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子战发展战略分析

朱 松,王 燕

(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二十九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36)

0 引言

近年来，美国积极谋划重塑电磁频谱优势，高度重视电子战的发展，制定了新的发展战略，组建了新的电子战高层监管机构，发布了一系列政策条令，推出了一系列新概念新理论，启动了一系列专项研究，加大对电子战的投入，加快电子战技术研发和装备采办，使得电子战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战略上，电磁频谱独立作战域的理念得到广泛认同，电磁频谱作战理论不断迭代发展。技术上，电子战技术孕育跨代发展，认知电子战渐近实用。装备上，现役电子战装备持续改进，新型装备不断涌现，电子战能力有望出现跃升。

1 电子战发展强调以大国对抗为目标，以中俄为主要对手

近年来美国一直刻意夸大中俄威胁，将中俄作为美军主要战略目标。2018年1月，美国发布新版《国防战略》，明确将美军的战略重点从打击恐怖主义转移到针对中国和俄罗斯这样实力相当的对手身上。2018年8月，美国总统签署发布了《2019年国防授权法案》，更进一步将中国作为主要的战略对手，认为中国对美国的挑战已经超过当年的苏联，要求制定一个全美政府范围内的对抗战略。在此战略背景下，大国对抗成为美国未来电子战发展的目标。

为了应对所谓中俄的威胁，继续在全球保持军事优势，美国先后提出了“第三次抵消战略”、“全球公域介入与联合机动”(“空海一体战”)、“多域作战”等新型作战概念，这些作战概念大都建立在获得并保持电磁频谱优势的前提之下。同时，美国声称当前面临中俄“反进入/区域拒止”和“灰色地带行动”的严重威胁，“反进入/区域拒止”领域的较量更多地体现为电磁频谱内的战斗，要将电磁频谱作战作为应对中国在南海以及俄罗斯在乌克兰和克里米亚所谓“灰色地带”行动的主要举措。

为此，美军一方面加大对中俄电子战能力评估，加大军费投入，加强战备。《2019年国防授权法案》要求对美国电子战进行评估，同时要求中央情报局对中俄电子战能力以及未来发展进行全面评估，要求改进美国电子战和电磁频谱作战的相关战略、项目和条令，更新国防部《电子战战略》等，从战略、机构、人员等多个方面提升电子战战备水平。

另一方面，美国与中俄在电磁频谱内的交锋愈加频繁和剧烈。在叙利亚地区，美俄虽没有直接交火，但双方在电磁频谱的斗争空前激烈。同时美国还不断加大在亚太地区的电子战力量部署并加强了在南中国海的电子战活动，我周边地区电磁环境变得更加复杂，电磁空间斗争激烈。电磁频谱已成为俄美、中美军事对抗的前沿和焦点。

2 渲染丧失电磁频谱优势，营造加快电子战发展的紧迫氛围

一段时间以来，美国极力渲染丧失频谱优势，指出中俄电子信息装备发展迅猛，对美军形成了巨大威胁，美军拥有的电磁频谱优势已经消褪，必须加强电子战力量建设，重塑电子战能力优势。

美军将当前电子战领域的衰退主要归因于苏联解体后，美国错误地判断电子战威胁已经消褪，从而减少了对电子战的投入，加上“9.11”事件后，美军电子战更多聚焦于反恐战争，重点放在应对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上出现的低技术威胁，对高端威胁重视不够，导致电子战发展迟缓。而中国和俄罗斯充分利用技术发展，在军事电子装备领域进行了大量投资，发展迅猛，能够对美国军事力量所依赖的传感器、网络和GPS信号进行干扰和欺骗，尤其是近期俄罗斯在乌克兰和叙利亚展示出强大的电子战实力，已经对美军作战构成严重威胁。而且，随着先进电子技术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扩散，形成大量新的威胁，美军急需发展新的电子战能力。

美军尽管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子战技术装备、最强大的电子战力量，但一直着力渲染其在电子战领域已经落后，以营造出必须加快加强电子战建设的舆论氛围，从而获得更多的重视，谋求得到更多的资源与经费来推进电子战的发展。

3 推动电磁频谱作战域的确定，为电子战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美军当前的作战域包括陆海空天和赛博空间。陆海空天是自然存在的物理空间，也是划分陆军、海军、空(天)军的通行标准。电子战的发展历经百年，从时间维度讲，电磁频谱领域的斗争早于空、天以及后来赛博空间里的军事行动。由于电子战界一直宣传电磁频谱是链接陆海空天和赛博空间的媒介，是各个作战域不可或缺的依赖，电子战也普遍被认为是为夺取其他作战域中军事行动的胜利提供保障，而没有被当作一种独立的作战样式和作战力量。这种观念导致在是否将电磁频谱作为独立的作战域上存在分歧。随着电磁频谱在军事斗争中的应用日益广泛，电磁频谱的作用更加突出，将电磁频谱确定为独立作战域的必要性日益凸显。同时赛博作战域的确立极大地提升了赛博空间的地位、加快了赛博领域的发展，也为电子战行业的发展提供了参考和对照，美国电子战界强烈意识到必须大力推动将电磁频谱确定为作战域。

