珍存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做收藏,30余年的个人收藏史,程道德所藏文化人手迹涵盖了晚清科举制度文书、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文物、中国近现代文化名人墨迹、20世纪北京大学著名学者手迹、民国时期军政要员手迹五大系列。其中的“20世纪北京大学著名学者手迹”系列收藏耗费精力、财力最多,也是程道德最为看重的部分。
1956年,程道德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后程道德留在北大任教,教学之余,少年时代对古陶瓷、文人字画的兴趣又重新拾捡起来。刚开始做收藏的时候,程道德的兴趣极其广泛,上世纪70年代涉足收藏,藏品包括古钱币、古铜镜、古洗、古陶瓷。80年代后转向专门收藏名人墨迹与书札,早年的藏品遂陆陆续续用来与藏友交换文化人的手迹。
“收藏名人墨跡之初,因为没有太多资金可以投入,于是想到向身边的大师要墨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程道德收藏的第一幅名人墨迹是安徽同乡、美学家朱光潜所书。程道德回忆,那是1983年的春节,程道德前去拜望朱光潜先生,希望先生能给他写几个字。随后,才送去了安徽最好的宣纸,最好的湖笔和徽墨。朱光潜先生欣然同意,让他的外孙在一旁磨墨,很快就给程道德写下第一幅条幅—唐代诗人陈子昂的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当时,先生已86岁高龄,写完一幅,让外孙扶着在燕南园的小道上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又给程道德的爱人汤蕉媛写了另一幅条幅:“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最后这两幅字成了先生的绝笔。
由此,程道德当初完全由兴趣而引发的收藏行为,转变为一种“抢救的意识”,于是发愿:“只要是北大的东西,一点都不能丢。”此后,程道德和夫人汤蕉媛开始遍访名师,寻求只言片语的珍存。
程道德记得,1983年前后,去美学家宗白华家拜求墨迹。“先生躺在藤椅上,寒暄之后,先生起来,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满满一排毛笔。但那时他身体不太好,草草写了‘道德同志 指正几个字就再也写不动了。”宗白华曾许诺日后再给程道德好好写一幅,可惜不久,“先生也走了,那几个字也成了绝笔。”程道德不甘心自己的藏品中没有宗白华的墨迹,又四处打听,最后用10年前收藏的先秦刀币和藏友交换回宗白华的“风骨”条幅,条幅上印着宗白华的“佛龛之玺”。
与早年泛泛的收藏兴趣不同,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末的10多年间,程道德的收藏范围非常窄,仅限于北大。程道德认为,收藏贵在成之体系,只纸片札,云鳞雾爪,星散支离,充其量只是吉光片羽,“如果限定某个特定时段、某一专题,刻意收罗,日积月累,假以时日,则势必会成就一个羽翼丰满的收藏序列或体系,它的价值自然非断金碎玉可比”,而“以北大为轴心,辐射开去,基本就涵盖了20世纪中国有较高学术地位的学者的墨迹”。
踏破铁鞋无觅处
但要收藏北大这所百年名校的名人墨迹珍品,谈何容易。财力便是首要的问题,为了使北大名人墨迹形成系列,不流失海外,从1994年开始,程道德揣着自己微薄的工资,一次一次硬着头皮往拍卖公司跑。当年,中国嘉德拍卖公司拍卖一幅冯友兰的条幅,原本1000元人民币的起价并不算高。程道德盘算,如果没有人跟他争的话,加点手续费,用1100元就可以买下来。“不成想,当时在北大读书的一个韩国留学生极为崇敬冯友兰,他站起来跟我争,从1000元开始,一直争到2800元。看他举牌举到2800元,我又往上举,举到3000元。当时真的豁出去了,志在必得,根本顾不上考虑钱的事情。”最后,程道德花了3300元买下这幅条幅,而“3300元在当时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
1996年,程道德前去竞拍北大第9任校长柯劭忞的两封信件,800元的起拍价几个回合之后升到4500元,“按常理,我可以应4800元,但那是我志在必得的两封信,我直接应了5000元,对于志在必得的藏品,不能按常理出牌,必须让对手很快地看到你的实力和意志。”进进出出拍卖公司几趟之后,程道德总结出的拍场技法,终于让他以5000元的成交价“成全了自己”。
好在并不是每一件藏品都来得那么艰难,“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总还是有的,程道德视之为“收藏的妙趣”。当初,为了寻找京师大学堂前四任管学大臣的墨迹,程道德花费了近5年时间,其中最难找的是第二任管学大臣许景淳的墨迹。1995年,程道德前往香港树仁大学讲学,得空就泡在荷里活道古玩街,在一个地摊上翻看一堆旧画时,蓦然发现署着许景淳字样的一副破旧对联,他按捺着狂喜,假装漫不经心地跟摊主讨价,不料,摊主却说:“先生,你给钱就拿走。”程道德拿出500港元,问:“可以吗?”捧过许景淳的对联后,他激动得不停地说:“我再也没话说了,再也没话说了!”
程道德说:“文化人的墨迹,与艺术家、书法家的创作不同,他们的墨笔毫不经心和做作,或引他人所言,或写自己所想,思想性很深,教后人怎么做人做学问。”而“文化名人墨迹特殊的教育功能,是我收藏的出发点”。程道德从一位教育者的角度解释了自己收藏名人手札的驱动力,而建立中国首座高等教育博物馆,把自己集数十年心血收藏的中国近现代几所重点高校的校长、著名学者的墨迹、书札,杰出学者、科学家们大学时代的成绩单,知名教授的评语,大学典章制度等藏品捐献给社会是程道德的心愿所系。
(摘自“腾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