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T恤

孙欣

如果随机选取10个高楼公寓里的衣柜清点数量，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衣柜的构成很简单，只有上衣长裤内衣外套，那么总数最多的会是T恤；如果衣柜的构成很复杂，装满了各种各样不同材质不同场合穿着的绫罗绸缎，总量最多的可能还是T恤。

T恤在20世纪初发明出来，本来是穿在军人制服底下的内衣。后来因为价廉和易穿易脱，在劳动者中间迅速流行开来。最早只是男性的衣服，后来女性也因为欣赏T恤这两大优点而开始穿。

马龙·白兰度在《欲望号街车》里总是穿着紧身T恤走来走去，简单不羁，性感至极。

与他配戏的女主角则穿着那个年代的复杂女装——小腰身的花苞裙，胸前一排细密的薄扣子，项链领花样样配齐。

年轻的马龙·白兰度光芒四射，把T恤当日常装扮的男子，多少都曾自我投射成那样的形象。

自从T恤分担了广告牌、标语牌和涂鸦板的功能，穿着的人就更多了。时尚媒体总是嘲笑程序员穿各种各样的格子衬衫，其实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已经算是很讲究衣着了。

无论男女，他们更多时候穿的是T恤，而且是不要钱的自家或别家公司T恤。因为女性在着装方面一向比男性用心思，T恤在女性中如此流行是一种有趣的现象。

理想中的女性衣柜，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服，用哪种材料和样式，都有着繁复的规则。打破这些规则标新立异，则是另一种创新的规则。在女人只能穿裙子的年代做出女装长裤，在女装五颜六色的年代做出通体漆黑的小裙子，都是时尚大师的手笔。

全体女人普遍日常穿T恤，是一场去中心化的群众运动，是安静平和却不可逆转的革命。男人女人们不谋而合，共同爱上了方便。

当《老友记》中的蕾切尔说出“我最喜欢的T恤”时，电视机前的千万人都生出了共鸣。

无论T恤有多少件，每个人都有一件最喜欢的T恤。这件最喜欢的由最经常穿到最舍不得穿，由笔挺平整到洗出毛边破洞，由穿着出门与朋友一起度过愉快的周末到当作睡衣穿着上床睡觉。

喜欢它的原因总是很个人：或者是因为文字图案契合自己某一刻的心情，或者是质地特别柔软贴身（尤其是已经洗破以后），或者是在某个难忘的日子穿过它。就算穿到实在不能穿，也会送给家中宠物而不是随手丢进垃圾箱。

到了只能做抹布的那天，主人可以说是万箭穿心。相比之下，每季把一大包一大包曾经全价买来的精致古怪衣裳收拾出来送人，倒可以槁木死灰一般全不在乎。價格与价值不成正比，想想自己最喜欢的那件T恤，就会明白这个道理。