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水荣
(清大东方消防培训学校,北京 100124)
元宵节过后,乡下从热闹趋于平静,浓浓的年味渐行渐淡。农村又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和儿童了。
春节前我回乡特别晚,直到小年夜的前一天我才携妻儿回到故乡。虽然是隔十天半月就回乡看望家父和阿姨(继母),但家父还是等我们到晚上八点多才吃晚饭。长途跋涉的饥饿加上乡下可口的土菜,我们几乎都是狼吞虎咽地狂吃着,家父一边吃一边怜爱地提醒:傻孩子,慢慢来,别噎着……
乡下的年味差不多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了。这一天是送灶神,把一张灶神像贴在灶上,浆糊里要渗点糖水,然后在灶神像旁供一碟糖果,据说这样做可以让灶神嘴巴甜一点,让他上天后多为黎民百姓说点好话,来年图个好运……这天之后,家家户户开始清扫门前空埂、扫烟囱、洗衣物被褥、打年糕、曝玉米花、包粽子、宰鸡宰鸭宰猪等置办年货,年味就渐行渐浓了。
次日便是除夕。家父早上5点多就起床了,嚷着催阿姨起床给我们煲粥蒸粽子。早餐过后家父去集市赶墟买春联,我在门前空埂劈柴,女儿和儿子在一旁跳绳踢毽,妻子在忙着洗碗筷厨具,纯朴的阿姨生怕我们累坏不停地劝我们歇会儿,她又耽心两小孩扭伤,左右开弓地护着。
中饭后,我们就各自忙开了。哥哥掌厨,嫂嫂添柴生火,我和家父挂春联,妻子侍着热酒,年夜饭开始前我们要先点上红蜡烛,并燃放烟花爆竹,算是“谢年”。“谢”可能有辞别的寓意,说是年夜饭,一般下午4点后就正式开始了。这一餐是一年最团圆的一餐,家庭成员必须全部到齐,辈份长的坐上座,我、妻子和哥嫂分坐左右侧座,小孩凑坐。菜很丰盛、家父和阿姨变着戏法把几乎所有的土菜全搬上来了,我们边吃边唠嗑着一年来的人情世故,家父趁机不断给我们加菜添酒。席间我们各自赠发红包,相互祝愿平安吉祥,真正的年味这时最荡漾迷漫。儿子真淘气,把大人给他和他姐的红包一一拆开点数,向我炫耀着他在幼稚园刚学的数学功底,其实这个精灵鬼是想比较他和他姐谁拿的红包多呢。屋内外洋溢着祥和的年味。年夜饭还未结束,儿子就叫嚷着要玩甩炮(扔在地上就响的鞭炮)。夜色渐浓,酒过三巡,我已喝懵了。半夜里,我被噼哩叭啦的鞭炮惊醒,那是守岁的人们在辞旧迎新。农历意义上真正的新年开始了。
初一的早餐,我们按惯例品食年糕,寓意是一年比一年高。从初一到初三这3天里,农村的习俗是男人掌厨女人清闲。大哥能者多劳,早就自告奋勇做了领衍主演。我自知手脚笨拙,奉承大哥是“长子为父”。这3天,各家是不能扫地的,说是祖宗要回来分发银子,扫地会漏财。全家都要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裤,左邻右舍相互串门分发各自丰富的瓜果点心,小孩子这3天可尽情玩耍,也不必担心犯错挨打屁股。
初四开始往外拜年。兄弟伯叔间是甭拜年的,往往是出嫁的女儿携夫婿孩子往娘家拜年,或者是外甥往外婆和娘舅家拜年。我排行老五,上有3个姐姐都已出嫁,还有两个姑姑,连续三四天家里的拜年客人都有三四桌,可忙坏了掌厨的哥嫂。这是一年中人气最旺的几天。
这几天农村的婚嫁、乔迁也特别集中,好多喜酒只能光送礼而不吃饭了。最开心还是我那儿子,日进斗金,光红包(或者说是压岁钱)就收了30多个,让我和妻子尴尬的是,儿子屡教不改,每回都会当着发红包人的面当场点钱,让我忍俊不禁。
初七,我们准备返城了。家父三四点就起床,为我准备带回城的土特产,我的车子几乎成了杂货铺,什么长缸豆干、地瓜、粽子、鸡蛋、米糕、土猪肉等等装了一整车。车已启动,家父朝着车窗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在他眼里,年过不惑的我还只是小孩。通过汽车的反光镜,我看到家父和阿姨那留恋、缱眷的眼睛噙满着泪花……唉,又是一个年好过伤离别的场景!
元宵节晚上,我致电家父请安,顺便问他可有人闹元宵?还有村里的那些与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玩伴可还在家?家父说村里只剩下几个老人,大伙都外出务工了。
山村又恢复了平静,年味也渐行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