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之亭

张峪铭

如果说北京陶然亭是乡野清纯的村姑，那么景山的五座亭就是皇家高贵的公主了。陶然亭我没去过，说其有乡野之气，“地匝万芦吹絮乱，天空一雁比人轻”是其曾经的写照。景山的五座亭是皇家建筑精品，它依山就势，精心布局，如缀在皇城中轴线上的几颗明珠。

清晨从山左里门进入景山，那满地的槐花落蕊，如雪纷纷，人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这时我才想到郁达夫先生在《故都的秋》中所描述的“落蕊轻扫”，其实三伏天就已经上演了。抖落双肩“霜花”，顿觉一身凉意，你不禁想到这个京城风物，已将季节的秘密悄悄地透露给你。我无意做过多的联想，只想尽快抵达山顶，在亭子里饱览美好风光。

拾级而上，亭子就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这是周赏亭。亭子呈圆柱体，重檐八柱，内外两层，孔雀蓝琉璃筒瓦圆顶，紫晶色琉璃筒瓦剪边，给人以圆润而又利落之感。亭子四周，环生各种植物，透过疏朗的树缝，城市风貌隐现其中。周赏亭而后并列的是观妙亭。此亭规制与周赏亭差不多，但外观却不尽相同，六角飞檐，如鸟斯革，亭顶是翡翠绿琉璃，黄琉璃筒瓦剪边，整座亭子灵动而又协调，与周赏亭相比，一个“内敛”，一个“开放”，无不体现中国文化讲究的“天圆地方”和“天人合一”意涵。

坐落在景山顶上的是万春亭，呈正方形，三重高檐，内外两层，外廊有二十根柱，内室十二根柱，黄琉璃瓦覆顶，绿琉璃瓦剪边，柱子之间由红漆围栏连接，亭台四周为汉白玉栏杆相连。上檐中间悬有一金边蓝底满汉两种文字“万春亭”的竖匾，亭子里面也有横匾一块，上写“佛光普照”四个大字。亭台之上，早已挤满了来此写生的学生。环顾四周，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向南看金碧辉煌的故宫宫殿，层层叠叠，有如看到天边的曙霞彤云;北看中轴线上的钟鼓楼，矗立城中，让人幻听着曾经的晨钟暮鼓;西望北海琼华岛上的白塔，素面朝天，仿佛是衣袂飘飘的白衣仙人……万春亭，真不愧为“京华览胜第一处”。想必那些帝王贵胄，居在深宫禁苑久了，或者是打理朝政烦了，凤冠霞帔，鸾车龙辇，来万春亭上观景调心，那种俯视苍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家天下的自負，亦会在心中升腾吧？

越过万春亭，景山的西边，富览亭、辑芳亭与东面两亭遥遥相对，其形制与周赏亭和观妙亭一样，一重檐圆攒尖顶，一重檐方攒尖顶，方圆交错，如四颗星将万春亭拱卫其中，在皇权为中心的时代，其象征意义尽在不言之中。

景山五亭，是一种精致的美。亭者，停也。生活不总是前行，有时要作必要的驻足，或观风景，或理行装，或调心境。下了山，我竟琢磨起亭子的名字来，“妙、赏、览、芳”，“赏”与“览”，讲的是人的作为，人是观景的主体;“妙”与“芳”，讲的是景的优美，景是当然的主角;而“万春亭”则是万千春景，尽览脚下。如此这般，就有了景在人间、人在景中，人景相融、和谐共生的意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