当前，电磁频谱作战域的理念得到广泛认同，美军正积极推进将电磁频谱确定为一个独立作战域。不过，在实施层面还面临挑战。由于电子战贯穿于整个军事行动的始末，电磁频谱与其他作战域的联系极其紧密。电磁频谱域的确定涉及机构、条令、作战、训练等方方面面，远非仅仅宣布成为作战域那么简单。2017年，美国国防部发布《电子战战略》，指出国防部需要将电磁频谱确定为作战域。而在2018年，国防部电子战执行委员会又暂缓了这项提议。但电磁频谱作战域理念的发展，正在对电子战甚至整个电子信息领域产生深远的影响，或将从根本上改变对电子战装备和电子战作战的定位。

4 推进电磁频谱战迭代发展，谋划建立电磁频谱作战新体系

美国在推进电子战发展过程中，在战略层面提出了电磁频谱战、电磁频谱作战等一系列新概念、新思路，引起了全球广泛关注。

“电磁频谱战”最早是在2009年由美国战略司令部提出的，它建立在电子战基础之上但不等同于电子战，增加了许多与电磁频谱相关的任务和功能。当前电磁频谱战概念的再度兴起，很大程度上源自美国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2015年发布的《决胜电磁波》报告和2017年发布的《决胜灰色地带》报告。2份报告先后提出了电磁频谱战和电磁战的概念，内容大致相当，主要侧重于电磁频谱战的理念与应用。

目前美军条令及理论架构中尚没有电磁频谱战的概念，与之最接近的是电磁频谱作战概念。电磁频谱作战并不完全等同于电磁频谱战，两者有一定的差别。美军参联会在2012年发布的JP 3-13.1《联合电子战条令》和JP 6-01《联合电磁频谱管理行动》中都给出了联合电磁频谱作战的定义。美国陆军2010年发布的FM 6-02.70《美国陆军电磁频谱作战》、2012年发布的FM 3-36《电子战》条令、2014年发布的FM 3-38《赛博电磁行动》条令以及2017年4月发布的FM3-12《赛博与电子战作战》条令中也都有电磁频谱作战的定义。从这些条令中的定义可以看出，电磁频谱作战基本等于“电子战+频谱管理”。

美军电磁频谱作战的概念和内涵正在不断演变。2016年10月美国参联会发布的JDN3-16《联合电磁频谱作战》对电磁频谱作战重新进行了定义。不过，此次出台的仅是联合条令说明而非正式条令，新的电磁频谱作战体系未来也可能进一步改进。对照美军现有条令与JDN3-16《联合电磁频谱作战》条令说明，可以发现，电磁频谱作战已从“电子战+电磁频谱管理”发展成为一个范围更大的概念。新概念从利用、攻击、防护、管理四个维度对电磁频谱作战进行了定义和描述，范围更大，内涵更丰富。

无论是当前的电磁频谱战还是电磁频谱作战概念，都反映出美军从电磁频谱的高度而不仅仅是从电子系统的角度来论述未来电磁领域的斗争，更加突出了电磁频谱的重要作用和地位，也昭示着电子战的迭代发展方向。

5 从研究作战能力不足着手，完善电子战政策与管理

为推进电子战的发展，美军从确定电子战能力不足着手，启动多项专项研究，通过一系列连贯而逐次推进的举措，切实推进着电子战的发展。

2009年，美军联合电子战中心着手调查分析美军在电子战上的能力欠缺，确定了美国电子战存在的34项不足并提出了解决方案。联合电子战中心的报告引起了美国政府的高度重视。

2012年，美国政府问责局向众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国防部应加强电子战管控》报告，明确指出美国国防部的电子战战略不全面，没有建立起国防部范围内的电子战管理框架，需要对电子战战略和资源进行更好的管理。

2012年11月，美国国防部针对电子战领域的不足，指示美国国防科学委员开展专项研究。国防科学委员会为此成立了特别任务小组，并聘请了大量军方和工业界专家担任顾问，开展了为期18个月的专题研究。

2014年3月，作为对美国政府问责局的回应，美国防部发布了新版《电子战政策》指令。这是美军自1994年以来二十年首次更新电子战管理指令，详细规范了国防部各部门的电子战职责，明确了美军电子战能力发展应遵循的政策。

2014年7月，美国国防科学委员会完成题为《21世纪复杂电磁环境下的军事行动》的研究报告。报告研究了未来二十年美军对电子战的需求，提出了每年额外增加23亿美元投资用于电子战、在国防部成立电子战执行委员会、加快部署电子战作战能力等一系列重大措施建议。

2015年3月，根据国防科学委员会报告的建议，美国国防部成立了电子战执行委员会。委员会由国防部主管采办、技术与后勤的副部长和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共同领导，成员包括多位国防部副部长、各军种装备负责人和副参谋长、DARPA局长等，是美军有史以来成立的级别最高的电子战管理机构。委员会的职能包括制定电子战战略、监督并协调电子战项目、平衡电子战预算与能力需求、就重大电子战事项向国防部长提供建议等等。

