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了灯塔,但可以举一支烛光

2019-12-06 07:02无双
廉政瞭望 2019年20期
关键词:烛光灯塔孤岛

文/无双

诗人约翰·多恩不会想到,他的名言“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已经演变成“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流行开来。一字之差,意思大不同。许多人不被理解的苦,或许正是靠着这句话而得到慰藉。

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不理解也能成为攻击。互联网时代,这样的攻击极易催生且成倍增长。与经纪人失联近一日,10月14日,韩国艺人崔雪莉被发现自杀身亡。童星出道、颜值出众的她被称为“人间水蜜桃”,被当作众心捧月的“国民妹妹”,是按照公司人设扮演的乖乖女“崔雪莉”,然而退团之后,因为分享真实的自己,她尽力从偶像的茧里钻出来,迎着误解与谩骂,再给自己织起厚厚的防护壁。破茧、筑墙,然而她最终选择用一种冷酷又决绝的方式,让曾经的美好与争议,都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时间更早些,因选秀而一炮走红的乔任梁因抑郁症在家中自杀。去年,韩国明星金钟铉选择烧炭自杀。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因“自我”而遭受无数的恶意,自杀后又被当噱头炒热度。他们都在聚光灯下享受着鲜花,拥有无数的话筒可以发声,依旧无法排遣自己的忧郁苦闷,于是在正值花样的年华将自己的生命停摆,留给公众无数疑问。诚如庄子与惠子的辩论——“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这不仅是这些光鲜艺人的悲伤,也是现代社会人的悲伤。生活中,我们虽然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独行,却也难摆脱日常绵密的孤独。“交深言浅”成了常态,越来越多的人习惯“敝帚自珍”,风情美景也好,残缺悲伤也罢,无人可理解,只能给它简单的安抚,给自己一点时间去习惯。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活成一座孤岛,任凭海水冲刷,最后或习惯于漂泊,或湮灭于海。

今年世界精神卫生日公布数据显示,全球抑郁症患者超过3亿,中国由于人口较多等原因,抑郁症患者数量在5500万人左右,平均每20个人中就有1人患有抑郁症。这种情况并不因贫穷富有、丑陋美貌或者其他原因而被区别对待。数据显示,仅在2009年至2016年期间,全国就有超过240名干部自杀。一些人眼中“岁月安稳、现世静好”的“铁饭碗”,实际上承担着“难以承受之轻”——“外面都以为我们天天在办公室喝茶,其实我们驻村跑乡下搞走访,家都得不到回,生怕不在的时候出点啥子事,压力大得很……”一名病退的干部说道。

不在其位,不知其忧。我们都是社会沧海中一座小小的孤岛,但同样可以是一座耀目的灯塔——不需要相拥,隔岸的守护也是美好的,只愿每一个人在悲欢离愁时,有人在灯火阑珊处提着一盏灯等你诉说。

哪怕被军统的“狼犬”时刻监视着动态,鲁迅先生也要为在“三·一八惨案”中遇害的刘和珍君奋笔直书;即使被当局通缉被迫南下,也要以笔为剑挑开某些同流合污文人的遮羞布。忍受指责与诋毁,怒斥打压与耻笑,鲁迅先生活成了动荡年代里、风雨如晦中的明灯。“楼下狂笑”的喜、“船上女人哭泣”的悲,并非无法接受,只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人不知己、己不知他人的“无知”而觉得悲哀。

当他深夜独自走在环岛路,望着远方那看似能吞噬一切的深海时,或许也会五千年前的士人共鸣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知我者”什么时候才能来?正如他在《而已集·小杂感》里所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带着一些疲倦的情绪,说出了世界的一点残酷,而自己却以“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实践铸就了民族的文魂。

世事喧嚣,每个人沉溺于自己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状态是独立的,断裂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和气魄去做灯塔,而举一支烛光,传一点善意,有时也并不是微弱的存在,甚至可以成为他人生命燎原的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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