2017年1月，美国国防部发布了美国历史上首部《电子战战略》。《电子战战略》由国防部电子战执行委员会历时一年多时间，在对美国电子战现状与需求进行充分研究评估的基础上制定完成的。该战略经美军各军种和参联会评审，由国防部长签署发布，制定了美国电子战未来发展路线图，在美军电子战发展上具有重大里程碑意义。

2018年8月，美国国防部再次更新《电子战政策》，增加了有关电子战执行委员会和电子战战略等相关内容。

通过以上举措，美军从电子战机构、管理、战略上为未来电子战发展奠定了基础，制定落实了相关政策已逐步发挥作用。

6 重视电子战立法，军民协力谋划电子战发展

在推动美军电子战的发展过程中，美国国会、行业组织、智库和工业界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老乌鸦”协会成立55年来，一直致力于宣传电子战，推进电子战战略、政策和项目的发展。此外，美国国会高度关注电子战的发展，早在2000年，国会就成立了由两党议员共同组成的国会电子战工作小组，致力于从立法层面推动电子战发展。2016年2月和4月，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分别通过了《2016年电子战能力增强法案》，要求国防部简化电子战系统的采办流程，加速研制并装备新型电子战能力，同时赋予电子战执行委员会更多的职责。2018年4月，国会电子战工作小组主席向众议院提交了《联合电磁频谱作战战备法案》。该法案有助于转变美军传统上对电子战所采用的危机管理思路，改善美军电子战军职人员的职业晋升通道。

美国民间智库也积极为电子战的发展出谋划策。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于2015年和2017年先后发布了《决胜电磁波——重塑美国在电磁频谱的优势地位》和《决胜灰色地带——运用电磁战重获局势掌控优势》报告，提出了电磁频谱战、低零功率电磁频谱战等新概念和作战理念，引起了业界高度关注。2018年8月，美国国会要求独立智库JASON对美国电子战能力展开独立评估并提出改进建议。JASON将用一年多时间，评估美国电子战和电磁频谱作战战略、项目、战斗序列和条令，分析中俄等美国潜在对手的电子战能力并提出美国电子战和电磁频谱作战的改进建议。

7 美军电子战发展的启示

为把握美军电子战的发展现状与趋势，防止技术与战略突袭，需进一步加强对美军电子战发展的跟踪，掌握其推进电子战发展的举措，并以此为基础，重新认识电子战，加强战略思考，研究新的电子战作战概念和作战理念，提出新技术、新装备、新战法构想，促进电子战在新形势下持续保持活力并不断向前发展。

1)认清美国电子战水平与中美差距，加快电子战技术装备发展。

近年来，美国一直刻意渲染其在电子战领域已经落后，但所谓落后仅仅是相比于以前对其他国家没有了绝对优势或技术代差。对美国电子战水平现状、对中美电子战装备在数量上和性能上的差距，必须要有客观的认识，避免误判。

2)理解电磁频谱作战域的地位与作用，加强电磁空间安全建设。

在我国军语中“作战域”的使用并不普遍，作战域不完全是作战领域的意思，具有“作战空间”的含义，但两者在对部队、机构、条令等方面的关联度上不尽相同。我军一直视陆海空天电为作战空间，在对电磁空间的重视程度和作战力量的建设上一直处于世界前列。当前电磁空间安全面临严重威胁，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必须加强对电磁空间的宣传和规划，加强电磁空间安全建设。

3)重视电磁作战新概念的发展，加快推进电子战理论体系建设。

无论是电磁频谱战还是电磁频谱作战，目前都处于不断发展之中。对于新的作战概念和作战理论，不要过分拘泥于其名称与定义上的差异，而应更多从战略高度关注其发展方向。电磁频谱战理念的提出与发展，为电子战发展开拓了更大的空间。电子战是发展电磁频谱战的根基与核心。传统电子战领域不仅不会被削弱、取代，而且将注入新的发展动力。

4)应对当前电磁频谱斗争新形式，加大电子战作战应用研究。

从乌克兰到叙利亚再到南中国海，当前电磁频谱已成为大国博弈与对抗的焦点，电磁频谱内的交锋成为军事斗争的重要内容，也是美国挑起全球“新冷战”的主要手段。在新形势下，为应对美国的电磁霸权和电磁新冷战，必须加强电子战战术应用研究，加大电子战作战应用力度。

5)参考美军电子战发展举措，加强电子战战略规划与管理。

美军基于电子战危机意识，从确定电子战能力着手，分析所存在的电子战组织架构碎片化等一系列不足，进而建立起电子战执行委员会等高层管理机构，制定并发布了《电磁频谱战略》和《电子战战略》等顶层战略，这些举措影响深远、效果明显。当前电子战正进入重要的转型发展时期，必须加强战略规划，搞好顶层设计，美军的一些举措值得参考和借鉴。

8 结束语

电磁频谱空间已成为大国博弈的重要战场，电子战已成为具备战略威慑能力与战术进攻能力的新型作战力量。展望未来，电子战将加速转型发展，涌现出更多颠覆性新技术和新装备，呈现出更多新的应用，成为军事斗争的核心制胜力量。因此，应在充分理解电子战新概念、新思路和新发展战略的基础上，积极推进电子战的转型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